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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莱维拉先生

特莱维拉先生是加斯哥尼人的骄傲。

他从前也和现在的达达尼昂一样,没几个现钱,却凭着自己的勇气和聪明,在打击像冰雹般袭来之时,他总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勇气,并且总有着异乎寻常的运气,这使他在圣宠这架难以攀登的阶梯上,三脚两步就爬到了最顶点。在巴黎闯出了一番天地。

他是国王的朋友,国王路易十三对他有一种真实的情谊。当然,国王对他的信任也不是凭空而来的,特莱维拉具有猎犬般的服从命令的忠诚,具有锐利的眼光,又具有动作迅疾的手段。他的眼光专门注意国王对哪个不满意,他的手段只去打击那些令国王不愉快的人。例如贝斯蒙、摩勒韦、波尔托、维特利那类人。

总之,到当时为止,特莱维拉所缺的只是机会。他时时窥伺着,而且暗暗下了决心,一旦机会来临,一定抓住不放。因此,路易十三让他做了火枪队的队长。这火枪队对路易十三忠贞不二,更确切地说是盲目服从,就像过去常备禁军对亨利三世,苏格兰禁军对路易十一那样。

这些火枪队员对特莱维拉也无比崇敬。

另外,特莱维拉先生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红衣主教。主教在法国被人称作第二国王,他看见国王有这么一伙了不得的火枪队绕在身边,便也想建立自己的卫队,于是就也组建了自己的卫队。

这样一来,国王的火枪队和主教的卫队就成了互相竞争的势力,他们常常抢着到全国各地选拔那些勇敢善战的人,常常争着得到保护的任务。

国王和红衣主教都不是胸怀宽广的人物,他们总是夸自己的部下比对方好。表面上,他们明令禁止决斗和打架,私下里却悄悄刺激他们的部下向对方挑衅。打输了就心里很不痛快,打赢了就高兴万分。

以上情况,至少有一个人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有所记载;这个人亲身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失败和许多这样的胜利。他们都为自己部下的胜利感到一种火热的快乐。

特莱维拉摸着了国王的弱点。正是靠这种机灵,他得到国王长久不变的宠幸,尽管这位国王并没有留下很忠实于友谊的名声。国王经常带着嘲讽的神情,在红衣主教阿尔芒·杜普莱西面前炫耀自己的火枪队,直气得主教大人花白胡须倒竖。

特雷维尔对那个时代的行伍生涯看得非常透彻:当你不能靠敌人养活自己,就得靠本国同胞来养活自己。所以,他的火枪队是一支无法无天的部队,除了在他本人面前,根本不守什么纪律。他常常叫部下向主教的卫队挑衅,进而打败他们,再把这件事告诉国王,让国王开心好几天。

同时,特莱维拉对火枪队员赞不绝口,他们爱戴他,尽管这些人都是爱闯祸的人,但站在他面前,却像小学生站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一样唯命是从。

达达尼昂到特莱维拉先生的队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人群拥挤,气氛威严,简直像是一座野营。五六十个火枪手全副武装,装备齐全,正热火朝天地忙着练剑。

特莱维拉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接见火枪手,受理控告,发布命令。他得知从故乡来的一位青年来拜见他的时候,非常高兴,忙叫达达尼昂进来。

他看见达达尼昂朝他鞠躬到地,就忙礼貌地还了礼,并且带着微笑接受了他的颂扬。达达尼昂的乡音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和故乡。这种双重的回忆,会使任何年龄的人露出微笑的。

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做了个手势,示意达达尼昂稍等一会儿,接着,他走到门口,连续叫了3个人的名字:“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

不一会儿,其中两个火枪手听见后连忙答应,立刻离开和他们在一块的几个人,向队长办公室走来。他们一迈进门槛,身后的门立刻关上了。

这两个人形成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对比:阿拉宓斯是个二十二三岁光景的青年,面貌显得天真坦率,眼睛是乌黑而且和气的,甚至带着点少女的腼腆;波尔朵斯则长得又高又壮,满面红光,说起话来粗声粗气,走起路来大大咧咧。

他们的神态虽然不完全镇定自若,然而显得挺随便,既充满尊严,又表现出服从,令达达尼昂十分欣赏。在他眼里,他们不啻是半神半人,而他的首领是掌握雷电的奥林匹斯山主神朱庇特。

特莱维拉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踱了几圈,每趟都从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面前经过;他们俩屏息静气,直挺挺站在那里,像接受检阅一般。

突然,特莱维拉在他们面前站定,才大声对他们说:“你们可知道国王对我说了些什么?这才不过是昨晚上的事情。你们可知道,先生们”

“不知道,而且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波尔朵斯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希望队官给我们一个面子,把事情告诉我们。”阿拉宓斯用礼貌的音调说。

“国王对我说,他以后要在红衣主教先生的卫士当中挑选火枪手了!”特莱维拉冷哼了一声说。

“什么!”波尔朵斯忙问。两个火枪手气得双眼都发红了。

“别问我为什么,你们最清楚。”特莱维拉说,“你们3个昨夜和主教的卫队干了一架对吧?我全听说了,你们被打得大败。国王很不高兴,说你们害他在主教面前丢尽了脸。”

“不,不是这样的!”波尔朵斯再也按捺不住了,跳起来说,“事实不是这样的!那些该死的家伙乘我们不备,从背后偷袭我们。我们还未拔出剑来,阿多斯就被刺倒了。但我们并没有退缩,以少胜多,杀退了他们。”

“他说的没错,我以荣誉保证。”阿拉宓斯也涨红了脸说。

“怎么不见阿多斯!他哪儿去了?”

“先生,”阿拉宓斯难过地说道,“他病了,病得很厉害。”

“你说他病了,病得很厉害?什么病?”

“恐怕是出天花,先生。”波尔朵斯插嘴答道,“这可麻烦了,肯定会破相。”

“出天花!你又告诉了我一件挺光彩的事,阿多斯!他那种年纪还出天花?不对吧!可能受了伤,也许被杀死了……唉!要是我早知道……真见鬼!”

“火枪手先生们,我不允许你们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场所,也不允许你们在大街上吵架,在十字路口斗剑。总之,我不能容忍你们招来红衣主教的卫士们的嘲笑。”

“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不惹是生非,又很机灵,从来不会落到被人逮捕的地步,再说也不会让人家逮捕,我可以肯定,他们宁肯就地战死,也不会后退一步。逃跑,溜走,躲避,这是国王的火枪手们的本领!”

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气得直发抖。要不是感到,特莱维拉先生对他们这样说,正是出自对他们深沉的爱,他们真想把他掐死。他们不停地跺脚,牙齿咬得嘴唇出血,手使劲捏住剑柄把手。

前面我们提到过,办公室外面的人刚才听到叫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3个人的名字时,从特莱维拉的语气,就听出他正大发脾气。

10个好奇的人把头凑近门口的壁毯,脸都气得发白,耳朵都贴在门上,所以办公室里的谈话他们一句也没漏掉,嘴里一句句向外面所有人重复着特莱维拉先生骂人的话。

“哼!国王的火枪手让红衣主教的卫士抓起来了!”特莱维拉继续说道。

他心里与部下们一样怒不可遏,说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匕首一样戳在听众的心上,“哼!红衣主教阁下的6名卫士居然抓走了国王陛下的6名火枪手!见鬼!我拿定了主意,这就去卢浮宫,辞掉国王火枪队队长的职务,去红衣主教的卫队里请求当个副队长。要是他拒绝,他娘的我就去当教士。”

“请您开恩,先生,”阿拉宓斯见队长气消了,便大胆央求道,“请您开恩,不要说阿多斯受了伤,因为话如果传到国王耳朵里,他会绝望的。他的伤势很严重,是穿透肩膀戳进胸膛的,恐怕……”

“什么?阿多斯被刺倒了?他有没有事?”特莱维拉忙关心地问。

两个火枪手正要回答,门帘被掀开了,门帘下出现了一个高贵英俊的脸,不过脸色白得教人害怕。

“阿多斯!”两个火枪手同时高声喊道。

“阿多斯!”特莱维拉先生也喊了一声。

“您刚才传我吗?先生。”阿多斯用衰弱而宁静的声音说,“我赶来了,请问队官有何吩咐?”

这位火枪手穿戴整齐,像平常一样束着腰带,说完这几句话,便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

看到他表现得如此勇武,特莱维拉打心底里感动不已,连忙迎上去,说道:“噢,阿多斯!如果我知道你身负重伤,我是决不会叫你来的。你可真是条好汉!”特莱维拉先生忙向他迎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阿多斯的手。

特莱维拉先生觉得阿多斯的手抖得厉害,向他脸上一看,发现阿多斯快要晕过去了。

阿多斯本来身负重伤,接到命令后,就挣扎着赶来了。他集中力量和伤痛斗争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熬不住了,一头倒在地板上。

“快找一个医生来!找一个最好的医生来!”特莱维拉大声叫起来,“我的英勇的阿多斯不行啦!”

门外的火枪手忙闯进来,特莱维拉根本没有想到把门关上,阻止任何人进来。大家热心地围住受伤者,但这种热心毫无用处,请的医生来到了,医生挤过人群,走到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阿多斯身边。

由于吵嚷声和拥挤妨碍了他,他要求把受伤的火枪手抬到隔壁房间里,说这是首要的、最紧要的事情。

特雷维尔立刻打开一扇门,给抱起了伙伴的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引路。小心地把阿多斯抬了出去。医生跟在后面,他身后的门又关上了。

于是,特莱维拉先生的办公室,这个平常谁也不敢擅自进入的房间,暂时成了候见室的附属部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大声吵闹,谩骂,诅咒,都说让红衣主教和他的卫士们见鬼去。

过了一会儿,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回来了,只有医生和特莱维拉先生留在伤员身边。

最后,特莱维拉先生也回来了。伤员恢复了知觉,医生说,这位火枪手的状况,他的朋友们一点也不用担忧,他的虚弱完全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特莱维拉先生挥了一下手,所有人都退出了办公室,只有达达尼昂没有退出。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谒见特莱维拉先生的,而且以加斯科尼人的固执劲儿,仍旧待在老地方。

“上帝,愿他平安无事。”特莱维拉叹了口气说。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达达尼昂的存在,就微笑着对他说:“对不起,亲爱的同乡。我太忙了,忙得将你忘了。对了,我和你父亲很要好,现在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呢?”

“我想加入您的队伍,当个火枪手。”达达尼昂回答。

“这个嘛,可不太容易。我很抱歉地要对你说,要进火枪队必须打过几次仗,或者有过重大的功劳,或是在禁卫军服务过两年。这是国王定下的规矩,我也改不了。”

达达尼昂欠了欠身子,没有答话。既然要经过一番磨炼才能做一个火枪手,他更加想加入了。

“不过,”特莱维拉先生用一种非常尖锐声音,说,“不过,亲爱的同乡,你父亲有没有为你写一封介绍信给我呢?”

“唉!先生,”他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家父叫我交给您的那封介绍信多么重要。”

“是呀,”特莱维先生说道,“我正觉得奇怪呢,您出这么远的门,竟没有带那种必不可少的东西,那可是我们贝亚恩人唯一的敲门砖啊!”

“他写过,先生。”达达尼昂高声说,“不过,被人阴险地偷走了。”

接着,他把麦安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仔细描绘了那位陌生绅士的相貌特征,讲的时候挺冲动,态度挺真诚。

特莱维拉先生听得出了神。

“这事儿好蹊跷,”特莱维拉现出思索的样子说道,“您真的大声提起过我的姓名?”

“是的,先生。我这样做也许太不谨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您这样的大名,无异于我一路上的护身符呀!您想吧,我是不是得经常乞求它的保护?”

这样的奉承话说得很合时宜。特莱维拉像国王和红衣主教一类人物一样,喜欢人家对他顶礼膜拜。他不禁明显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请您告诉我,”特莱维拉听完后说,“那个偷信的世家子弟的脸上是不是有小疤?”

“是的,那像一粒枪子擦过去弄出来的。”

“他身材高大,黑黄头发?”

“对对,正是这样。先生,您怎么会认识那个人?哈!倘若我再碰见他,我向您发誓,我一定要教他尝尝我的厉害!”

“他当时可是在等待一个女人?”特莱维拉继续问。

“是的,他们还谈了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他们谈什么内容?”

“他交了一个匣子给那个女人,说里面装着许多命令,并且吩咐她要等到了英国才可以打开。”

“那个女人是英国人吗?”

“他叫她‘米莱狄’。”

“是他!”特莱维拉低声说,“就是他!我还以为他不在巴黎呢!”

“先生,您认识他?请告诉我他的姓名,我要给自己报仇。”

“请你小心,同乡!”特莱维拉说,“你见到他,最好躲得远远的,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特莱维拉忽然疑心一动,就不说了。他怀疑这个推说介绍信被偷的同乡很有可能是红衣主教派来的密探。于是他决定先取得他的信任,以后再对他进行迫害。他又用尖锐的眼光盯着达达尼昂。眼前这张流露出聪明、机智和装得谦卑的脸,是不大令人放心的。

“他是加斯哥尼人,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暗自想着,“不过他可以站在我这边,也同样可以站在红衣主教那边。”

达达尼昂可不知道特莱维拉的想法。这个年轻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就避开他眼光,往窗外望去。

这下,特莱维拉先生更加怀疑他是红衣主教派来的奸细了,他正要开口嘲笑达达尼昂一顿。不料,达达尼昂突然跳了起来,把特莱维拉先生吓了一跳。

达达尼昂气得满脸通红,一面向外面冲出来,一面高声嚷道:“该死的东西,该死的偷信的贼!这一回,他可逃不了了。”

“你要追谁?”特莱维拉问。

“他,他就是那个偷我介绍信的坏东西!”达达尼昂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不久,他就消失在特莱维拉先生的视线中了。

“发狂的家伙!”特莱维拉先生喃喃地说。接着,他又说,“然而这总算是一个巧妙地溜走的法子,因为我看穿了他的目的。”

原来,他还把达达尼昂当做主教派来的密探呢! jwSZvp7FcU8bCbdZyiHO6QGUThPwrZLk7u4p2k0uucJVmLnmHoKO0E7NXlnWzy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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