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宏正打着哈欠来到了集市。
白玲虎早就已经带着十来个村民在那里等着他了。一看到他略有些萎靡的模样,白玲虎就是皱眉:“你是昨晚没睡着么?担心成这样?”
“咳,别提了。”张宏正有些尴尬地一笑。昨天晚上他入睡过去不久,就被一团湿漉漉毛绒绒的肉堵住口鼻醒了过来,搬开蹲坐在他脸上的肥猫,点亮灵石灯,看见床边堆着的一小堆湿漉漉的灵贝,顿时吓得他瞌睡不翼而飞。也不知道肥猫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怎么的,居然真地去衔了将近十只灵贝回来。
幸好倒没什么守卫或者客栈小二跟着赶来,这肥猫偷盗灵贝的举动应该也没被发现,张宏正只得赶快把灵贝肉挖出,去厨房做好把这肥猫给喂饱了再说,不过在把他累得够呛之余也让他收获了三十来颗灵石,贝壳也全部悄悄碾碎成了粉末,之后可以交给吕宁西望他们当做制作符咒的材料,算是补起了之前的亏空。
这事肯定不能和白玲虎说了。看了看白玲虎身后跟着的村民,张宏正半是转移话题半是真心疑惑地问:“他们来做什么?”
白玲虎说:“我带他们来找方管事。师兄说暂时还要让他们在这湖东城避上一阵子,如果能让他们在贝场中暂时找一些杂役地活来做也好。”
张宏正表情奇怪地问:“你是说那个满脸假笑的胖子么?”
“对,正是方朗卓管事。他负责贝场和集市。这些村民虽然没什么修为,但其中确实有水性极好的,师兄说让我来拜托他通融一下,网开一面,让他们去试试,也有人说不定能正式成为贝场的采贝人,那就可以一直留在城中了。”
“是啊。说起水性来,那些采贝的也不见得就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最多就是修为高点能潜得深些罢了。”村民中一个矮壮的汉子闻言站出来,他身上明明还包扎着几处伤口。张宏正记得他似乎叫赵九,曾在渔村口见过,后来在那晚的活尸口里捡回一条命来,但这时候也是精神百倍,不甘落人于后。
白玲虎靠近过来,低声对张宏正说:“我先将他们的事情拜托给方管事,之后你再带我去找那个有妖人嫌疑之人。”
“厄,这个嘛其实……”张宏正一脸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啊,正说着,那不就是方管事。”白玲虎眼睛一亮,转身走去。
不远处的集市口,一行人正结伴走来,为首的一个身宽体胖,一副似乎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正是那位唐家管事方朗卓,身后跟着两个拿着纸笔账本的跟班随从。而左右陪着的似乎是一些商队中的执事主薄之类的人。
“方管事好。”白玲虎上前一礼。
“方管事好。”张宏正也跟在后面凑了过来,抱拳为礼。
“啊,啊,白姑娘回来了,挺好,挺好。”方朗卓连连点头,胖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菊花盛开。“还有这位散修小哥也回来了,还活着呢,挺好,挺好。前天晚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活着就不错,活着就不错了。我记得还有其他两人呢?”
“还在客栈修养,受了些伤,但性命无碍。都是托方管事的洪福呢。”张宏正笑嘻嘻地说。
“都好,都好。养好了就上路吧。”方朗卓连连点头,慈眉善目地就像一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富家翁。
白玲虎说:“方管事,我师兄暂时将这些村民安置在湖东城中,我想请您通融一下,让他们进入贝场担任杂役,也总能混口饭吃。他们其中还有不少人水性极好的,足可以担任采贝之职……”
“白姑娘,你这就有些不对了。”方朗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对于他来说这大概就是比较严肃的表情了。“你也是领了唐家守卫副长之职,也就该知道什么东西都应该有个法度。贝场招人都是有规矩的,必须是本城居民,至少也得有了暗劲的修为才行,这些乡野之民怎么能够担任呢?”
“这我也知道……”白玲虎的脸色微微泛红,有些尴尬,但还是咬牙继续说。“但我听说贝场的人手不是还略有些不够么?他们所求并不多,只是想能有一口饭吃。酬劳什么的都暂且可以不论……”
“是啊,是啊,请管事老爷开恩……”
“请管事老爷通融,我们真的是能入水采贝的……”
后面的村民们也纷纷下跪,七嘴八舌地对着方朗卓乞求。方朗卓环视了他们一圈,似乎有些享受这种感觉,但却还是摆了摆手,只对白玲虎说道:“白姑娘,你也是一片好心,但是贝场是重地,怎么能随意收人?而且采贝人更不必说了,一个不慎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我处处小心,想方设法地改进采贝方法,每年还是有几十的采贝人送命。你让这些毫无根基的村民去,岂不是让他们送死么?”
“小人们不怕危险!”
“对啊,比之在野外求一口吃食,这些危险算得什么……”
“纵然身死也无妨,小人们的赔偿只要一半,不,只要三分之一都好……”
“小人日思夜想,就是想着为唐家效力,还望方总管成全!”
还不等白玲虎回答,周围的村民就又开始发生哀求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这采贝的危险当真算不得什么,更别说死了之后还会给家人赔偿灵石,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死在野兽和妖兽口中,得个病死在自家床上那还不是一样的死,那时候谁来赔?
“好了好了。”方朗卓挥了挥手,笑容略有些不耐的样子。转而又对着白玲虎放低了声音说:“白姑娘,请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就算他们不要命了,难道就可以任凭他们死在采贝场里么?其实每年多死几十几百个,赔偿些灵石,对湖东城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但万一有不开眼的拿这个说事,上报三神门说唐家无故暴政虐民怎么办?”
“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等白玲虎辩解,方朗卓又叹了口气继续说:“正常来说,这种不开眼的人确实极少,但万一就有呢?三神门一般也不会理会这种小事,但万一就有哪个蜀山的多事鬼心血来潮要来质问调查一下呢?就算这确实不是什么虐民的事,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但总也是桩端麻烦不是?城主大人一个不高兴怪罪下来,板子最终还是要落到我头上来的。”
“这个……”
“方总管说得不错,这终究是个法度的问题。这位济世教的女道士,你总不能因为自己要发善心,就将麻烦推到方总管的头上来吧。”
“正是如此。这位道长对于俗务有些想当然了,没弄懂其中关节,等回去想清楚了再去方总管家中拜访吧。”
“方总管白日要和我们商议贝场份额,还要巡视贝场,你切记要等到了晚间再去拜访。呵呵。”
跟着方朗卓一同前来的似乎是其他商队的管事这时候也纷纷开口帮腔说道。在这些人精眼中这分明就是白玲虎这女道士太不懂事,不给足了好处就来求人帮忙,有几个言语之间还带了几分促狭的暗示,不过白玲虎大概是听不懂了。她只能站在那里满脸的无奈和手足无措。
张宏正暗叹一口气,正要上前,却听到猛地有人放声大喊:“听说有乡野渔民想要来替贝场采贝,替唐家效力?这可是好事啊。为何要将人拒之门外呢?岂不是寒了平民百姓对唐家的一片效忠之心?”
“谁在那胡说八道?”转过来看了看来人,方朗卓的笑容有些扭曲。他背后的一个副手立刻就尖声叫骂开来:“林钦?你胡说些什么?你有何资格在这里信口雌黄?”
“我也是贝场管事,你这几个跟着方胖子的狗腿子只忙着给他舔肥屁股,却连这个也不知道么?”大汉狠狠吐吐了口唾沫,满是鄙夷,继而又昂起胸膛来。“既然是贝场之事,我自然也有资格来说。贝场闲置之处颇多,正要扩展养殖,是用人之际,既然有乡野渔民前来投靠效力,你为何要拒绝?”
说话的大汉四十来岁,身穿粗麻短衫,古铜色的皮肤泛着黑红色的光泽,从这打扮和肤色来看和城边上的渔民似乎没什么两样,但渔民却肯定是不敢来和一位湖东城的管事顶嘴的,而且这大汉大咧咧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怎么把方朗卓放在眼里。
方朗卓背后的副手立刻涨红了脸,大叫:“你算什么管事?不过就是负责五个乙等贝点的役工头目罢了。还敢在这里信口开河,我看你这役工头目也不用做了,直接去下水采贝吧。溪江口那边正好缺人,听闻好像漏了条妖兽过来正在那里出没,你这样经验丰富的采贝工去正好不过。”
“哈哈哈哈……”叫林钦的大汉却笑了,笑得开心而猖狂,就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对着方朗卓连连点头:“好,好,方胖子你听好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溪江口,溪江口正缺人……”
“这人是怎么了?”
“这人叫林钦,以前是贝场的小管事,似乎之前和方总管有些龃龉被降了职……这看起来像是破罐子破摔啊……”
跟在方朗卓背后的商队主事们纷纷议论,看过去的目光有鄙夷有不屑,不过也有些精熟老练的也有几分疑惑,悄没声息地只是旁观,这种家族内管事的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是常事,就算一般来说不见血腥,但凶险之处相比江湖散修们的搏命拼杀也不遑多让,诡谲之处犹有过之,他们终究是外人,还要仰仗着对方来得利,这种一看就有内幕的怪异情况最好不要急着表态。
方朗卓的眼光中也开始带着了几分疑惑和戒备,开始反复打量这个看似有些不正常的属下。林家世代为唐家养殖灵贝,只是个不大起眼的附庸小户,到了林钦这一代弄出了点让灵贝生长速度加快的手艺,这林钦就开始有些不安分了,想要着凭借这手艺让林家再上一层。只是这种底层杂役眼界终究只有那么一点,只看着那一点点灵贝灵石,总觉得自己有了能力就要上窜下跳,方朗卓看着心烦,老早之前就寻了个借口将之给好好整治了一通,收了他家的贝场,让他下去当了个工头。本以为从此后这人就该老实了,但却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跳了出来,看起来似乎是有了什么依仗。
果然,林钦终于笑得够了,横眼扫视了一下方朗卓和他身后的副手,还有一干商队管事,然后才拿出一副舒畅得意,开心得不得了的表情,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无忌大人已经首肯,从明日起我林钦便为湖东贝场的主事,方胖子你就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把位置给我挪出来。至于刚才那个说溪江口缺人的,你就去那里吧。”
“什么?”
方朗卓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身后的两个亲随立刻面色大变,后面的一干商队主事们更是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方朗卓还没有开口,一个亲随已经尖叫起来:“你胡说什么?这等大事岂是由你一人能在这里胡说的?守卫何在,快来将这狂徒拿下了,送交城主府家法处置!”
林钦嘿嘿一笑,混不在意,悠悠地说着:“正式的任命自然会等到今晚大总管召集城中各位主事会晤的时候再说,只是我老林实在是忍不住了,今日刚得到准信就跑来这里,正好打打你们这些小人的脸。当真过瘾,当真过瘾!”
“怎…怎么可能……”方朗卓的脸上还是保持着那个笑容,只是僵硬铁青,难看得就像只是一块在粪坑里泡了几十年的石头面具,他咧着嘴,咬牙切齿地看着林钦。“…我经营打理贝场十多年了,贝场一直安安稳稳,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唐……无忌城主怎能这样一声不响地就将我的位置给换了?他…他就不怕拂了唐獠大人的面子么?”
“呸,你不过唐獠大人不知从哪里随手捡来的一条癞皮狗罢了,没用了就该自己老实滚开,占着茅坑不拉屎,还非得要无忌城主来撵你走,这才真的是拂了唐獠大人的面子!”林钦又恨恨地呸了一口,脸上的肌肉五官都在抽动,一时愤然一时又是得意,忙活个不停。“贝场明明还有那么大的空闲之处,你却不思进取,胆小如鼠,就想躺在前人的功劳上睡大觉,还装模作样每天亲自去巡视贝场。这些年贪下来的赔命灵石也不知道有多少,把你养得这样肥,你还不知足?现在唐獠大人高升去了,你还不知道居安思危反省自己,当真是活该!”
发泄完这一通,林钦又高举双手,对着跟着白玲虎来的村民大声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就如刚才我说的,湖东贝场不日就要大大地开拓新场地,培育灵贝,正需要大量的人手,不管是对自家水性有信心的,敢下水去摘采和培育灵贝的,还是有劳力有耐力做搬运杂活的,明日开始都可以来贝场报名,此后可以住在贝场宿舍,不用在乡野中挨冻受饿。若是做得好了,便有机会成为贝场的正式贝工。”顿了顿,他还是又放低了一些声音再说。“但事先说好,你们只是乡野之民,有了什么意外,死了也是不会赔偿的,到时候只能怨自己不争气,可不是我们唐家不宽厚。”
“多谢林总管!多谢林总管!”
“林总管英明!”
“林总管当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村民们当听到允许他们下贝场去采贝,也没去管这条件苛刻与否,顿时一片欢腾,这种艰难求生的升斗小民其实也没什么是非的观念,只要给上一口饭吃,那就是圣明无比的大人,若能再多饶上半口,那更是恨不得跪下来磕头。这采贝固然是有危险的,但能得到成为贝场工人的机会,从此居住在这湖东城中,那可是往日间做梦都得不来的机会,一时间场面立刻热闹无比,感激声此起彼伏。林钦站在那里左右环视,昂首挺胸,脸上表情舒爽已极。
“林大哥,林大哥~!”忽然一个人从村民中飞奔而出,直接扑到林钦的身边单膝跪下,抱住了他的大腿。“我是小九,我是赵九啊。您还记得我不?”
“你是……”林钦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家伙,迟疑了一下。“你是赵炳富的儿子?”
“是啊,是啊。林大哥你还记得我啊!”赵九激动得涕泪横流,牢牢搂住林钦的大腿不肯放开。“我爹当年就是因为帮林大哥做事,才被这方朗卓给害了,只剩我被逐出湖东城,我没日没夜地都是想着要来拼死报效主家,为我父亲洗清冤屈啊!今日能看到林大哥,真正是三神庇佑!三神庇佑啊!林大哥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好了,好了!”林钦拍拍赵九的头,神态甚是和睦。“既然是三神开眼,让今日你能遇到林大哥,林大哥就绝不会亏待你。你是和这些乡民们一起来的么?”
“是啊,我们在城外遇到了妖人,不得已只能进城来避难,多谢林大哥收留我们,我们必定听话,尽心做事!”
“好,好,你今后就负责总领他们,做个工头吧。”
“多谢林大哥,多谢林大哥!”
当场便开始上演这样一出剧目来,不说方朗卓和他两个面色如土的副手亲随,旁边那些商队主事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默然不语暗自打着算盘。而白玲虎和张宏正两人都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任他们之前各有各的心思预判,但也没想到会目睹唐家内部权力倾轧的一幕,他们在这个场面中只能当个看客。
“小人得志!”方朗卓脸上扭动了几下,那面具一样的笑脸依然难看,但终于是恢复了一些生机。他愤然扭过身去,再不看林钦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朝着远处走去。“……我懒得和你这小人计较,我要去见无忌城主!”
“你不用去了,无忌大人是不会见你的。”一队守卫走来,为首的一位华服老者径直开口喝住了方朗卓。
“大总管!怎的劳动您老人家大驾前来?”那边正得意的林钦一看到,立刻快步跑来这老者面前,躬身行礼,满脸堆笑。
“大总管好。”
“见过大总管。”后面的商队主事们看见了,也是立刻赶来对着老者行礼。
这老者自然就是城主府的总管,城主唐无忌最亲近的身边老人唐坚。虽然严格来说他这个总管只是管着城主府中的一切,湖东城中的事务是管不到的,但任谁也不会真的如此以为。
“这两日无忌大人要闭关修行,老夫也暂得清闲,便出来走走看看。”唐坚对四周的管事微微颔首示意,威严而又雍容的气度,完全没有面对唐无忌时候的那种谄媚慈和,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和周围的人示意过之后,这位已经显示过气度的老人转过来就瞪了林钦一眼。“只是收到消息便如此地忍不住要出来招摇一番,这等气度如何做得了大事?”
“大总管教训得是。以后一定不会了。”林钦狠狠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发出夺的一声,笑说。“我老林本来就是个粗人,又被这方胖子向来欺压得狠了,心中一口气不知道憋了多久,这一有了消息就忍不住要来放放,嘿嘿。”
“唐坚大总管,原来是你和这小人勾结?蛊惑无忌城主将我的职给撤了?”方朗卓抽动着笑脸,挤出这句话来。
“休得胡言乱语!”唐坚一瞪眼,满脸的威严。“城主大人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一介贴身老奴而已,何来的蛊惑之说?”
“嘿嘿…唐无忌大人年纪尚轻,对这些俗务也应该没什么兴趣,若不是有人在其中反复教唆,他也不会这么无端端地就下了我的职……”方朗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奇怪,倒有些像是在哭。“但唐獠大人就没和他提过我么?我为唐獠大人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年,他这一下就将我给撤了,那唐獠大人那边……”
“獠爷高升去了五圣军,走得匆忙,并没交代什么。”口中虽然这么说,唐坚看向方朗卓的眼神却满是‘你这样的人还值得吩咐嘱托’的鄙视。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用听起来满是遗憾的声音对方朗卓说:“你是獠爷留下的老人,其实无忌大人也说过要对你多有照拂,但你看看你治下的贝场是个什么模样?明明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在,每年却只有那区区两千万石的产量,如此暮气沉沉,也是只有獠爷宽厚才忍得住你。如今无忌大人年轻,正要锐意进取之时,提拔新人来开创一番新气象也是应有之意。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无忌大人优容老人,署理集市的职务还是给你留着的,只是贝场的经营和产出配给你不得再插手。这是无忌大人的意思,你也莫要去烦他了。”
“嘿嘿,嘿嘿.…贝场的产出分配被捏着,这集市就是个打杂的罢了……”方朗卓埋头盯着地上,声音有气无力的,带点幽怨和其他什么说不明的东西。“……大总管,我每月该给你的供奉可没少了分毫……难道是这姓吕的许诺把他的收益全给了你不成?你就缺这几百几千的灵石么?”
“老夫何时收过你的什么供奉了?再得胡言乱语就拿下掌嘴!”唐坚睁眼怒喝,一张修饰得颇为干净的老脸上也是一抹红晕闪过,只是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这种事固然是俗务中的常例,但如何能拿到这大庭广众下来说?
“.好吧,好吧…等唐獠大人回来,我倒要看看无忌大人如何和他交代……”
方朗卓不再多说,转身朝集市外走了出去,脚步蹒跚,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周围的人都是默然看着,肥硕的身影在这时候居然显出几分凄凉和孤单来,只有两个长随紧跟在他身后,依然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如刚刚在赌场中输光了家产。
“哼,无能颟顸之辈,真是不识好歹。”唐坚余怒未消地瞪了方朗卓的背影一眼,再转过来对着商队诸人,还有那些渔民朗声说道。“你们都是看在眼里了,无忌大人剔除无能之辈,湖东贝场即将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你们也要用心,莫要辜负了无忌大人的一番苦心。”
“无忌大人英明!”
“大总管辛苦了!”
周围立刻热闹欢腾了起来,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过眼云烟,现在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兴高采烈和恭维的笑容。
只有白玲虎面色有些低沉,摇头低声说:“方总管虽然有些暮气和固执,但这么多年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
说话间白玲虎看向张宏正,却发现他还是愣愣地盯着方朗卓远去逐渐消失的背影,就伸手拍了拍他,说:“不管怎么样,此间的事情总算是了结了,现在你可以带我去找你所说的那妖人试探了吧?”
张宏正转过头来,神色微有些怪异地回答:“那妖人刚走,要不我们悄悄跟在后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