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位王子和一位公子做好朋友。他们从小就同住在一个地方,起居,饮食,出入。乃至等等事情,都是一同去做。两人亲密的友谊,不用说就可以理会出来。他们同过这样的生活已经好些年,后来彼此都想出国去看看国外底光景,又相约一同出去。他们两个,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宰相底公子,虽然很富贵,却故意不带侍从底人与他们同行,各人只骑着马空身地走。那两匹马非常俊美,乃是有名的天马,所以人又叫它们做马王。王子和公子一同走了好几天,经过很辽阔的稻田,很繁盛的城市,和许多村落;经过没有水没有树底沙漠;又经过稠密的树林,在里头常常遇见虎,熊,和别的猛兽。有一晚上,他们走到一个地方,四围都看不见城市和村落。天色已渐渐黑暗了,他们又不认得道路,就找一棵很高的树把马拴在树下,两人攀上树,找了一枒很多叶子底横枝来做歇息底地方。那棵树旁边有一个很广大的池子。池里底水很清净和黝暗得像老鸦底眼睛一样。王子和公子在树上用各人底安身方法在那里歇着。他们决定要在那上头过一宿底工夫。他们常常彼此耳语,有时候就面对面地静默着很久,因为在那奇异的环境中,危险是很大的。他们睡了不久,眼睛却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光明刺开了。
他们睁开眼睛四面地望,倾着耳朵周围地听,觉得池底中央发出一种激水底声音,有一只东西从那里浮上来。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非常长大的龙,它底头部很大。那龙渐渐底泅到岸边,伸着舌,摇着头,到处发出微细的声音。最能使王子和公子注意底是它头上顶着一颗明净的摩尼宝珠。那珠底光直如千万颗大金刚钻合在一起一样。它底光明照耀满地和岸上四围底山林。那龙到岸上,就把珠从顶上捽到地下,自己到别处去找东西吃。树上底两位朋友都称赞那珠底光明,因为它把四围的风景照得清楚。他们以前并没见过这样底珠,可是曾听人家说过这样的珠底价值等于七个王底宝藏。他们底赞羡忽然变为恐怖和哀悲,因为那龙匍行到树下,把他们拴着底马一匹一匹吃掉。他们想着,不久他们必要变做龙底美馔。可是很有幸运,那龙将马吃完以后,便从容地走到别处去。它走得很远了。公子心里便想,为何不把那颗宝珠捡起来?他曾听人说过,如果看见这样的珠,要得它时,必要先用牛粪或马粪盖着它。恰巧他们底马在树下遗下许多粪。于是他爬下来,把马粪堆在宝珠上头,直到把它底全部掩蔽了,才爬回树上去。那条龙,在很远的地方觉得珠光忽然失了,赶快跑到那里,不见了宝珠,就蟠来蟠去现出很焦急和愤怒的样子。它蟠着那堆马粪,渐渐地失掉它底力量,垂着头就断了气。第二天,一破晓,王子和公子都从树上下来,走到昨夜埋珠底地方。那龙已经死了很久。公子把马粪拨开,取出蒙着污秽底明珠与王子一同到水边去冲洗。到粪秽洗净底时候,宝珠底光明就恢复过来,与昨晚所见底一样。在水边底宝珠照耀得满地都很明朗。水底鱼类,一条一条显露在二人底眼前。他们不但看见水里一切的动植物,并且因为珠的宝光透到水底,使他们出乎意外地看见那里有一所极庄严的宫阙。有冒险性底公子向王子说,不如大家没入水底去看看那到底是谁宫阙。他们于是跃进水里。因为宝珠在公子手里底缘故,他们并不感得困难或危险,不一会已降到宫门口。宫门口是开着底。他们探头向里观望,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神灵。他们大胆一点,就入了宫门,看见一所很华丽的花园,当中有一所很庄严的房子。园里底花木是王子和公子所不曾见过底。那里有各种玫瑰,茉莉,百耳花,摩里迦花香王花,百合花,赡婆迦花,和一切发出妙香底花草。因为遍处是花,所以他们一到里头,真像在众香界一样。他们穿过许多花丛,享受了无量的香味与美色,到了一所四面围着高树底屋里。他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想着这必定是个仙境。他们看见各堵墙都是用纯金砌成底,到处都嵌着金刚钻及其它宝石,光耀四射,极其壮丽。他们并没看见人或别的东西,就迈步进到屋里。屋里底陈设也是他们一生所未见过底。他们走过一间一间底屋里,并没有看见什么人物好像到了一个荒芜的地方一样。最后,他们到了一间屋子,看见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睡在一铺金创上头。她底美丽,很难形容,只觉得她底脸是由红白两种颜色混合而成。从她底模样看来,不过一个十六岁左右底少女。王子和公子将四只眼睛注在她身上,正觉得非常愉快,少女底眼睛忽然开了。她很惊讶地望着他们;对他们说:“唉,你们不幸的人,怎样跑到此地来?快走,快走!这是大力龙王底宫廷。那龙王把我底父母兄弟和一切的眷属都吃了,只剩下我一人是它留着底。快去逃命罢,不然,那龙王回来就要把你们放在它庞大的肚子里头。”公子知道那龙便是昨晚所见底,于是把它怎样死底情形告诉她。他又告诉她他们怎样把龙珠夺过来,怎样因着珠光来到这里。她谢谢他们为她除掉那毒龙,请求他们住在宫里,不要使她一个独住着,怪孤零的。王子和公子都应许了她要与她同住。王子钟爱了她那无暇的美丽,不久便与她结婚。因为水底没有祭司,他们就彼此交换华发成礼。
王子自娶了他底爱妃,心里就非常愉快。妃子不但是容貌美丽,性情人品都机温纯。虽然公子底妻子住在本国,没在公子身边,公子也因着王子底愉快,自己也愉快得很。他们一同过了些美满的生活。王子想着要带他底妃子回到本国去。两位朋友商量了,要公子先回国去见王,说明一切的际遇,请他遣派侍从,象,马,等来迎接这一对新人。这回又用得着那宝珠了。王子执着宝珠,拉着公子底手一同上浮到水面,为他送行后,又降到水底去和他底爱妻同住。在分离底时候,公子曾与王子约定时日,他把象,马,和仆从领到水边底时候,王子必用宝球上来接他们下去。
自从公子回国以后,水底底夫妇每日过着他们底爱恋生活,不觉过了好些日子。有一天,王子于中餐后午睡底时候,妃子心想上岸去看看,就把宝珠执在手中,安然地将水分开,上浮到岸边来。岸上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没人知道她浮上来。在岸边有几级石阶,是为洗澡底人建筑底。妃子坐在石阶上洗她底身体,洗她底头发,在水中玩了一会,又在水边走了一周,然后回到水底底宫里去。她回去底时候,她底丈夫还在睡着。到王子醒过来时,她也没有把上岸底事告诉他。第二天午餐后,她又在王子午睡那时候,私下取了宝珠,浮在水面做第二次底游玩。那一次,没遇见什么人,她又安然地降到水底。因为两次底成功,使她底胆量更大,不久,她又要冒第三次底危险。这一次,正好罗阇底儿子出来打猎,在离水边不远底地方安下帐幕。这水池是在他父亲所统治底境界里头,所以他直是这水池底小主人。当所有的侍从去预备午餐底时候,王子就在水边独自散步。那时岸边还有一个老婆子在那里捡柴。水底底妃子正当王子和老婆子在岸边底时候,从水里浮上来。她四围一望,看见岸上有一个男子和一个老妇人,不敢久留,又下沉回到水底底宫廷去。王子和拾柴底老婆子都看见她上来又复下去。因为被她美丽底魔力所牵引,王子站在水边发呆了很久。他生来就没曾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在他心中,她直是一位天女。天女底形状,他曾在古书里体会过。古书里说天女有时也会眷恋世间,下来与世人相见,但这样的际遇是很稀罕的。他见那妃子底容貌不过是一瞬间底工夫,却已能使她底形象深印在他底心里,使他为眷慕而不安。他站在水边,木立着望着水中央,直如一座石像。他站在那里,希望可以再见她一次。战了许久,连影儿也没有,王子因此就失了神。自从那时候,他想念那妃子渐渐地疯痴起来。他不说别的,只说:“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他不愿意离开池边,后来被他底侍从们强挽着回宫去。人去禀奏他底父王,说王子自从打猎回来,不晓得犯了什么病,整日呆呆地只说一句话。他也不同别人说话,只是自己对自己沉吟地说:“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没有停过一分钟,他必这样说。罗阇自然不明白他儿子所说底话意。他也不晓得他儿子到底是为什么缘故犯了这病。“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在他底心中是一句难以解释底语言,就是他底侍从们也不明白。王把国中底名医都召来看他儿子底病症,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把他治好。疯狂已是没有药可治了,何况他为爱而狂,世间哪里能找出医治爱病底药饵来?所有的医生一问王子底身心到底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他不说别的,只回答说:“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
王觉得国中底名医对于他底儿子底病症是没有把握底,于是命人拿大鼓到四城去,大声号召说,若有人能够把王子底病治好,王必将公主许他为妻,并且使他管领全国土底一半。王底使者在四城敲了许久底大鼓,却没有人敢。来摸触它。因为没有人知道王子底病根种在哪里。最后,来了一个老婆子跑来摸触大鼓,说她不但知道王子底病根,并且能够医治他。这老婆便是那天在池边捡柴底那个妇人。她有一个犯精神病底儿子名叫八奇珍,所以人家都叫她做八奇母。使者听见八奇母说能把王子治好,就带领着她到王宫来。
王说:“你就是那么触征医大鼓底妇人么?你知道我儿子底病原么?”
八奇母说:“是,由公义化身底大王,我知道他底病原,可是我现在暂时不说出来,要等到我把王子治好了才说。”
王说:“这样,我怎能相信你有医治我底儿子底本领呢?因为全国底名医都治不好他。”
八奇母说:“大王,你现在可以不必相信,等到我把王子治好以后再看罢。许多老婆子所知底秘术是一切有智慧的人所不知道底。”
王说:“很好,我就静看着尔怎样底医治他罢。你愿意在什么时候施行你底医术呢?”
八奇母说:“现在还不能准说;可是必要立刻去预备,请大王遣派几位侍从来帮助我。”
王说:“你要什么人帮助和什么东西应用呢?”
八奇母说:“请求大王命人在城外王子得病底大池边搭一座草舍,我要在那里医治他。我自己在那先住几天,然后回来。又请大王派些侍从底人驻守在离我所住底草舍三百尺远底地方,我或者要他们底帮助。”
王说:“很好,就照这样办罢。我必定命人立刻到池边去搭一座草舍。此外你还须用什么呢?”
八奇母说:“大王,在治病底设备上,我不须什么了。可是我要申明底是大王将来对于征医时所应许底条件要逐条履行,就是将公主及国土底一半赐给那治愈王子底人。我是一个女人,不能与公主结婚,所以要求大王,如我把王子治好,可否由我底儿子八奇珍与公主结婚,并且承受王底领土底一半?”
王应许了她。用不了许久底工夫,池边底草舍已经搭好了。八奇母于是住在那里。在离草舍约三百尺底地方,也为侍从支起一个帐幕,王命他们住在那里,听候八奇母底差遣。老婆子对侍从们说,除了她以外无论谁都不许到池边去。
再讲到住在水底底妃子,因为那天浮上水面底时候,无意中看见一个男子和一个老婆子在水边,吓了一跳,再不敢冒第四次的险。妇人底好奇心常比男子大,妃子也和一般的女人一样,终没有把浮上水面底心情放弃掉,还是想再上去一次。有一天她底丈夫又歇午去了,她就跑到屋里把龙珠执在手里,出了宫门,一直浮上水面来。八奇母那时正在草舍里守着,她一听见水面有点动静就躲在篱笆后面悄悄看着。妃子看见四围没有人,便上了岸,坐在石阶上揩拭她底身体。八奇母立时从草舍出来,用一种很柔和的声音对妃子说:“来罢,我底宝贝,美丽底王后,来我这里,我替你洗澡。”说着,她已到了妃子面前。妃子看见她不过有个女人,所以没有拒绝她。老婆子当与她洗头发底时候,理会她手里那颗宝珠,就说:“请把那宝珠放在一边,等到洗完再拿着罢。”妃子把宝珠放在一边,老婆子便快快地把它偷过来,藏在自己底腰巾里头。老婆子晓得妃子没有了宝珠是不能逃脱底,就发出安好命驻守底人出来把她捉住。
满城底人听见八奇母将住在池底底水仙捉到,都为王子庆贺。城里底百姓都跑来看她,把她当做仙女看。妃子被领到王宫底时候,那疯狂的王子一见了她使大声嚷起来,“我已经找着了!我已经找着了!”那停在他脑里,使他疯痴底迷云一时消散了。他那双眼睛,以前是没有光的,现在便生动得像燃着两点理智底火。他底舌头,从前只能说“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走了!”现在已经解放了。总而言之,他自从见了妃子以后,一切都回复到常人底状态。罗阇底喜悦自然是不可计量。全城底百姓也为王庆祝,并称赞八奇母底功劳。他们都希望王子和那位水仙早些结婚。妃子命老婆子对王说,如果要她和王子结婚,除非过了一年才可以举行。因为她在水底已经有了一个丈夫,她试要用一年底工夫将他忘却。她在这一年之内,无无如何,不能与任何人结婚。王子虽然很失望,他却深信俗语所说好事是越经磨折越甜美的。这一年底耽搁,便是妃子为他存贮将来快乐的时间。
妃子在被囚底时间,日夜悲啼,但也想不出脱逃的方法,她只怨恨她自己那没有用处的好奇心使她离开丈夫,自己浮上水面来。想着丈夫自己一人在水底,她就哭得更凄切。她所住底地方有重重的围墙,实在一步也不能跳出来。就使她能跳出城来,她也不能己到水底去和她丈夫相会,因为那宝珠已不在她手里了。宫里底贵女们和八奇母用尽许多方法要使她快乐,可是都不成功。她现在看一切的都是不可乐,也很少与人谈话;每日每夜只哭得像泪人一般。一年底期限已经近了,她还是一样地悲伤,没有一点愉悦的神气。但无论如何,王子的大礼总是要举行的。罗阇集合许多星命家来占卜吉期和推定迎娶的时间。所以婚礼应办底事都陆续地预备好了。全城底糖果店为王子底婚事日夜忙着制造糖食;制乳厂忙着制造酥酪;爆竹店忙着制造焰火花盒乐队在宫门口奏乐,一阵一阵悠扬的声音绕缭着全城。那日,全城真是充满了宴乐和畅快的空气。
再讲到那位公子自离开他住在水底底朋友以后,一路平安回到本国。他于约定的时间领着象,马和侍从人等来到池边,要接王子和妃子回去。他自别后回来,中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回来底时候,因为领着一大队象,马,人等,所以耽搁了些时日。他到池边,正是城里底王宫为纳妃子的盛典热闹底时候。那时距离王子迎娶底吉期不过两三日底工夫。好在池边连着一个□果林,他便命侍从人等把帐幕支在林下,把人和牲口安置在那里。公子独自在池边瞭望着。约定的日期已经到了,可是水底一点动静都没有。公子很忧闷地望那天底太阳渐渐从山头沉落下去。他一连等候了两三天,水里还没有一点影响。他心里自问,我底朋友和他美丽的妻子,不晓得又遇见什么意外的事呢?他们是死了么?莫不是龙母回来把王子和妃子杀掉?莫不是他们把宝珠丢了,所以不能浮上来?莫不是他们浮上水面来游玩被人捉了去?种种疑问都应萦迴于公子心中。他悲伤极了,不晓得要怎样办。他在池边发愁底时候,每听见一阵一阵的乐音从远地送到耳边。他想着必是城里有了什么庆典,于是问了附近底乡人。乡人对他说,城里底王子近日要迎娶一个很美丽的水仙,就是从这个水池里浮上来,被王底侍从擒住底。她被捕底时候,正站在公子所站底石阶上。这事乡人也对他说了。他还告诉公子王子底吉期就在后天。公子听了乡人所说底话,就知道妃子已经被捕,把王子留在池底。他决定要进城去探听这事底究竟,还试着找一个方法去把妃子救出来。他吩咐侍从人领着牲口回国,因为他不晓得要耽搁多少时日才能把妃子救出。他对于这事完全没有把握。人马走了以后,他独自一人进城去探听消息,后来他便在一个婆罗门人底家里留宿。
公子在婆罗门人底家里吃过晚饭以后,便故意地问他底主人城中一阵一阵的音乐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婆罗门人问他:“你是从那一国来底呢?你不曾听见过我们底国王后天要为他底王子举行婚礼么?你不知道那位新妃子是从城外大池里浮上来,极其美丽的水仙么?”
公子回答说:“不,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从一个很远的国土来的,这样的奇事还没传到那里。请你把这事详细地告诉我罢。”
婆罗门人说:“去年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罗阇底儿子出城去打猎。他在城外那个大池旁边支起帐幕做歇息底地方。有一天,他正走近池底,可巧看见一个少女,或是神女,长得非常美丽,从池水中央浮现出来。那神女在水面停了不久又沉下去了。王子看见她那么俊美,心里非常眷慕。她忽然沉下去,使他底热爱立时变成疯狂。回宫以后什么话他都不能说,只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走了!”王召集了国内底名医来治他,可是都不能把他治好。于是王命人在四城擂鼓,召那能医治王子底人,应许如果把他治好,就要把公主许给他为妻,并且分给他国土底一半。有一个老婆子名叫八奇母底,走去摸触那鼓,说她有医治王子底本领。她命王为她搭了一座草舍在池边;在离池不远底地方又伏着些侍从底人听候她底差遣。听说那神女再浮上水面来,八奇母便把她留住,命侍从底人用肩与把她扛进王宫去。王子因为见着那所爱底神女,他底病立时好了。当时王就要与他们成亲,但那神女不愿意,因为她还有一位丈夫在水底,如必要她与王子门口送出来底。这就是这段奇事底大概情形。”
公子问:“这真是一段奇遇!不晓得八奇母受了什么赏赐没有?”
婆罗门人说:“还没有。王本应许要将公主许给治好王子底人,可是八奇母是个女人,她请求王把所应许底赐给他底儿子八奇珍。可是八奇珍是个心志不定几类疯癫底人。他出外已经一年多了。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他常常是这样,出外很久,忽然就回家来看他底母亲,忽然就去了。现在我想他有娶公主和领受国土底福分,他底母亲一定希望他回来。”
公子问:“他底模样是怎样底?他回家底时候都做些什么事体?”
婆罗门人说:“不错,他就像你这样的身体,不过年纪轻一点。他不常穿衣服,只围一条布在腰上,用灰涂身,拿着一枝树枝在手里。他到他母亲底家,必在门外舞一阵,口里还唱着,“嗒嗒嗒!”底声调。他说话也很不清楚。当他底母亲对他说:“八奇儿,同我住几天罢,”他必回答说:“不不,我不住,我不住。”他若是对于他母亲底要求要应许底时候,必定说,“哼”,意思就是“好罢”。”
公子自从听了婆罗门人所说底话,把事情底原委探究出来。他断定妃子是自己一个因着宝珠底能力浮上水面来,被老婆子捉住底。他底朋友王子必定还在水底,而那颗宝珠必定是在老婆子手里。他想他底朋友丢了那颗宝珠一定没法逃出去,一种失望底悲伤不觉涌上他底心头。他整夜里深深地出神,试要想出一个方法来救他底朋友。他想除非得再从老婆子手里夺回那颗宝珠是不成功底。想来想去,妙计就出来了!他想着八奇母这时一定很盼望她底儿子回来,何不假装八奇珍到她家里,相机行事。用这个方法,他想,或者可以把水底底王子救出来,也可以使困在宫里底妃子得以解脱。第二天,他辞了婆罗门人,跑到城外一个偏僻的地方,扮成八奇珍底模样。他照着昨晚上那位婆罗门人所说的话打扮起来。把衣服脱掉,只围着一幅布在腰上,下垂不过膝头,用灰涂抹他底身体,拿着一枝树枝在手里,疯疯癫癫地一直来到八奇母底门口。他在那里做很强烈的舞蹈,嘴里唱着,“嗒!嗒!嗒!”底声调。老婆子在屋里觉得儿子又回来在门外舞着,赶紧跑出来说:“我底八奇儿,你回来啦!我底宝贝,进来罢,诸天至终赐给我们许多福分呢。”那位假的八奇珍在门外舞得更剧烈,手里不住地摇着树枝,嘴里发出不明了的回答,“哼”。
“在这个时候,你应当不要再走了。你应当回来和我住在一起。”
公子说:“不,不,我不住,我不住。”
“同我住在一块儿罢。我要你和公主结婚。我底儿八奇珍呀,你娶她不娶呢?”
“哼,哼。”公子回答完,舞得像狂人一般。
“你同我到王宫去好不好?我领你去看那从水底上来那位美丽的妃子。”
“哼,哼。”这回答从公子底嘴里哼出来,随着唱那“嗒!嗒!嗒!”底歌调,双脚舞得更起劲。
“我底儿子,你见过值得七王所有宝藏底摩尼宝珠吗?我有一颗,你看不看。”老婆子觉得儿子什么都应许他,高兴起来,就要拿那颗宝珠出来炫惑他。
“哼,哼。”公子发出这样的回答。
老婆子把宝珠拿起来,就放在儿子底手中。公子取过来看过之后,把它紧紧地捲藏在腰间底布里头。八奇母喜欢到了不得,因为她底儿子来得正是时候。她跑到宫里去报告,说她儿子八奇珍已经回来了,她要领他去见见从水底上来底妃子。八奇母自从有了捉住水仙底功劳,凡她所请求,王没有不答应底。她和假儿子来到宫里,随即领他去见水仙。妃子自然很不喜欢见着一个狂人在她面前,一半裸着体,全身涂着灰,乱舞乱叫地闹,可是她也没法拒绝。黄昏到了,八奇母催着她底儿子回家。但公子又装出疯狂的样子对她说:“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八奇母知道他平素的性底,不敢强迫他。她问他不回去要在那里歇。他说要留在妃子底屋里,老看着她。八奇母于是吩咐宫中底侍者和阇者好好地照顾着她底儿子,凡事听从他,因为不久他便是驸马。她吩咐完,自己便回家去了。
夜阑人静的时候,假的八奇珍悄悄地走到妃子面前,用原来的声音叫一声“妃子!你还认得我么?我就是信义公子,你丈夫底朋友。”妃子惊喜非常,对着他,嘴里带着愉快,希望,和安慰说:“你!你是公子吗?我丈夫底挚友,快把我救出这可厌的宫廷罢,我在这里比死还苦。我恨我底命运,因为从前完全是我做错,才会到今日这步田地。好朋友,救我一救罢,救我一救罢。”她哭起来了。公子安慰她说:“不要太伤心。我当尽我底力量去做,希望今晚上能够把你救出去;不过,你必要听我底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妃子说:“好,我必听从你。你教我怎样做,我就怎样做。”假的八奇珍说了这话,立刻离开妃子底住处。他在宫里底院子走来走去。人把宫门关了,他又命人开了,说他要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他们都道八奇珍是个疯子,又不敢违忤他,便开门由他出去。在不久的时间,他果然回来。过一会他又要出去。阍者问他,他又说:“哼!哼!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阍者又开门让他出去。停了一会,他又回来了。他一连出入了好些次,把阍者都□乏了。他们彼此,相议说:“这个疯子八奇珍,今晚上要不歇地走出去和走进来底,不如由他自己开门出去,由他自己回来罢。我们没有那么精神来招呼他。谁能整夜不睡,尽管给他开门和关门呢?”公子还是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阍者也不理会他,由着他自己爱出便出,爱进便进。他觉得救妃子底机会到了。在天快亮底时候,阍者都昏昏地睡着了,他忙着跑进妃子底房里,对妃子说:“妃子,现在可以逃走了。阍者都睡着啦。你伏在我底背上,把你底头发围在我底脖上,双手紧搭着我。”妃子照样地办。在黑夜里只看见他背着一团东西,并看不出是一个人。他把妃子驮出院子,没人来盘问他;到了宫门,阍者都已睡熟了;就使有半醒底,微睁眼睛一看,见是八奇珍,也就由他自己开门出去了。一路上没人盘问,守城底都知道八奇珍就是那样疯疯癫癫的,所以也没有盘问他,就放他进去。他走到池边,才把妃子放下来。妃子站着,两条腿因着逃脱底愉快就抖擞起来。公子从腰间把宝珠取出来,带着妃子沉入水底底宫里。王子在水底时时都在失望底境地里,现在忽然看见他们回来,自然是喜欢到不可言状。他为失了改子,一年底工夫,几乎使他被葬在悲伤和绝望底深渊里,现在他底精神才复活过来。三个人相见时,几乎因喜而狂。他们住在水底三天底工夫,将一切底遭遇细细地说给王子听。王子和妃子都说公子是一个有勇,有信,有义的好朋友。一切的事情都是得着他的帮助。他们求他时常跟着他们住在一起,凡事要□间他,要听他底指导。
他们起首计量回国底计策,因为公子带来底人马都被遣回去了,他们不得不步行。公子和王子本是长处安乐不惯步行底。尤其是以妃子为更吃亏。她几曾走过远道,几曾用她细腻的足□去接触那粗硬不平的道路?她底脚走得肿破了。王子有时负着她在肩上,使她双腿分垂在他底胸前,好像骑马一样。那样办法在长途上走,于妃子固然是很安适,于王子却是一种甜爱而累赘的负载。所以妃子还是自己走底时候多。
有一天晚上,他们在一棵树底下露宿,四围不见人烟。公子对王子和妃子说:“你们睡罢,容我看守着你们,如有什么意外的危险,我可以保护你们。”他们两人互楼得紧紧地,便在树上睡着了。公子不敢睡,只是守望着。那棵树上可巧有一个鸟巢,巢里住着一对仙鸟,雄的名叫毘韩笈摩,雌的名叫毘韩笈弥。它们不但能够说人所说底话,并且知道个人将来的命运。公子正在守望着上下四围,忽然听见像两人谈话底声音从树上送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对仙鸟在巢里夜谈。他于是静听着它们所说底话。
毘韩笈摩:“那位公子为保护他底朋友王子底性命,甚至情愿失掉他自己底,可是他至终难以救护王子。”
毘韩笈摩:“为什么?”
“王子底命运该遇见许多危险。这一次回国,王听见了,必定遣派象马来迎接他们,仆从和象马必定很多,保护得也必很周到,可是王子必要从象亭上摔下而死。”
“如果有人不教王子乘象,教他骑马,他不就可以得到平安吗?”
“那么,他就不至于摔死。然而别的危险又来了。当王子走近王宫时,必要穿过宫外底狮子门。正在他通过底时候,狮子门便倒下来,把他压死。”
“如果有人在王子未到以前,把狮子门毁拆下来,王子不就没有危险了么?”
“那么,他就不至于被压而死可是别的危险又等着他去经历。王子们到宫里时,王必为他们设筵,其中有一盘烧鱼头是特为王子预备底。王子吃那个鱼头底事后,就要被鱼骨梗死。”
“如果那时候有人在旁边快把鱼头夺去,不要使鱼头沾着王子底嘴,那不就没有危险了么?”
“若是有人把鱼头夺去,王子自然可以距离梗死底惨事。可是他还要遇着一件最危险的事情。到散席底时候,王子和妃子要回到他们底寝宫,正当他们同睡着底时候,一条毒蛇要来到床上把他咬死。”
“如果有人先在宫里等候,一见那毒蛇就把它砍死,他不就平安了么?”
“若是有人把那条毒蛇砍死,王子自然没有性命底危险。但是那为救王子而斩毒蛇底人把我们现在所说底话对王子说,他必要变为石像。”
“若是他变为石像,就没有方法使他复活么?”
“有方法,如果王子肯把妃子将要生出来底儿子舍掉,将婴儿底血涂在那石像上头,他就可以复活。”
雌雄仙鸟谈完不久,晨鸦就啼起来了。东方底红光渐渐发射出来,树下一对睡着底旅客也被太阳光明底手摇醒了。公子把那对仙鸟所说底话牢记在心头,一点声色也不显露出来。他们三人在一清早又上了旅途,可幸走了不远就遇见一大队底马象和仆从。因为有人到王那里去报信,说公子和王子夫妇快要到了,所以王就派遣他们到郊外迎接去。大队中有一只象,背上底亭子铺着非常华丽的氆氇,是特为王子设备底,王为妃子预备底是一乘彩兴,用银镶得很精细。为公子预备的只是一匹骏马,当王子要升上亭时,公子急急地阻止他说:“容我坐在象亭上,你骑我底马罢。”王子念着他底劳绩,听见他这样要求,也不介意地就让给他坐上,自己骑着那匹马。但是他在马上,心里总觉得公子底要求过分一点。他又回想着他们夫妇底性命是他救出来底,也许他要借此要求乘坐象亭进城底荣耀当做酬报。大队向王城进行,已经看见宫门了。公子看见狮子门上结了彩,是专为王子和妃子回国而装饰底。他不等王子经过,使命人赶快把门上一切容易掉下来底装饰品都拆卸下来。王子问他为什么缘故这样做。他却不能将理由说出,只说拆了更好。王子很不满意他这样做,可是念着他底功劳,还是容忍他,不对他露出什么形色。不一会,狮子门和上头底䌽饰都被拆下来,他们才顺着次序通行过去。
他们来到宫里了。王为他们设欢迎底筵席。王子,妃子,和公子都依次坐着。他们谈起一路上底经过,和妃子底境遇,王更是敬重公子底忠义和勇敢多智。宫里底贵女们看见妃子那么美丽,以为是从来所未曾见,都加以赞叹。她们眼中底妃子,教擅于说话底人来说,也说不出来,只见她底面庞是由乳酪和胭脂混合而成;她底脖项像天鹅底一样,又白又圆又细腻;她底眼睛好像小羚羊底,那么清秀流动;她底唇好像频婆果那么红润而弯曲;□底双颊好像莲花那么矫红;她底鼻又高又直;她底头发垂到脚跟,她底脚步稳重得像小象一样。她全身底美丽,在一班宫人当中没有一个能够同她比较。他们围着她,问她底家世;问她为什么住在水底底宫里;问她毒龙怎地把她底亲人害死;种种问题都争着从她们底口中发出来。宴会底时候到了,所有的肴馔都是用金盘捧出来底。在棹上,罗列了许多珍奇的食点,最令人注意底就是特为王子预备底那盘烧鱼头。他们吃着,公子忽然把放在王子面前那个金盘上底烧鱼头夺来,不由分说便自己吃着。他对王说:“王子,容我吃这个鱼头罢。”王子看他这样行为,心里非常不高兴,可是他并不说什么。公子也看出王子心里底委屈,可是他也不能把理由告诉他。因为一说出来,他立时要变成石像,不但不能救他底朋友底命,连自己底命也要丢了。
筵席散了,公子请求王子容他回家去。在平常的日子,王子一定是不答应底,不过今天看见他那么跋扈,心里早已不痛快,巴不得他立刻就走,所以不迟疑地应许他。其实公子并不是要先回家,他只为救他底朋友底缘故,先行跑进王子底卧室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他身上本来有一把剑,在卧室只有床后可以做藏身底地方,因为床上底帐使用金丝织成底,一个人藏在里面,必不能被人发见。不久,王子和妃子都从设筵底宫廷回到寝室来。他们解衣睡去,公子还在帐后,一声也不响。到了夜半,公子看见一条很大的毒蛇从宫中水门进来,慢慢爬到床沿。他赶快从帐后跑出来,用剑向蛇狠狠地砍下去,把它切成许多段,放在床前一个金的槟榔盘上。当公子斩蛇底时候,不幸蛇血喷了一点在妃子底胸前,他想那血也是很毒的,若是救了王子而害了妃子,岂不是把从前为他们谋底幸福尽都废弃掉?他想定了,一位除非用舌头轻轻地把它舔干净,不能找出一个更好的方法。可是在黑夜里用口挨近一个青年而半裸着底女人已是不合式,何况又是躺在床上底?他于是定看了有血底部分,再用布把眼睛包了七重,轻轻地把血舔净。当他舔着底时候,妃子惊醒了,就大叫起来。在她旁边底王子也醒了。王子看见公子,心里已动了气,因为他说要回家,现在却伏在妃子身上做那怪样子。他要起来杀公子。公子把他□住,对他说:“朋友,我这样做,为是要救你们底性命。”
“我不明白你底意思。”王子这样回答。他继续说:“自我们从水底回来,你就一天骄傲似一天。最初你把象亭抢去坐,那原是为我预备底,你也不觉得僭分,就自己乘起来了。我因念着你底功劳未曾发作,你又命人把狮子门拆去。在席上,你很无礼,把为我预备的鱼头夺去自己受用。席散之后,你说要回家,我因为你那么可恶,所以许你回去,不料你整夜未出宫门,跑到我底卧室来调戏我底妻子。你这样做,还说是救我底性命,难道破坏我妻子底贞洁便是救我底性命么?”
“唉,请你不要那样想。诸天知道我底心底纯洁的。他们知道我这样做是为救你底性命。你看我平日底行为还不知道我底为人么?如果我能自由地把我所做底都明白地说出来,我必要说出来,可惜我不能呀。”
“你为什么不能?谁把你底嘴堵住呢?”王子这样问。
“命运使我的口不能自由地说话。若是我说了,我必会立刻变成石人。”公子这样回答。
“你立刻变成石人!你以为我是个戏子,能受你底骗术么?这种废话,少说罢。”
“我底朋友,你愿意我说出来么?你若是要我说底话,就得记住你底朋友会变成石像呀。”王子说:“说罢,不然你就该死。”
公子为要辩白他底清洁行为,想把一切的事由说给王子听。但他在没说以前,再三央求王子不要教他说,而王子必不肯信,非迫着他说来不可。他正说到毘韩笈摩和毘韩笈弥对说底情形,他底双脚已变成石了。他说:“看哪,朋友,我底脚已变成石头了。”王子不管他,只说,“说下去罢。”公子顺着次序说,身体从底下渐渐坚硬,直到说吃鱼头底事底时候,他底肩脖已变成石头了。他说:“朋友,现在你看我全身都变成石,只剩下我底脖项和头部,如果你再要我说,我底全身便要化成石了。你愿意我说下去么?”王子回答说:“说罢,说罢。”公子说:“好罢好罢。我必把全部的事由说尽但在我变了石像以后,你如果念着我们底旧谊,要我复活底时候,你必要把头生底婴儿杀掉,用他底血来涂我这变石底身体。妃子不久将要生子,你要我复活,必要牺牲了你底婴儿。这是我再三叮咛底话。”他把斩蛇底事由说了,全身便化了石,只剩下两片唇和一条舌头还很柔软。到他说完不做声时,连唇舌也坚硬起来。公子不见了,只见一个大理石像立在床前。王子和妃子下了床,摸摸那石像,冷得怪可怕底。他们揭开槟榔盘一看,果然有一段一段的蛇体放在盘中间。王子和妃子现在才理会公子底忠义和贞正,但已是迟而又迟了。他们对着那石像痛哭,却不能使它走动。他们于是把石像存放在屋里,等着要杀所生底婴儿来使它再变为人。
时间过得很快。妃子果然生出一个很美丽的婴儿,容貌和她一样。王子和妃子虽然舍不得害了自己美丽的儿子,可是除此以外,并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他们底朋友。王子狠心地把婴儿杀死,将他底血涂在石像上头,公子果然复活过来。他把置在地上底儿尸抱起来,用布把尸上底血迹拭净。他要想个方法使婴儿复活。
公子为婴儿底缘故,偏访国中底名医,但他们都说他是个呆子。世间上,病人或者可以医治,哪有医治死人底?公子不得已,把婴儿底尸首抱回家交给他底妻子,看她有什么方法。他底妻子是崇拜黑母底。那时妻子已住在外家,所以他就抱着婴尸走到城外岳父家里。在岳父底房子旁边有一所花园,他把婴尸用布裹好,挂在树上。他妻子看见丈夫回来,喜极到欢地,但觉得他很忧郁,不晓得是为什么缘故。她问他,他又不说。那一晚上,当他们在一起睡底时候,公子已睡着了,忽开门底声音把他惊醒。他静静地看他妻子从房门走出去。他本来心里挂念着那婴儿底尸体,心里很不自在,加以在那危险的深夜,妻子偷着走出去,教他不能不起来,远远跟着她,看她到哪里去。他底妻子不晓得丈夫跟随着,自己来到黑母底庙里。那庙离她父亲底房子不远。她用香花和梅檀供奉黑母,祈求她说:“诃利母呀!可怜我罢,救我脱离现在的困难罢。”女神说:“什么?你还有困难么?你求我使你丈夫回来,现在他不是回来了么?”妻子说:“是,他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心里很不舒坦,问他,他又不肯说。我底神母,他不理我,只睡在一边,教我怎么办才好?”黑母说:“你回去问你丈夫到底为什么那么不舒坦,然后再来告诉我罢。”公子在后面听了妻子和诃利母所说底话,可是不露脸,赶紧回到自己的卧房来。第二天早晨,妻子问他有什么委屈,他便把王子将婴孩杀掉来使他复活底事情说给她听,还表示他愿意使婴儿复活底意思。那晚上,妻子又跑到黑母庙里去,说明丈夫忧郁底理由。女神说:“你把婴孩底尸体抱来罢,我使他复活就是了。”第二天晚上,她就抱婴孩底尸体到庙里,女神果然使他复活过来。
现在他们都平安了。公子把活泼的婴孩抱到王宫。王子和妃子看见他们底儿子复活过来,自然喜欢到不可名状。他们做了一辈子底好朋友,直到各人老死的时候。
我底故事说到这里算完了,
那提耶棘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为什么枯萎呢?
你底牛为什么要我用草来喂它?
牛呵,你为什么要人喂?
你底牧者,为什么不看护我?
牧者呵,你为什么不去看牛?
你底儿媳妇为什么不把米给我?
儿媳妇呵,你为什么不给米呢?
我底孩子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为什么哭呢?
蚂蚁为什么要咬我呢?
蚂蚁呵,你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