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雨还未歇止,风里送来清新的兰草香。
卿如晤刚从一间茶馆出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抄小路朝相府走去。
人声寂寥,不远处的相府后门风灯飘摇,灯影雨声里还残留着隐隐雷动。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斜刺里猛地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脚踝抓住,她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雨伞跌在地上。
借着微微的光,黑暗中的人脸终于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线条美妙分明的脸,一双粗朗的剑眉卧在额上,鼻梁高而挺拔,唇薄而微微上扬。
脸上的每一笔,每一画皆如造物主亲自执刀刻画,俊朗深刻得仿佛刻在她的灵魂上一般,让她见过便再也忘不了。
最妙的还属他那双眼睛,璀璨得让人无法移目,却又深得让人沉沦。
俊朗得就像九天之上的神祇。
何为神祇?
就是让人疯狂着魔,甘愿匍匐在他面前,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和灵魂,只求能得到他回眸一顾。
长孙兆!
饶是卿如晤再镇定,她也不由得一怔,眼泪猛地夺眶而出,旋即又被雨水冲下。
卿如晤极力克制内心的翻涌,目光在他的脸上久久凝视,
长孙兆似察觉到了卿如晤的目光,也略略一怔,抬眼和她对视。
短短刹那,却如沧海桑田。
卿如晤满心酸楚。
那是给了他储君正妃名分的男人,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为他生下了儿子。
……
“不要说话!”下一刹那,只觉得右手一重,她已被长孙兆拉进怀里,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显然是刻意压低音量,说话时还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喘 息,像是勉力挤出那般低弱,“有人来了!”
她从未见他如此虚弱的样子,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
她没有说话,任由他抱在怀里,熟悉的温暖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竟不由沉醉了。
就在这时,淅沥沥的雨声中,携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卿如晤猛然惊醒,将目光放到远处,只见几道模糊的黑影在屋檐上跳跃,一点点向这边逼近,手中的刀剑在电光中泛起冷冽的深寒。
若是被发现,他们将必死无疑。
“还能动吗?”兵已在颈,卿如晤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能。”身后的长孙兆声音已然虚弱到极致,“我中毒了。”
“伤在何处?”
“右腿。”
卿如晤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月白之夜并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依稀能看到朦胧的轮廓。
她掀开衣摆,长孙兆的右小腿上赫然是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从裤子内翻卷出来,正汩 汩冒着触目惊心的黑血。
所伤之处,竟和前世的伤疤重合在一起,她一直以为长孙兆的腿疾是战场上留下的,不料真相竟是这样。
不过转念一想,前世他虽然留下了腿疾,但却保住了性命,所以他必定有人接应。
无数念头在卿如晤的脑海中闪过,刹那之间,她已是打定了主意。
卿如晤一把扯下长孙兆的披风,俯身下去为他吸出毒血,然后将毒血吐到披风之上,如此反复几次,直到鼻端刺鼻的腐臭变成熟悉的血腥味才停下。
“还好雨水冲散了味道,否则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我看那群黑衣人绝非善类,惹上了他们的你想必也不简单。”卿如晤抬起头,眸底似盛着光,“我只能为你争取一刻钟,你自己想办法逃走。”
“若是被发现了,姑娘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怕!”
“姑娘的清白也会毁于一旦。”
“那公子娶我便是。”
长孙兆:“……”
卿如晤不等长孙兆回话,将自己的斗篷盖在长孙兆的伤处,然后披上长孙兆的披风。
远处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卿如晤趁不远处的黑衣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猛地向十几步外的相府后门冲去。
回到相府。
卿如晤确认无人跟踪,这才惊魂未定地走进恭房,将长孙兆的披风往恭房的隔板上一扔,然后拍拍手自言自语地道:“这次任你鼻子再灵敏,也难区分这恭房和血腥的味道。”
有本事来闻粪啊……
卿如晤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转身向淑清苑走去。
她的闺房里空无一人,卿怀璧仍躺在床上,长睫还挂着泪珠,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就像一只凄惶无依的雏鸟。
卿如晤走到床边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怀璧,姐姐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你且看着我,如何将害你和母亲的人,一点一点,踩死。
不过院子里这些不安好心的下人们也太碍事了,我们得先将他们除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