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世子赵无极狠狠蹬着高阳,而高阳却得意洋洋的坐在了前排的座椅上,他身边坐着位青衫书生,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
就在刚才,他答应了高阳的赌约,原因是这位穿着青衫的读书人。
这人一来,只和他打了个照面,就说他只是个傀儡,赌不赌完全做不了主,要看他身边的那个下人,也就是指杨行一。
还说杨行一才是床头捉刀人,而他只是崔琰,空有个世子的名头。
赵无极一气之下,竟脱口应下了赌局。刚刚应下赌局他就觉得自己上当了,因为他看到了马场上急匆匆跑过来的杨行一。
当杨行一赶到看台上看见赵无极的脸色之时,就知道为时已晚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青衫书生,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草药气息,刚刚就是他给世子的马下的药。
青衫书生也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他发现这个人的眼睛锋利如刀,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殿下莫急,咱们胜券在握,”杨行一云淡风轻的说出了这句话,转身坐在赵无极身后。
“杨大哥,那些马没事吧?”赵无极也隐约觉察到,那些马可能被高阳作了手脚。
“殿下放心,那些马好的很,”杨行一故意提高了音量,倒让一旁的高阳有些坐不住了。
高阳附耳与青衫书生嘀咕了几句,脸上阴晴不定。那书生前脚刚刚下了巴豆粉,后脚杨行一就赶过去查看,前后间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衫书生也不敢确定,那些马到底吃没吃到含着巴豆粉的草料,吃了多少。
“这位谁啊?好大的口气,比都没比,就敢夸下如此海口,呆会输了,可不要不认帐哦。”
青衫书生向杨行一发难。
“都还没比,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赢你,难道你们做了什么下三烂的手脚不成?”杨行一揶揄道。
高阳脸上有些不自然,恶狠狠道:“臭小子,不要没事找事,小心小爷我扒了你的皮。”
赵无极不爽道:“杨大哥是我王府的座上宾,谁敢动他?”
“既然大家谁也不服谁,那咱们加注,我与这位公子再赌一局,以一千两为注。”
“好,”青衫书生不屑的应允道。
这时时辰已到,场中司仪拿着名单登台唱道:“大宋朝元佑五年,庚午之春,赛会之始,万事随顺,天下大吉……”
唱完了开场白,只听场中一声锣响,马场正中的一块始终盖着红布的大木牌被掀开来。
“哗——”场外不由得一声惊呼。
杨行一定睛看去,那木牌上参赛者只有两人,高阳和赵无极。
“这怎么可能,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只有两家参赛?”底下议论纷纷。
这时候那司仪止住喧哗道:“今天的马赛由高阳高公子坐庄,若有预参赛者,需持有本金一万两方可入场。”
一万两赌注,上一次一万两赌注还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是又出了什么天下名马?何人敢如此豪赌?场外一时像是热油锅里溅进了水花,热火朝天的喧闹声完全盖住了司仪的声音,好一阵子才慢慢平息。
这时,台上赵无极与高阳二人抽签已毕,头马都已牵出了马厩。
田忌赛马的故事早已传说了千百年,很多人都以为赛马还分什么上中下三等马。
后世早把这种套路玩到了炉火纯青,后来发展到盲选或抽签决定赛马的出场顺序,马的实力和临场发挥成了决定比赛的重要因素,也几乎是唯一的因素。
所以比赛双方的三匹马实力越强,才越有可能胜出。
头马二人都是一匹千里良驹出场,只是赵无极这一方,那匹大青马的脚步却有些虚浮,出场的时候屁股后面还不时的拉稀放屁。
场外众人瞧见这二马相差如此之大,押了赵无极的都后悔不迭。但凡赌赛,都是在未开局之前就要买定离手。所以他们看不到出场的马就要押注,一旦比赛开始,庄家便不再接受赌约。
一匹正在拉稀的马,能有几分胜算?三局两胜,第一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高阳与那青衫书生也看见了这一幕,脸上几乎乐开了花,他们先前被杨行一那一句话弄得是茶不思饭不想,现在亲眼见到他们的阴谋得逞,终于眉开眼笑,全身都释然了。
这时候他们转头一看,却发现旁边只剩下赵无极一人,刚刚那个杨行一不知道这会去哪儿了,他们的心就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还好他们临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带来了五匹马,每匹都有专人照看,临行时高阳反复交待了他的这五个恶奴,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接近他的马,量那杨行一也使不出什么花招来。
又一声梆子响,第一局眨眼之间就结束了,毫无悬念,高阳胜出。
马厩里,世子的两名仆从满面自责的看向杨行一。他们剩下的这两匹马,神照没有吃巴豆粉草料,实力又比其它马高出一大截,一定能够胜出,剩下这匹参赛马是这些马中吃的最少的一匹,现在也已经拉了两次,马腿上的肌肉都已经有点抽动。
场外押高阳的人更多了,现在押赵无极的与押高阳的赔率是一比十一。
杨行一忍不住又让一名仆从去场外最大的庄家那里认押了五百两银子,当然是押赵无极胜。
那名仆从一头雾水,又不敢不去,只得怏怏的跑去下注。
场外正闹的不可开交之时,第二声锣响,第二局又开场了,这次赵无极抽到的是神照,杨行一心绪稍缓,向那名紧张的仆从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次咱们赢定了。”
那名仆从却始终苦着脸笑不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一局可能会赢,但是等一下第三马上场,一切不就全玩完了吗?真不知道这杨先生心怎么这么大,明知道会输还要去场外又押了五百两。
他这边正难受着呢,第二声梆子响起,第二局结束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次赵无极胜了。
这下场外吵的更热闹了,因为大家都看到了第二匹马的神骏,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大宛神驹啊。
这种马,只在年画里看过,瞧那头脸,耳如撇竹,眼如鸟目。见骨侧狭,见皮薄露,鼻衡柱侧,高低额欲伏,台骨分明,分段俱起,视盼欲远,精神体气高爽。
瞧那姿态,立蹄攒聚,行止循良,走骤轻躁,毛鬣轻润,喘息均细,擎头如鹰,龙头高举而远望,淫视而远听,前看如鸡鸣,后看如蹲虎,立如狮子,辟兵万里。
好马啊,真是好马!
这一下,赵无极的支持率明显攀升,双方在场外的赔率几乎持平,那些押了高阳的人都后悔不迭。谁知道有如何神驹的人尽然会派一匹病马上场呢?
咣——
第三声锣响,赵无极的拉稀马第二次出场。
这一下,全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