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勒在那里,一动不动。科洛夫问道:“他还活着吗?”
纳勒没有回答。史佩莱和水手脸色都变了。贺波特紧握着双手,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怜的纳勒由于伤心过度,显然既没有看见他的伙伴,又没有听见水手的话。记者在纹丝不动的躯体旁蹲了下来,先解开他的上衣,然后把耳朵贴到工程师的胸口。经过长时间的认真检查之后,基特·史佩莱站起身来说道:“他还活着!”
贺波特一听到那位记者的话,就冲出去到外头找水去了。在离那100步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显然由于昨天夜里下雨的缘故,溪水涨了。可是完全没有什么东西盛水,在这些沙丘附近,连一只贝壳也没有!这位年轻小伙子只好将自己的手帕放到溪流里浸湿,跟着就跑回洞穴里。
值得庆幸的是,这块湿透了的手帕足够基特·史佩莱用了,因为这手帕只是要将工程师的嘴唇润一润。这一点点清凉的水立即产生了效果,一口气息自塞勒思·史密斯胸中吐了出来,他正力图说话呢!
“我们一定能把他救活!”那位记者说道。
纳勒听了这话重新恢复了希望。他解开自己主人的衣服,看看他的身体是否有伤痕。既然塞勒思·史密斯是被抛落到那些岩石中间,可是他的头部、上半身、四肢都没有受到挫伤,甚至连皮肤擦伤也不见有,这事真出人意料。
他们用水手的绒衣进行按摩。一阵剧烈的按摩后,工程师苏醒过来了。他微微动了动胳膊,呼吸也逐渐正常起来。他由于精力耗尽而陷于瘫痪状态。塞勒思终于死里逃生!纳勒这时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前一天夜里,从拂晓时离开“烟囱”以后,他再次登上这处海岸,朝着西北方向走去,来到他曾经去过的海岸地区。
“直到了昨天,接近17时,我才看到沙地上面有一些脚印。”
“一些脚印?”科洛夫大声地问道。
“是呀!”纳勒答道。
“这些脚印是在礁石处开始出现的吗?”那位记者问道。
“不是,”纳勒回答说,“仅仅在海潮冲积地那里才有,因为在冲积地与礁石之间,那些脚印都被潮水冲刷掉了。”
“继续说下去,纳勒。”基特·史佩莱说道。
“当我看到这些脚印时,欣喜若狂。这些脚印清晰可辨,而且一直通向沙丘。我沿着这些脚印走了1/4海里,我一边跑一边注意着它们的变化。跑了5分钟后,大概是天黑下来时,我听见了一只狗的叫声。这就是拓普,跟着,拓普就把我带到现在这个地方,也就是我主人的身旁了!”
其时,纳勒曾想到过他的伙伴们。他们一定也想再见这位不幸的人最后一眼。那时拓普就在旁边。难道不可以信任这只精明的忠实动物吗?于是,纳勒反复说了好几次那位记者的名字,在工程师的伙伴中,拓普对这个名字最为熟悉。
接着他又指了指海岸的南方,而那只狗也朝着纳勒给它指示的方向冲去。就在一种近乎神奇的本能的导引下,拓普到达了那“烟囱”处,是它以前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如此说来,纳勒,”那位记者说道,“不是你将你的主人运送到这个地方来的了?”
“对,不是我。”纳勒回答说。
“显然是塞勒思·史密斯自己独个儿来到这里的。”科洛夫道。
“这事是明摆着的,”基特·史佩莱提醒般说道,“但它在事实上却是难以置信的!”
纳勒弓着身子叫唤工程师,可是工程师好像没有听见,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只有从他的动作上才看得出他还活着,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科洛夫感到遗憾的是:既没有火,又没有取火的东西,他不幸忘记把火绒带在身上了,要不然用两块火石砸出火星来,就很容易把火绒点着。
他摸摸工程师的口袋,只有坎肩口袋里的一只怀表,什么也没有。现在必须赶快把史密斯抬回“烟囱”去,这一点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经过大伙悉心的照料,那位工程师很快就恢复了知觉,并且快得出乎预料。湿润他嘴唇的水使得他慢慢苏醒过来。
科洛夫于是想到他带来的那块松鸡肉,他打算把鸡汁和水掺混起来。贺波特直向海滩跑去,带着两个大大的双壳贝类软体动物回来。这位水手调制了一种混合饮料,接着喂那位工程师吃了,后者贪婪地吸吮着这种掺和品。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张开了。纳勒和那位记者都俯向他。
“我的主人啊!我的主人啊!”纳勒高喊道。
这位工程师听见了。他认出了纳勒和史佩莱,接着又认出了他的另外两位伙伴贺波特和那位水手,然后他的手就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手。
“是岛屿还是大陆?”他低声地说着。
“哎!”科洛夫情不自禁地惊声道,“谈什么真正的岛屿或大陆,我们现在完全没有遇上,只要您活着就好,塞勒思先生!岛屿还是大陆吗,我们往后一定会清楚的。”
工程师微微示意:“谢谢,我的朋友。再过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那时我们就可以动身了……而现在,您说说吧!史佩莱。”
记者于是将事情的经过情形讲述了一遍。他叙述的那些事,塞勒思·史密斯想必都一无所知:气球最后坠落,落在这处陌生的荒凉的土地上,是岛屿还是大陆时下都还无从得知;发现那“烟囱”;为了找到工程师所进行的种种努力尝试;纳勒的那般忠心;一切都要感谢忠心耿耿的拓普的聪明,等等。
塞勒思·史密斯仍然用一种微弱的声音问道,“那么,不是你们从海滩上捡到的我咧?”
“不是。”那位记者答道。
“那同样不是你们将我带回这洞穴里的!”
“不是。”
“那么,这个洞穴距离那些礁石有多远?”
“大约半海里,”科洛夫答道,“史密斯先生,如果您感到奇怪,我们看到您在这个地方也感到十分的奇怪呀!”
“的确,”工程师应答着,他这时已渐渐重新活跃起来,并对这类细节发生兴趣,“这确实是奇怪呀!”
“然而,”水手又说道,“请您告诉我们您被一股海潮卷走后所经历过的情形好吗?”
塞勒思·史密斯沉思了起来。他知道得很少,海潮涌起的巨浪将他从气球的网兜里夺走。开始,他下沉到几英尺深的地方。浮出到海面时,在那种半昏暗的情形下,他感觉到有动物在他身边游动。这就是拓普,它冲来救他。
当他睁开双眼时,他就看不到那气球了,气球失去他和狗的重量,就像先前一样如箭飞跑了。当时,他发现自己正处在汹涌澎湃的浪涛中,离海岸超过半海里。他奋力地游,竭尽全力与海浪拼搏着。拓普咬住他的衣服,使得他不至于下沉。
然而,一股猛浪向他袭来,将他推向北面;接着在经历了半个小时的艰难搏击之后,他,以及拖着他的拓普便一起沉到海洋深处。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刚才在他的朋友怀抱里苏醒过来,他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其实,”科洛夫继续说道,“您必定是被抛上岸来的,而且一定是您自己一直走到这里的,因为纳勒找到了您的那些脚印呀!”
“是的……应当是这样……”工程师若有所思地应声道,“这么说,在这片海岸上,你们没有发现人迹了?”
“没有人迹。”那位记者答道,“再说,要是有人在那里将您救起,那为什么在把您从浪涛里救出来后,又将您抛弃在这里呢?”
“您说得对,我亲爱的史佩莱。告诉我,纳勒,”工程师转过身来向他的仆人继续说,“不是你……你不会一时分心……在那种心不在焉的时候……不,这是胡说八道……现在还有脚印吗?”塞勒思·史密斯问道。
“有的,我的主人。”纳勒答道,“在洞口,同样在这沙丘背面,在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地方。其余那些脚印已经被暴风雨冲刷掉了。”
“科洛夫,”史密斯说道,“请您把我的鞋子拿去量一量,看看鞋子是否完完全全符合那些脚印!”
水手按照工程师的要求去做了。纳勒领着他和贺波特去量脚印了,塞勒思·史密斯对记者说:“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难以解释!”
“好吧!”他说道,“那是我产生幻觉了,我还以为是纳勒搞错了呢!我一定像梦游者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走路;而且正是拓普,在其本能的驱使下,把我从海浪中抢救出来,并领着我到了这里……过来,拓普!过来吧!我的狗!”
近午时分,科洛夫询问那位工程师,大家是否可以运送他走了,塞勒思·史密斯没有回答,而是挣扎着站起来,证明他无比坚强的意志。
“好!好呀!”科洛夫示意说道,“把‘轿子’抬来啊!”
“轿子”抬来了。那用树枝扎成的担架上铺着地衣和长草。大家将塞勒思·史密斯平放在上面,接着便向着“烟囱”海岸走去,担架的两头分别由科洛夫和纳勒抬着。
17时30分的时候,这一小队人员到达断壁。过一会儿之后,他们就抵达那“烟囱”了。大伙停了下来,同时把担架摆放在沙地上。塞勒思·史密斯这时睡得很熟,尚未醒来。科洛夫发现前一天晚上那场可怕的暴风雨已把这地方的面貌都改变了,那海潮直灌“烟囱”,浸透了通道里头的每一个角落,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冲倒,所有的东西都被摧毁了。火灭了,留着代替火绒的焦布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