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几声干脆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钉在了木地板上,杨行一手中空空如也,潇洒的拍了拍手,迈步向二楼走去。
身边所有人都自动的让开了道路。
众人的眼光都向着他行注目礼,直到把他送入了红玉的房间中。
“啊——”
这时候,两声凄厉的惨叫才响彻大堂。大家又齐刷刷的将目光向声音来处探寻,然后又是唔的一声齐齐的惊叹。
大堂正中,人们早已纷纷让出了一个大圈,圈中间定定的站着两个人,正是高衙内与陆衙内。
只见他们各人的两只脚面上,都齐齐的钉着一把匕首,殷红的鲜血顺着木质地板淌的到处都是。
那两位衙内早就吓的魂不附体,却一动也不敢动,脸上煞白煞白的,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只剩下嘴里还在不停的啊啊啊啊的惨叫连连。
几名打手也早已吓的不知所措,急的围在主子身边团团转。
朱妈妈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赶紧吩咐人将两位衙内抬起来放在椅子上,只是那些小厮们才一沾身,就已经痛的高衙内骂娘,陆衙内喊爹了。
他们自然也不敢担这个干系,眼见两位衙内就有晕倒的迹象,朱妈妈只好命人在旁边守着,又叫了两个小厮跑去报官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名开封府的差官才姗姗来迟。
此时两名衙内早就已经痛晕过去了,在朱妈妈请的大夫的帮助下,他们脚面上的匕首已经拔除了,两人的脚面上都露着令人可怖的伤口。
等到差官们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来到二楼红玉姑娘房门外的时候,杨行一刚刚好与红玉姑娘谈心完毕,他整理好衣物,留下一锭十两银子,打开窗户,在红玉姑娘惊讶的目光中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捕快们正要砸房门,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名捕快如狼似虎的喝斥着闯进屋内,里面只有一个姑娘,哪里还有杨行一的影子?
这天晚上的看客们一个也没走,都伸长了脖颈,连连咋舌。
等到他们看见了所有细节之后,这些事迹立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借着夜晚汴梁的灯烛光辉四散开来,传进了一个又一个新人的耳中,只是这个故事却越传越离奇,越传越玄乎。
这天晚上,太仆寺典厩署署令高范的府上,不时传出一阵阵杀猪一般的号叫,夹带着一阵阵叫骂不绝于耳,而仅仅只隔一条街的太仆寺车府署署令陆继的府上却静悄悄的,如死一般寂静。
陆继坐在他儿子陆进的床前,陆进昏睡着,而陆继则睁着溜圆的大眼睛,瞪着坐在对面的一个黑衣人发呆。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圆桌。
“本官知道你是谁,”陆继愤恨的说道,小腿肚子却止住的直打哆嗦。
对面的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出任何表情,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瞪着他道:“一张二百两银子,拿钱买命。”
陆继脸上抽抽了两下,想要还价,却又不敢。
那本帐册少说也有三四十页,全部买下来怎么着也要一万两白银,那几乎等同于他全部的家产。
“你不敢,谋杀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果我把这本帐册交给开封府,或者直接承送到太皇太后的御案前,你猜猜,是谁会掉脑袋?”黑衣人冷冷的道。
“少,少侠,可否略低一些?或者再延缓几日,”他丝毫不怀疑对面这人有能力办到这些事,但还是忍不住在危险的边缘拼命试探。
“我数到三,过时不候,你不买,自有人买,”说着,黑衣人直接就开始了倒计时。
“三——”
“少侠,少侠,再略宽限几日,”陆继已经急的站立起身,他的一只脚还不大好,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二——”
“咚咚咚——”连连几个非常有诚意的响头磕破了陆署令的额头,额上登时渗出丝丝血迹。
“一——”
“我买,我买,我买还不成吗?”陆继现出了凄厉的哭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陆大人,在我面前,就不要演戏了,免去许多麻烦,呆会儿令郎醒了,又不免一顿毒打,何苦来。”
“少侠,不是下官不愿意买下那本帐册,只是下官手里确实没那么多现银,还请宽限几日。”
黑衣人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这一点我早就替你想好了,看你历年所贪帐目,应该可以拿出一多半来。我教你个办法,先付一半首付,剩下的每个月慢慢还,用你的俸银,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为止,这叫作分期付款。”
陆继脸上冷汗直流,肉痛的要死。
“这已经是恩宽了,请陆大人速速决断,我可是没什么耐心的。”
黑衣人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陆继也顾不得脚痛,慌忙奔出去,房门外,走廊里四处躺满了仆妇丫鬟的身体。
陆继在其中找到了一位富态的管家模样的男人,摇了摇他道:“死了没,没死起来回话。”
那中年人被他一摇,幽幽醒转,嘴里连吐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他正要大叫,被陆继一把捂住了嘴:“听着,快去把家里的帐薄都给我找来,还有库房的钥匙,慢了今天咱们全都要死。”
管家一下子醒了神,飞奔去拿了帐薄和钥匙。
一刻钟之后,陆继和管家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刚才的房间里,嘴里塞着两块女人的裹脚布,而黑衣人却安坐在了陆署令的金库里,上百只猫猫狗狗进进出出,每一只身上都拴着一只黑色的大布袋。
黑衣人正在卖力的往里面塞金银珠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杨行一完全低估了陆继这老小子,没想到他的金库里面如此丰富,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全额付款了。
他干脆又给他的分期付款改了改协议,那些猫猫狗狗们,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金库洗劫一空。
杨行一拍了拍手,纵身跳出了陆府,跟随着兽群来到了浚仪街西四巷的那座废宅。
此时的他,俨然已经是个小富豪了。
他打算明天就把这处宅子买下来。至于这宅子原先在谁的手里,他早已一清二楚。
他不光知晓这宅子的原主人是谁,还知道这宅子里所有的故事,还有许许多多关于帝都的故事。
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就像一张无形的巨大的蛛网一般,覆盖在这座皇城帝都的每一条街巷中。
这看似繁花似锦的煌煌都城,底下却暗潮汹涌,潜藏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真正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