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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半岛三国格局的成立

《三国志·韩传》:“景初(237—239)中,(魏)明帝密遣带方太守刘昕、乐浪太守鲜于嗣越海定二郡,诸韩国臣智加赐邑君印绶,其次与邑长。……部从事吴林以乐浪本统韩国,分割辰韩八国以与乐浪,吏译转有异同,臣智激韩忿,攻带方郡崎离营。时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兴兵伐之,遵战死,二郡遂灭韩。”我们看到,在曹魏派兵消灭公孙氏平定乐浪、带方二郡时,采取了一个安抚措施,即对“诸韩国臣智加赐邑君印绶,其次与邑长。”这表明,在公孙氏主政辽东时期,辰韩辰王所控制的韩国与之关系密切,因而曹魏方面有必要对韩国诸部(史料所谓“诸韩国”)拉拢怀柔,以免引起连锁反应。

据史料记载,韩国诸部“各有长帅,大者自名为臣智,其次为邑借” 。邑君则是汉朝封赐藩属酋长的官号,如本文上节引《后汉书·三韩传》记载:“建武二十年(44),韩人廉斯人苏马諟等诣乐浪贡献。光武封苏马諟为汉廉斯邑君,使属乐浪郡,四时朝谒。”但是,据《三国志·韩传》:“辰王治月支国。臣智或加优呼臣云遣支报安邪踧支濆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之号。其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郎将、都尉、伯长。”这段史料中间句读较难,但是可以看出,与臣智等各部大小酋长名称不同,辰王政权另有一套官僚系统,其官员名称多半来自中国汉朝给周边族群封赐的职衔,邑君是其中之一。由曹魏对“诸韩国臣智加赐邑君印绶,其次与邑长”的措施可知,韩国辰王政权的“邑君”等官称职衔并没有授予所属各部大小酋长,而只是辰王自己的一个僚属系统。我在本文上节曾经提到,辰韩之所以要用与“秦”音近的“辰”作为韩地共同体的国名,就是想仿照秦朝政治,也在韩地推行统一,甚至建立中央集权国家。那么,作为三韩共同体辰国的国王,辰王应该也有自己的僚属系统,只是,关于辰国建立时辰王的官僚机构及其各类官员名称,我们不得而知。我们看到《三国志·韩传》记载的辰王这一套官僚系统,其名称大多属于汉代,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后马韩辰王时代由于乐浪郡的建立才得以学习到的。而且,僚属系统长期没有贯彻到地方各级——大小各部,这才给曹魏留下了进行拉拢施展怀柔的机会。

尽管作为三韩共同体遗产的韩国并没有建立起中央集权的国家,但在辰韩辰王努力控制之下,仍然还维持着一个超越辰韩自身的政治实体。然而,从本节开始所引史料记载可以看出,曹魏的边州军政官员在取代公孙氏政权以后,显然未能妥善处理前代遗留下来的与大韩国的关系。所谓“分割辰韩八国以与乐浪”究竟是要使之作为藩属邑君——类似从前“光武封苏马諟为汉廉斯邑君,使属乐浪郡,四时朝谒”那样,还是有其他别的意图,史书说“吏译转有异同”,今人就无从确知了。总之,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臣智激韩忿,攻带方郡崎离营。时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兴兵伐之,遵战死,二郡遂灭韩。”可以认为,从此以后,辰韩放弃了作为共同体的韩国辰王名义,改弦更张,另走其他途径复兴半岛的统一。

另两条材料有助于确定这次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三国志·濊传》:“正始六年(245),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以领东濊属句丽,兴师伐之,不耐侯等举邑降。”同书《韩传》说二郡灭韩时带方太守弓遵战死,显然应在二郡伐濊事后。而据《三国志·三少帝纪》:正始“七年(246)春二月,幽州刺史毌丘俭讨高句骊,夏五月,讨濊貊,皆破之。韩那奚等数十国各率种落降”。史料记载,马韩有狗奚国,辰韩有冉奚国,弁辰小渠帅称杀奚,所以,“韩那奚等数十国各率种落降”应该就是“二郡遂灭韩”的结果。

《晋书》卷九七为马韩、辰韩分别立传,其《马韩传》有:“武帝太康元年(280)、二年,其主频遣使入贡方物,七年、八年、十年,又频至。太熙元年(290),诣东夷校尉何龛上献。咸宁三年(277)复来,明年又请内附。”纪年错乱,中华书局标点本引《晋书斠注》指出:“咸宁建元在太康、太熙之前,本传先后互倒。”《辰韩传》则有:“武帝太康元年,其王遣使献方物。二年复来朝贡,七年又来。”查两传有关民风国俗内容,几乎全都抄自《三国志·韩传》,可知未能完全反映真实情况。我注意到,辰韩来使的年代,同时都有马韩来使,因而很可能是同一国使者采用不同名号分批而来,其实两部分使者活动都出于同一指使,就是新罗国王。我认为,失去作为共同体的韩国名号以后,辰韩=新罗的国策便改为提高强化自身原本作为六部核心的地位,致力中央集权国家的建设,悉心赓续发展与大陆中原王朝的关系,以与其他势力争夺主导半岛的统一。

从公元108年汉武帝派兵灭卫氏朝鲜设四郡,乐浪郡(汉末公孙氏从中分置带方郡)就一直是半岛政局的重要因素。然而,《三国史记》卷一七《高句丽美川王纪》:“十四年(313)冬十月,侵乐浪郡,虏获男女二千余口”;十五年“秋九月,南侵带方郡。”学界通常认为,这两次事件标志着乐浪郡最终被高句丽所消灭取代。从此以后,半岛历史从三韩时代 转到了三国时代(4世纪初—7世纪中),中韩关系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最后说明一下,本文的研究、撰写主要凭借汉文正史记载,未能更多参考其他史料和前人研究成果。敬请专家、同行提出批评意见,俾便今后参考改正。

2015年11月1日星期日订正于香江 gkZqlbSC7SxRXOcOH577X6DtsT51MtdMJ7fosSsPU3E11zRgGhFjtfBqemcu/b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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