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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引向失败的馊主意

徐晃将荆州失守广为散布,关羽所部军心极为慌乱,被徐晃击败。樊城之围遂解。

关平等人得知,立即来报关羽。关羽哪里肯信,说:“这不过是疑兵之计,你们怎么能够相信呢?吕蒙病危,黄口孺子陆逊接替他,根本不足为虑!”

骄傲者往往不是生活在现实中,而是生活在自己虚构的美妙设想之中。但是,一旦美妙的设想被现实的利矛戳破,即便是坚强如关羽者也无法承受。

关羽很快接到了探马流星的讯报,得知荆州果然失守,家眷也被吕蒙所擒!这是对关羽沉重的一击。但关羽毕竟久历风雨,还能勉强撑住。但是,当探马流星再将傅士仁献了公安,又为孙权招降了南郡糜芳,关羽这一气非同小可,就像当年周瑜一样,箭疮迸裂,昏厥于地。

众人急忙救醒,关羽一声长叹,对司马王甫说:“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啊!让潘浚守荆州,果然出了这等大事!”

实际上,关羽的这个判断半对半错。王甫此前劝诫关羽时评价潘浚“多忌而好利”,这一点和荆州被偷袭没有太大关系。以荆州当时积弊之深,换了他人也未必守得住。但东吴得手之后,潘浚为保个人私利,坦然接受孙权安排,继续镇守荆州,对荆州军民的整体心态转变却起了很大的负面导向作用。如果潘浚宁死不从,孙权方面在攻心战上就不可能如此顺利。从这一点上,关羽所托非人,的确是要负领导责任的。从王甫推荐的替代人选赵累后来的表现来看,赵累未必在能力上胜过潘浚,但在态度( 对刘备、关羽的忠诚 )上是无可怀疑的。

关羽又再想起,自己曾经令王甫沿江设置烽火台举火报信,为何没有发挥作用?

探马回答说,吕蒙手下,身着白衣,扮作客商渡江,精兵伏于船上,将第一个烽火台的守兵尽数擒了,故而无人报信。

关羽顿足长叹,连称自己中了吕蒙之计。这样公开承认自己犯错,在关羽极为罕见的。这也说明,这次荆州之失,对关羽确实是毁灭性打击。

关羽觉得兄长刘备将荆州重镇交付给自己,新近又让自己“假节钺”,自己却辜负了他的重托,实在是无脸回见兄长。

但作为一军之主,在再大的艰难险阻面前,还是要鼓起勇气来应对。还记得,赤壁大败后的曹操吗?曹操用大笑来藐视对手,来激励士气。但此刻关羽唯有长叹。两人都是英雄,但面对绝境时的心态却决定了曹操将是一个打不倒的英雄,而关羽则是一个即将走向末路的英雄。

关羽彷徨无计,赵累建议道:“君侯,如今事情危急,我们可以一面差人去成都求救,一面从旱路去夺回荆州!”

心高气傲者往往非得等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时,才会想起求助于人。以关羽的性格,哪里肯向人求助?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兄长刘备!但形势比人强,事到临头,关羽也不得不低头。当下,关羽急派马良、伊籍速去成都求救。

关羽当然不甘心束手待毙,赵累提的第二点建议他也欣然接纳,于是整顿军马,准备去取荆州。但他不会想到,吕蒙早已看清他的软肋所在,魔爪将再一次伸向关羽的部下兵马。

赵累见关君侯对自己的建言十分欣赏,深受鼓舞,又想出了一个主意。却没想到,正是这个主意给了吕蒙可乘之机,让关羽走上了万劫不复的绝路。

赵累说:“君侯,以前吕蒙驻扎在陆口的时候,常常与您书信来往,说要结盟共敌曹贼。今天他却做出了背盟之事。君侯何不差人送信给吕蒙,看他如何应对?”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馊主意。但关羽竟然习惯性地加以采纳,并立即派人执行。

倾向性立场,非常容易让人看不清全局的真正情势。赵累的想法只是一相情愿的自我幻想。从关羽的角度来说,吕蒙袭取荆州,确实是背盟不义之举。但从东吴的角度来说,此前刘备借荆州而不还,更是失信不义之举。大家是半斤八两,靠言辞说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荆州的归属最后还是得靠刀兵相见,实力说话。

使者来见吕蒙。吕蒙看了关羽之信,淡淡地说:“我以前确实是与关将军结好的。但是,今日之事,乃是国家所差,不是我个人的事情。所以,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烦请使者回报关将军,我并不是背信弃义啊。”

吕蒙的这番话不是别人教他的。正是关羽本人教给他的。

当年,鲁肃请关羽临江亭相会。鲁肃索讨荆州,关羽也是这样说的:“这是兄长刘备所为,和我没有关系。私人聚会,醉后莫谈国事。”

鲁肃始终没有讨得荆州,终生郁郁。临死之前,不但将都督的职位交托给了吕蒙,这个没有完成的心结也交托给了吕蒙。鲁肃的托付,吕蒙记忆犹新。所以,今天,他一报还一报,原封不动地将这个理由和借口还给了关羽。

这封信的失败是必然的。但关羽派来的使者给了吕蒙一个觊觎已久的良机。

吕蒙吩咐盛情款待使者,并将关羽使者到访的消息广为散发。荆州远征将士的家属闻之,纷纷来找使者,嘱托他代传口信,说家中平安,衣食不缺,勿念等等。

吕蒙为了给更多的人创造传递口信的机会,足足款待慰留了使者两天才送其回去。

使者回见关羽,喜滋滋地报告说,君侯宝眷以及诸将士家属均各平安。

使者自以为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好消息的传播者是最受欢迎的,人们往往将消息的好归功于传递信息的人,尽管他所作的仅仅是传递而已。

但使者没有想到,关羽听了之后,却勃然大怒,说:“这是吕蒙的奸计!我一定要杀了吕蒙这个混蛋,方消我心头之恨!”当下喝退使者。关羽此时,又犯了一个重大错误。他明知这是吕蒙涣散己方军心的奸计,却没有强令使者封锁消息。

关羽手下诸将,得知使者回来,当然是纷纷来问消息。使者尚未搞清楚关羽发怒之因,以为不过是习惯性的发作而已,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吕蒙的最为精妙的攻心之战。使者“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吕蒙的战略意图”,将各家平安、衣食无缺的好消息广为散布。诸将安心,但却失去了战斗之心。

关羽发兵,直奔荆州。这一路上,将士纷纷逃脱,自投荆州。关羽深恨吕蒙,却又无计可解,只好催促兵马快行。

一路上,东吴派出蒋钦、周泰、韩当、丁奉、徐盛等将沿路截杀,又纷纷打出“荆州本处人投降”的白旗。关羽部下,大量逃脱归降。东吴诸将,团团围住关羽。等到天色黄昏,东吴诸将又派出荆州原来的守兵,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喊声不停。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垓下被围的项羽。军心尽变,皆应声而去。关羽哪里禁得住这种阵势?!

不知道关羽这个时候,会不会反思一下自己历年来在治军和治民上的得失?军心和民心的获得非一日之功,同样,其失去也不是一日之罪。刚刚此前,关羽所部奋勇向前,水淹七军,威震华夏。随后不久,就立即军心涣散,溃不成军,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个巨大的变化呢?

实际上,关羽已经是没有时间来总结了。但他的兄长刘备,在兴兵为他报仇,兵败退守白帝城后,留下了最为警醒的总结之语。刘备的这句话,语字平凡,意蕴精深,堪称万世之典范,这是他一生中留下的第三句千古名言,非常值得我们谨记勿忘。

当夜三更,关羽聚集关平、廖化等人商议对策。关平提出,先到麦城屯兵坚守,再派人到左近镇守上庸的刘封、孟达处求援。

关羽听从,收拾军马,来到麦城。东吴之兵,随即赶上,将麦城团团围住。

关羽决定,派廖化突出重围,去刘封处求援。只要刘封、孟达援兵一到,这边坚守城池,等待川兵前来。

这一招也算是病急乱投医。

一来刘封、孟达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而且也不可能倾巢出动。就算他们分兵而来,能否抵得住士气正旺的吴兵,也是尚未可知。

二来,刘封、孟达会不会派兵前来呢?要知道,互惠原理无处不在,亦可反向使用。对人好,是有回报的,对人不好,也是有回报的。

关羽此前又是怎么对待刘封的呢?

心理感悟:失败是疗治傲慢的唯一良方,而且失败的惨烈程度与疗治效果成正比。 LXbty5ycqPMHqzy6iDy29fWLaqba9kJAmS6OZcf+AU4p0JoJe7SqddcJbg0W70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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