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王妃肤白胜雪,头上挽着时兴的朝天髻,一双安闲的丹凤眼,两条修长的柳叶眉,直鼻小口,面若银盘,家常着一身银灰色刺绣圆领罗衫,体态丰腴,气质娴雅。
她出身名门,相来看重门第家世,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能找到一位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
杨行一一时语塞,心知她嫌弃自己出身寒微,身份低下,不想让郡主与他过分亲近。只得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悄然的退了下去,坐在了末席。
末席又如何,当年曹操求见王允之时,刘备参加会盟之日,全都是坐在末席。
他在心中发挥着自己的阿Q精神,暗自下定决心,待到完成了自己对阿狸许下的承诺之后,就将离开荆王府,另作打算。
身在王府总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虽然荆王与世子都对他礼敬有加,但他一日在王府中,就一日是王府的下人,与作为主人的南陵郡主便不是平等的身份。
尽管他身在末席,也依然掩饰不住他周身的气场,方才一场莹光秀与一曲流莹舞必将名动京师,替他带来数不尽的机遇与财富。
人是视觉动物,乐于被自己的眼睛所蒙蔽,娶妻要以漂亮为先,饮食讲究色香味俱全,也是色字当头。
所有身心娱乐,都是眼睛当先,就算去做个大保健,也都还要换上好几茬,找到满意的技师之后才能开始,所以像这样一场生动的表演,在这个精神文化匮乏的时代,该有多大的价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正如杨行一所预料的一样,这场生日宴会上的表演很快便在整个汴梁城中传扬开来,传播这件事的人中,当然少不了荆王府的这对兄妹。
特别是郡主殿下,她得到了太皇太后的疼爱,可以时常出入后宫,拜她所赐,整个汴梁城中的皇亲国戚,富贵豪门之中,早就传开了这一场前无古人的表演。
这场莹光秀被描绘的神乎其技,再加上他们听说了这位表演者能够听懂兽语的传奇经历,惹得无数人为之向往,那些有钱有势的,自然不吝财帛,都想一睹为快。
然而作为表演者的杨行一,身为荆王府执事,身价当然不会低,还要加上荆王府的人情方才请得动。
他这几天在赵无极与赵媛的操持下,辗转表演了数场莹光秀与流萤舞,赚的盆满钵满。
郡主兰心蕙质,又将那晚即兴而为的流萤舞步加以编排,更显得节奏流畅,细节精妙,又命府中身材妖娆的舞姬们勤加研习,见者无不为之动心。
这一股风潮很快席卷了整个东京城,那些命妇们看得多了,就不免在后宫嫔妃们面前夸口,最后就连太皇太后也被勾起了兴致。
只是皇宫大内,不比豪富宅邸出入那般方便,再加上杨行一并无官职在身,凭白无故也不好召见。
正巧七夕佳节将近,后宫嫔妃们便撺掇着太皇太后请荆王府的舞师们前来助兴。
太皇太后近日为国事所扰,许久不得安闲,西夏这次得寸进尺,不仅未按承诺送还大部分被俘军民,还意欲为夏国皇帝求取徐国长公主。
西夏本朝皇帝尚在襁褓之中,长公主嫁过去岂非儿戏?
太皇太后本想断然回绝,但以文彦博为首的一帮老臣们却以得失利害相胁,使她一时难于抉择。
今次洽逢七夕,正好可以乘此机会摆脱朝堂纷扰,关于莹光秀的传闻,她在后宫之中听得多了,正想一睹盛况,于是她便欣然应允。
这日杨行一正在东湖别苑中调教着他的那些宠物们,却听门外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老都管刘忠身边两名有头脸的执事们当先进了院中。
“杨先生,杨先生在吗?快快出来迎接皇差。”
大老远的,刘忠身边的一个年轻力壮的执事便叫嚷开了。
稍后,由刘都管陪着,门外进来一位身着朱衣的太监,身后左右各跟着一位禁军军士。
杨行一出门迎了上来,向朱衣太监行了一礼,那太监面阔无须,身材适中,显得精名强干,若是不说话,还颇有点男子气概,他抬眼打量了杨行一一番,细声气的说道:“你就是杨行一?”
“正是在下。”
“传太皇太后口谕,命你七夕当日入宫待命。”
“草民杨行一领谕。”
杨行一恭谨的又行了一礼。
“罢了,”朱衣太监点了点头,显然是很满意杨行一的态度,“准备好家伙什,太皇太后可要看当下最流行的那个什么莹光舞。若是有什么行头啊,道具啊,短少的,尽管来问咱家要,咱家给你安排最好的。”
“多谢公公提点。”杨行一第一次看见太监本尊,心里想着,看来太监也并不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刻薄。
正寻思着,那太监凑近身前递给他一块执事腰牌,低声道:“王爷与世子殿下都已吩咐过了,先生只管放心去便是了,宫里一应细务,咱家都为先生办的妥妥贴贴。”
“多谢公公美意。”
杨行一方才明白,原来赵无极早已为他打点好了一切。赵无极虽不解他近日表现所为何来,却仍然极力的支持他,这份信任足见其深情厚谊。
杨行一入世以来,一直韬晦,做什么事情都以低调处事为准则,显少张扬。此次却一反常态,自从郡主的生日宴开始,他便四处扬名,大发其财。倒是让赵无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是相处日久,赵无极早已视他如兄长一般信任无间,便没有多问。
送走了传谕太监,他开始盘算着七夕当日的计划。
就在昨天,阿狸又回到了他身边,带来了宫里最新的消息。他明白此事迫在眉睫,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转眼间七夕早至,这天一大早,杨行一就在太仆寺公干车驾的护送下到了皇宫门首,亮出了执事腰牌,等了片刻,便有专职太监引着他入了内宫之中。
他所需要的一应物事早已提前一天送入了宫内,他只管静等佳音便是了。
专职太监引着他七弯八拐,进了一幢护卫森严的宫殿的偏殿。与他们仅一墙之隔,传来阵阵丝竹的悦耳之声,像是乐师们在为宴会做最后的排练。
正午的宴会是礼节性的,一般只表演些正统的歌舞,压轴戏都在晚宴之上。
所以他这一天并没有多少正经事可干,他那变戏法耍猴逗狗的把戏也不需要排练,百无聊赖的他,正好瞧见无数美人们正在排练歌舞,登时春心荡漾,来了兴致。
乘着舞姬们休息的当儿,他又用几只蝴蝶逗的他们嬉笑不止。当那些陌生的舞姬们知道了他就是流莹舞的创作者时,那份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这个时代,此刻的他就相当于后世的当红导演,这些以歌舞为生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想得到他的垂青?只可惜了古代联系方式颇为不便,他又没有个像样的住所。
浚仪街的那幢宅子虽说是整出来了,可他在短期内还不想让那里为外人所知。
既然是要泡妞,他当另辟蹊径,他在心里盘算着,最好是将猫耳巷的老宅抛出来,作为在东京城的大本营。既然王府也呆够了,是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