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一本来还担心没有见面礼孝敬那位陆署令,有了这把柄,就不怕陆继的龟儿子使坏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是他今天真拿出银两来打点了陆继,有他那个龟儿子从中作梗,陆继早晚还是要收拾他的,横竖都是一刀,怕是躲不过去的。
他正志得意满的收割呢。周忠合却回来了,他跑到了第三排马厩才找到杨行一,气喘吁吁的责备道:“贤侄,不是说过让你不要乱跑的吗?快跟我去见署令大人。”
周忠合一把拉着他向前走,一边吩咐道:“贤侄啊,呆会儿进了大堂,不管署令大人说什么,你只管应承,别的事情由我来作主。且记不可乱说话,惹恼了这位大人,你这事就算黄了。”
杨行一内心默然失笑道:“好个署令大人,竟然忍不住偷 腥,大宋朝廷律法,官员不得狎妓,这署令好大的胆。”
原来这大宋朝虽然妓馆林立,青 楼文化盛行,朝廷却法度严苛,平民可随意出入妓馆青 楼,却禁止官员狎妓。虽得以官妓歌舞佐酒,却不得私侍枕席。
那意思就是说官员只能花钱请官妓出来跳舞唱歌以助酒兴,并且只能看不能摸,就更别提上床了,当然青 楼妓馆也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正想着,二人穿堂过室来到了一间正堂,堂上正中悬着为官清廉四个大字。
一位胖大的官员身着朝服坐在案后,这人面白少须,三角眼,塌鼻梁,此刻正斜眼瞧着他道:“周忠合,这位就是你说的杨倌的儿子?”
周伯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杨伟长日前已过世,这位是他的儿子杨行一,这是里正开的保书,请大人过目。”
胖大官员漫不经心的道:“嗯,放着吧,他此来是何目的?”
周忠合闻言一愣,刚才他已经事先来见过署令陆继,言明了杨行一是来接他老爹的任,在东马厩当马倌。
现在署令大人又重新提及,想来是冲着见面的表金来的。
他早有准备,快步走上前去,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小包茶叶,恭敬的呈送在案上:“初次见面,聊表心意,请大人笑纳。”
“这是这位杨什么一的?”陆继微笑着立起身子,瞅了瞅那小小的一包茶叶,是乎是有些嫌小。
正在他瞅着茶叶这会,杨行一却一把抢过了那个小包,又重新塞在周忠合的手中。
周忠合愣住了。
陆署令也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活像一尊石雕,僵硬的脸上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周忠合一脸焦急之色,推了他一把,正要上前挽回局面,却见那小子一个箭步跳到了陆署令的身边,在陆继的耳朵边说起了什么。
陆继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肥胖的身子哆嗦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
待他静下心来,仔细的听清楚了耳边的话之后,他的脸都绿了。
冷下来的脸上慢慢的又露出了笑意,接着哈哈大笑道:“年轻人,有前途,周忠合,你这就拿着本官的手令,去办理造册。明日一早点卯之时,本官就要看到这年轻人的脸。”
陆继飞快的在一份录职申请上签字用印。交给了周忠合。
周忠合一头雾水的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那上面分明的写着:“兹有太仆寺车府署原上等马倌杨伟长之子杨行一,父亡,补父职缺,授上等驾士阶,准予入录。”
周忠合惊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杨伟长在东马厩干了一辈子,只是个上等马倌,他儿子刚来,就任上等驾士。杨行一会不会赶车?他思绪有点混乱了,怎么理也理不清。
只看见杨行一下堂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了声谢,就拉着他大步走出了大堂。
他不清楚陆继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爽快,这明明是个指甲缝里都想抠出二两油来的主。
“贤侄,你跟我讲讲,你刚才跟陆大人说了什么?”周伯担心的问道。
杨行一笑道:“放心吧,伯父。我只是跟他讲,您那二十两他不能收,等我领了俸禄给他五十两。”
“贤侄,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二十两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弄成五十两,我跟你爹是几十年的交情,你还跟我见外?”周伯没好气的说着,心里想着你有五十两你不如给我呀。
杨行一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周伯您已帮了小侄大忙,小侄怎敢再让您破费。”
周忠合眼中满是欣慰的闪动着泪光,仰头对着空气感叹道:“杨兄弟,你这儿子可比你强多了,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杨行一内心早已兴奋至极,刚刚那一个箭步,他差点被自己吓到,他的速度竟然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心神一动,早已到了陆继的身边,若非是刚才在场的两个人都专注在那个茶包上,肯定要被他的速度吓坏。
饶是如此,那陆继仍然被吓了一跳,他只当是杨行一本来离他太近,倒也没太在意。
杨行一深知,如此迅捷的动作定然是弹跳与速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他心里虽然有些得意,但转念一想,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他可不能太早的展露出自己的锋芒。
二人很快办妥了入录手续。那专事登记的主薄发了一块木制的通行令牌,一本太仆寺律条给他。
二人这便出了太仆寺的大门,上了马车向家里回去了。
杨行一坐在马车上,远远的看见幽狼在太仆寺的墙根下,正跟一条白色的小母狗打的火热。
“太仆寺,等着吧,这里的一切,将来都是我的,”杨行一冷眼看着那朱红的大门,他可不稀罕当那个三品的太仆寺卿,那也只不过是皇帝的御用马夫,他只是单纯的想见到更多动物罢了。
太仆寺车府署内。
车府署主薄陈詹斜坐在椅子上,试探性的问道:“大人,今日那个杨倌的儿子,真是青年才俊,才一入职,就升为上等驾士,后生可畏呀。”
“哼,”陆继冷哼了一声:“什么青年才俊,你可知你我的前程都攥在了这小子手里?”
“哦,不知是何事,惹得大人如此恼怒,”陈詹疑惑道。
陆继附耳说道:“也不知道哪里走露了风声,咱们昨晚去碎玉苑的事,让这小子知道了。”
“大人,这小子长期与一群破落户在都城内游荡,他许是道听途说,未必拿得出证据来,下官听闻,他与小衙内颇为不睦,想必其中有诈,”陈詹说道。
“你怎知他没有证据?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难道愿意拿着你的乌纱帽冒险吗?你明天给他安排安排,明天那位郡主正好用上,”陆继阴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
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上等驾士去侍候那些王公大臣,富家恶少,等同于谋杀。
而届时他陆继也脱不了干系,他宁愿冒着丢官的风险来做这件事,肯定是那个年轻人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官位。
陈詹后心里莫名的冒出一道冷汗。
他已经是第二次干这种事了。
虽然是轻车熟路,但他总觉得为了这件事没必要如此狠毒。
可惜他就像那被套上了笼头的马,没有车把式的允许,想脱掉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