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情,就是用来错过的。
有些人,就是用来经过的。
明明是我在北方认识的南方姑娘。出生在苏州的明明,除了皮肤好点,怎么都看不出她来自南方。
都说苏州姑娘小巧可爱,说话时都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格外温柔动听,但是明明一米七三的身高站在一溜北方女生中也显得极为突出;喝起酒来就更别说了,能用碗就坚决不用杯子。
忘了是谁,我们一次聚会的时候因为开车喝不了酒,找服务员要了一瓶北冰洋,顺便问了一句有没有吸管。当时正在喝水的明明一口喷了出来,冲着哥们说:“你丫喝饮料还用吸管?你是不是爷们啊?”
那嗓门、那音量、那语气,我至今难忘。
每次喝酒喝到最后,总有人要大着舌头说话。说来奇怪,我就从来没见过明明大舌头,甚至她还能清醒着把每个人都送上出租车。
只有那么一次,明明一来就开始喝酒,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喝酒,最后我实在看不过去了,问她是不是有啥心事。
谁知道她扭扭捏捏半天,才出声说:“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成吗?”
“成啊,你说。”
“姐们我今天失恋了。”
明明的话太过劲爆,我没忍住大声喊了出来:“啥?你失恋了?!你啥时候恋的!”
我一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明明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下刚喝得醉醺醺的朋友都瞬间清醒了,开始追着明明八卦起来,问她啥时候背着大伙谈的恋爱。
明明也是被问得没辙了,才丢给我一个“我跟你没完”的眼神让我自己体会,吓得我动都不敢动。
不过明明的嘴是真紧,那天晚上我们一行八个人,追着她问了两个小时,她愣是一点都没透出来。最后到点了大家各回各家,明明才一把拉住我说:“程一,你这个孙子!”
这是我第一次被骂孙子还不敢还嘴,你们感受一下明明的威力。
那天晚上等其他人都走完了,明明拉着我又往另一个夜宵摊走去,到了以后二话没说,先给我倒了一碗啤酒,让我喝完。
我不敢不从,在她恶狠狠的注视下,终于把一碗啤酒喝完。这会儿明明才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对我说:“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有老婆。”
啥情况,这是爱上有妇之夫了?没想到明明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就来得这么厉害!
“做小三可是会被世人唾弃的哦!”我善意地提醒。
“我呸,你丫能不能想着我点好啊,没听我说我失恋了啊!失恋的意思就是我们俩没搞成!”
这个“搞”字用得很好……一度让我浮想联翩。
明明告诉我,她差点就搞上的人是她的客户,也就是她的甲方。
明明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做商务,她的甲方是广告公司,负责帮客户往各新媒体上投递广告,明明公司便是这一次他想要投递广告的对象之一,于是两个人便约在三里屯见面。
一顿晚餐的时间,两个人就敲定了合作,明明喜欢爽快人,两个人吃完饭后又多聊了一会儿。到了晚上十点,我们一帮朋友打电话喊明明去喝酒,明明碍于他在场就拒绝了我们。
没想到明明手机声音太大,在一旁的他听得清清楚楚,待明明挂掉电话,他主动跟明明说:“要不咱俩去喝两杯?”
第一次跟他喝酒,明明没有展现出她真正的实力,才喝了两杯伏特加就开始装醉,说话开始摇头晃脑,眼神更是各种暗送秋波。
这谁忍得住啊!
他当场就放下了酒杯开始靠近明明,待他的脸在明明面前逐渐变大,明明由于太过紧张突然睁大双眼,把他吓了一跳,也让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
为了缓解尴尬,他特地轻咳了两声,然后问明明:“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明明在心里暗自惋惜,把她住的小区的名字告诉了他,他便开始叫车,准备送她回去。
北京晚上的车比白天难叫,尤其是在这种热闹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愣是等了半个小时才排上队,叫到一辆车。
当两个人坐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暧昧再次升级。明明的手心里都是汗,想着只要他开口,那么今天晚上就把他留下。不过直到下车,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明明本以为他会叫住自己,谁知道他只是说了一句“晚安”便让司机把车开走了,留下明明站在原地咬牙跺脚。
车刚开走,明明就开始向别人打听他的消息,新媒体圈里都是一拨人,很快明明就收到了消息:已婚,有孩子,老婆是一十八线网红,别碰。
明明回想了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后,在心里连骂了三句脏话才重新叫车来到我们的场子继续跟我们喝酒,然后告诉我她失恋了。
在我看来,她与他的这段经历连露水情缘都不算,明明却说自己失恋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不懂,我今天真的爱上他了。”明明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缓慢地说。
“我不懂你干吗要拉我过来喝酒,我晚上还要上节目呢!”我愤愤不平。
“这不是给你攒一点节目素材吗?不要拉倒!”明明只有在翻脸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像女生。
“行!要!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啊。”
“……”
那天过后明明与他就没有再联系,直到一个月后,他再一次找到明明投递广告,问明明有没有时间聊一聊。
明明这次硬气了不少,回他说:“报价跟上次一样,没有任何折扣,所以也没啥可聊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那天喝酒不是还好好的吗?”
妈的,这孙子还敢说自己误会他,一想到这儿明明就更来气了,差点就要把他的微信送进黑名单。然而工作更重要,这点明明还是分得十分清楚的。
“我们见一面吧,你在公司吗?我去接你。”
一句话就把明明安排得明明白白,让她没有办法拒绝。不出半个小时,他果真出现在了明明的公司楼下,明明只能跟他再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在他点菜的间隙,明明去了一趟洗手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等她回来,他正在给她倒水。明明刚入座,就听他说:“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土豆泥,这家的土豆泥沙拉很不错,我给你点了一份。”
你看看,多么可恶的男人,明明自己有老婆,还非要出来撩别的女生,还一撩一个准,也真够气人的。
想到这儿,明明气得拌土豆泥沙拉的叉子都差点拿不稳。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渣男对明明的关心有增无减,简直要命。
“没有。”明明简单粗暴的回复也泄露了她不开心的情绪。
“那是怎么了?是不是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惹到你了?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这话虽说得很诚恳,但是明明可不吃这套。道歉可不能解决他向自己隐瞒他结婚的事情。
“不需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明明依旧死鸭子嘴硬。
“那你是怎么了?跟我说说。”渣男依旧穷追不舍。
明明这回是真的忍不了了,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又擦了擦嘴巴,冲渣男露出一个端庄又妩媚的笑容,然后说:“你是不是想泡我?”
渣男也没想到明明会问得这么直接,愣了半天才想到要害羞一下,回复明明说:“早知道你这么直接,我也就不含蓄了。”
直接你个头!明明端起桌上的杯子就把水往渣男的脸上泼,然后拎起包头都不回地就离开了餐厅,留渣男一个人在原地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什么意思。
“程一,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你们能不能出期关于渣男的节目啊,我真怀疑这孙子在外面骗了不少人!”
明明骂着渣男还为我的听众朋友们着想,让我十分感动。
然而不过隔天的时候,明明就又给我打电话来说:“程一,那节目你别发,他不是渣男!他是有苦衷的啊!”
一夜之间剧情反转得这么快,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然明明说他不是渣男,那么他就不是渣男,不过“他是有苦衷的”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言情?让我不禁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那你说说,他有啥苦衷?”
“那什么,他老婆,呸,是那个十八线小网红,竟然是他的初恋,两个人大学时谈的恋爱,毕业时分的手,当时也差点就结了婚,没想到那娘们后来劈腿了。小网红的妈妈很喜欢他,两个人分手后也一直骂她女儿。没想到没过多久,小网红就怀孕了,她那男朋友非说这孩子跟他没关系,小网红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妈那边肯定要瞒不住了,没办法,只能哭着回来求他,让他原谅自己,让他跟自己结婚,说等到她妈那关过完,孩子生下来就离婚……”
这个“有苦衷的”真是一言难尽,这剧情,怕是编剧也不敢这么写。
“那现在孩子也生了,为什么他们还没离婚?”
“还不是那娘们变卦不想离了,他也没办法,只能分居,等拖到两年后再说。”
“那你不会要等他两年吧?”
“程一,你真是越来越懂我了!”
我懂你个屁,这个陷入爱情的智障女人,竟然说出这么智障的话,简直就是要气死我。
“人家只要一天没离婚,就是有妇之夫,跟有妇之夫搞在一起,那你就是小三!”
我再一次向明明提出善意的提醒,然而她并不领情,回我说:“呸呸呸,你才小三呢!我不是!我说等他,又没说边搞边等他。”
听明明这话说的,难不成她要以所谓的朋友身份等他离婚了以后再跟他谈情说爱?这的确不是小三,这是“备胎”!
明明也太不争气了!一个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要酒量有酒量的女生,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人家“备胎”,我忍不了。
“程一,你看开点,我跟他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然万一两年内我喜欢上别人了,我还得出轨!”
瞧瞧这逻辑,我压根儿没法回,作为朋友,我只能祝明明好运。
明明与渣男,哦不,自从那天以后明明就不允许我们叫他渣男了,我们得称他“宇哥”。明明与宇哥把话说开后,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就多了几分了解。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明明,烟也不抽了,夜也不熬了,就连口头禅也从“我呸”变成了“讨厌”。你还别说,这样的明明还真有种江南女生的细软与温柔。
明明生日的时候,我们一帮朋友都到了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宇哥。在一片起哄声中姗姗来迟的宇哥,抱着一束花进来,大方地祝明明生日快乐。
明明当时的那个眼神,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难得聚一次,几个月没出来跟我们一起喝酒的明明也是高兴了,给自己连续满上了两杯啤酒下肚后,坐在她旁边的宇哥开始着急了,两条眉毛差点就要皱到一起去。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他拉过明明,在她的耳边说:“你酒量不行,不能这么喝。”
明明听完后看向宇哥的眼神简直能滴出水来,她知道宇哥是想起他们俩第一次喝酒时,两杯伏特加就醉得站不稳的自己了。
这个时候我们这帮有眼色的兄弟再不撤,明明回头准要揍我们,于是我们纷纷以还有事为借口全都走了,把空间留给明明和宇哥。
酒精上头的有情男女,总归要发生点什么。
然而明明心里透亮:他还没离婚,她不能做小三。
也是在这个时候宇哥的电话响了,不是别人,正是他法律上的老婆打电话给他,跟他说:“我妈要不行了,你赶紧来一趟。”
宇哥听完电话就慌了,压根儿来不及跟明明解释,就赶紧打车往医院跑。他怎么也不会知道,他身后的明明,一个号称自己是“女金刚”的明明,就这样流了满脸的眼泪。
宇哥到医院的时候,他丈母娘是真的要不行了。这位阿姨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上半年查出来癌症她谁都没告诉,等到终于熬不住的时候,也是她跟她女儿和女婿告别的时候。
阿姨攒着一口气,只等着宇哥到。宇哥一推门看到病房里站满了人,他走近后叫了一声“妈”。老太太用力地点点头,然后才开始对他说:“你辛苦啦。我们家,对不住你,可我就这一个女儿,我没办法。我相信你们,还是有感情的,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
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把这句话说完,宇哥就听到丈母娘的生命检测仪发出了“嘀——”的声音,屏幕上的一条直线让整个病房瞬间被哭声充斥,他的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他老婆哭得更是已经喘不过气了,一帮人劝她节哀,宇哥抱着她,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不知道多久后,她才停止了哭泣。
丧事办得很快,不过两三天,一个人就化成了灰住进了一个盒子里。
宇哥帮他老婆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后,拍了拍老婆的肩膀,示意她坚强。
这是两人这几年来心离得最近的一次,他老婆这几天明显瘦了不少,宇哥不免有些心疼。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半个小时过去后,宇哥的老婆才打破了安静,说:“你爱上别人了?”
宇哥说:“是。”
“那我算什么?”
“法律上说你是我的妻子,在我的心里,你是我爱过的人。”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提离婚?”
这个问题真是问到宇哥了,丈母娘离开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俩好好的,但是他们俩都知道,他们不会再好了。
“你先别多想,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
毕竟是爱过的人,宇哥到底没有狠下心。
这些天在忙葬礼的事,他完全没有时间联系明明,待他再给明明打电话的时候,发现明明的电话已经显示空号。
如果一个人想要在这个世界消失,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如果一个人想要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消失,那就容易多了。
明明在生日过后就下定决心要跟宇哥断绝所有的关系,她信命,她觉得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命。
哪怕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得到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带着少年的冲动,也有男人的克制。
她不介意做“备胎”,两年其实也没多久,她介意的是,他每一次想要靠近,最后却又缩回去的冷静。
能够被别人喜欢是一种运气,能够喜欢别人是一种能力,
愿我们都有爱人的能力和被爱的幸运。
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太多了,他的承诺、他的原则,当然也有她的底线和她的原则。
明明说她也不知道下一次遇到心动的人会是什么时候,这次就当练练手吧。
我欣赏洒脱的姑娘,但我知道明明其实没那么洒脱。
不然她为什么要换工作、换号码,还换掉了她在这段尚未开始的爱情中的回忆。
我问明明:“如果宇哥离婚了来找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她回我:“呸,咱能别提那个渣男吗?”
我又问明明:“那你恨那个渣男吗?”
明明回我:“程一,你是不是欠揍啊?他没名字啊!”
这次轮到我呸了!我不问了还不成吗?
一年过后,因工作的关系我再次遇到宇哥,他倒是没什么变化。我们俩一起吃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工作,绝口不提明明。
饭吃完后,宇哥接了通电话,然后跟我说:“抱歉,下次好好聊,我女儿今天要打疫苗,我得回去了。”
我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目送他离开。
宇哥走了以后,我给明明打了通电话,让她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电话那头的明明好像因为手下的人谈丢了一个广告,正在气头上,上来就骂我:“你碰到谁关我屁事!”
“女人,你能稍微温柔一点吗?”为了防止明明把我的耳膜震碎,我特地把话筒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一点。
“不能!忙着呢!有事赶紧说!”明明有些不耐烦。
“我碰着宇哥啦!今天中午我们俩一起吃的午饭,怎么样!刺不刺激?”说完后我屏气凝神了很久,期待着明明的回复。
“哦。他还好吧?”
“嗯,还不错,好像跟他老婆关系缓和了,刚刚忙着回家带孩子打疫苗呢。”
“我就知道他是个好男人。行了,我忙去了,挂了啊,有空了喝酒。”
说完后明明就挂了电话,好像我们刚刚聊起的那个人,与她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关系。
我本以为宇哥说下次好好聊只是客气话,谁知道没过几天,他就真的又联系我,约我喝下午茶。
酒喝多了,偶尔喝喝下午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次见面,宇哥跟上次稍微有些区别,上次我们俩是绝口不提明明,这次刚坐下来,他就开口问我:“明明,她还好吗?”
不得不说,他俩还真的挺有默契。
“挺好,能吃能喝能睡。”
听我这么说,宇哥笑出了声。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担心她,她的酒量不行,跟你们一起喝酒时,你们多多担待她。”
时隔这么久,宇哥竟然还是不知道明明是千杯不醉,我服气了。
“放心吧,我们都有数。”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在明明曾经的暧昧对象面前拆她的台。
宇哥说其实他是真的喜欢明明,也想过尽快跟他老婆离婚,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希望自己最先遇到的人是明明,这样他就没有任何的顾忌了。
可是不管是生活还是爱情,我们谁都没有机会重来一次。至于这场遗憾,谁这一生会没有遗憾呢。
只要能够在遗憾过后依旧认真地生活,这就够了。
有些爱情,就是用来错过的。
有些人,就是用来经过的。
愿在错过与经过之后,我们都可以鼓起勇气,继续奔跑,然后跟对的人撞个满怀,重新开始一次,有未来,也有期待的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