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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不利

麦安是一个小城,人们之所以记住它,是因为它是通往巴黎的必经之路。这天,麦安小城里来了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有一双聪明的大眼睛,一条小巧的鹰钩鼻梁,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相当精神。

这个年轻人就是达达尼昂,他来自加斯哥尼,带着父亲的推荐信,到巴黎去拜访他的同乡特莱维拉,希望能谋个好职位,在巴黎闯出一番事业。

随身带着这些东西,达达尼昂彻头彻尾活脱脱就是塞万提斯笔下那个主人公,我们刚才本着历史学家的职责为他描绘小照时,已经恰如其分地把他比作那个主人公。堂吉诃德把风车当成巨人,把羊群当成军队,达达尼昂则把每一个微笑当成侮辱,把每一个眼神当成挑衅。

正因为如此,他从塔布走到默恩镇,两个拳头一直攥得紧紧的,两只手每天10几次去握剑柄,只不过他的拳头没有揍人,那柄剑也没有出鞘。

行人们见到那匹黄矮马的倒霉样子,都禁不住想笑,可是一瞧见黄矮马上面响着一柄长得吓人的剑,瞧见剑上面又闪烁着两道凶狠多于傲慢的目光,便都忍住不敢笑了;万一笑的欲望压倒了谨慎心理,也只是半边脸露出笑容,像古代的面具一样。就这样,一直走到倒霉的默恩镇,达达尼昂始终保持着尊严和敏感。

他来到一家客店门前,正要下马,不见任何人,却看见一个世家子弟正朝着他放声大笑。

达达尼昂立即明白这个世家子弟在笑他的马了。他骑了一匹相当难看的马,也是他这次来巴黎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他本想换一匹马,但没有办法,因为他父亲说:“亲爱的儿子,这匹马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它毕竟在我们家服务了一辈子,你就带着它吧!”

达达尼昂虽然不乐意,但他只好接受了这匹马。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喜欢人家嘲笑他。于是他恶狠狠地朝那个世家子弟走去。

那个世家子弟大约40至45岁,一双锐利的黑眼睛,苍白的皮肤,很突出的鼻子,黝黑的胡子修剪得很整齐,穿着一身击剑短衣,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然而,达达尼昂并不怕他,他拍马凑上前去,嚷起来:“喂,先生!你在笑我吗?”

那个世家子弟从容地把眼光从达达尼昂的坐骑移到他的身上,皱了皱眉头,傲慢地说:“我并不想和您说话,先生。”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

陌生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又打量达达尼昂一会儿,然后离开窗口,走出客店,来到与他相距两步远的地方,站在马的对面。另外两个人始终留在窗口,看见陌生人那副从容不迫而又蔑视讥讽的态度,笑得更厉害了。

“这匹马的确是,或者更确切地讲,它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朵金色的毛莨花,”陌生人继续对窗口的两个人发表已经开始的议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达达尼昂怒不可遏的样子,虽然达达尼昂站在他和那两个人之间。

“这种颜色在植物界很常见,不过这种颜色的马,至今很少见。”

“笑马者未必有胆量笑马的主人吧!”特雷维尔先生的效仿者怒气冲冲地说道。

达达尼昂更气了,他把剑从鞘里拔出了一尺,大声说:“你是不和我说话,但你在嘲笑我,先生!”

“我并不常常笑的,先生,”那个世家子弟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不过我高兴的时候,我也会笑的。”

达达尼昂的性格,岂能放过一个如此无礼嘲笑自己的家伙!这下,达达尼昂被这种又傲慢又俏皮又大方的语气激怒了,他把剑完全拔了出来,大声道:“你转过身来,赶紧转过身来!讥笑人的先生,我从不从背后刺人。”

“刺我?”那个世家子弟转过身露出一种又诧异又轻蔑的样子望着他说:“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好朋友,你疯了吗?”

随后,他又用低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国王正在寻找有胆子的人来补充火枪队,他倒挺合适!”

他刚好说完,达达尼昂就很凶猛地伸出剑对他刺去,他要不是赶紧往后一跳,这辈子恐怕就是最后一回取笑人了。他见事情已经越出唇舌相讥的界限,便也拔出剑,向对手施了施礼,认真地摆出了防卫的姿势。

那个世家子弟镇定地说:“你不是我对手!你还是退下吧!”

“哼!”达达尼昂冷笑一下,说:“加斯哥尼人是不会退缩的!”

“还是一副加斯哥尼人的老脾气,”那个世家子弟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随即喃喃自语地说:“这些加斯哥尼人都是本性难改!”

就这样,两个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几个回合。那个世家子弟技高一筹,而达达尼昂则决不退缩,两人杀得难解难分。

不一会儿,那个世家子弟的两个仆人赶来助阵,形势立即发生了变化。最后,达达尼昂筋疲力尽,手里的剑被人一棍子打成两断。另一棍子则打破了他的额头,他顿时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晕了过去。

就在这当儿,大家从四面八方向出事的地点跑过来。客店的老板怕闹出人命,就同几个人把达达尼昂抬到楼上,给他马马虎虎地包扎了一下。

那个世家子弟仍旧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道:“米莱狄就要来了。但愿这个家伙没打扰到她。”

这时,客店的老板出来了。那个世家子弟对他说:“喂,那个横小子怎么啦?”

“他完全晕过去啦!”那个老板道,“不过,在昏迷中他还嚷着要和您决一死战呢!”

“真是个魔鬼。”那个世家子弟大声说,“不过,他在昏迷中有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

“有,他提到特莱维拉先生。还说‘将来特莱维拉先生知道有人这样侮辱他所保护的人,看他会如何气愤的!’”

“特莱维拉先生?”那个世家子弟忽然怔了一下,然后对老板说,“我去看看他。”

他上了楼,趁达达尼昂昏迷的当儿,搜了搜,从达达尼昂身上搜出那封给特莱维拉的介绍信,看了看信封,就把它放在自己口袋中。然后,他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不久,达达尼昂醒来了。然而他心里还有些迷糊,挣扎着站起来,往窗外看去。

他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就是那个向他挑衅的人。那个世家子弟正在一辆大马车前和车里的人说话。

和他说话的是个女人,她的头从车门里露出来,年纪约20至22岁,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金色的长发鬈曲地披在肩头,嘴唇粉红,双手雪白,浅蓝色的大眼睛显出多愁善感的神采。这女人的美貌令他吃惊,因为在他有生以来居住的南方地区,压根儿就没见到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她正很激动地和那个世家子弟说话。“所以,主教吩咐我……”车里的贵妇人说,“立即回英国,若白金汉离开伦敦,就直接向主教报告。”

“你可得小心点,米莱狄。”那个世家子弟恭恭敬敬地说,完全不见刚才与达达尼昂打斗时的派头。

“我会小心的。对了,你不去收拾一下那个无礼的坏小子吗?”

那个世家子弟正要开口,达达尼昂早就忍不住了,在窗口冲他们大喝一声:

“是那个无礼的坏小子来收拾别人!”

说着,他就要从楼上冲下来。

那个世家子弟正想抽剑应战,那个贵妇人——米莱狄用眼神制止了他,说:“请你考虑一下。你还是快点回巴黎吧,极小的耽误也能叫全盘计划失败。”

“您说得有理。”那个世家子弟高声说,“所以还是请您赶您的路程吧!我呢,我马上回巴黎去。”

他向米莱狄点头致意后,就飞身跨上自己的马,同时那辆四轮马车的车夫也使劲鞭着牲口。于是,两个高谈阔论的人都动身了,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赶各自的路程。

达达尼昂下楼时,已赶不上他们了,他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嚷道:“哈!胆小鬼,哈!下流东西!”

不过,他实在太虚弱了,无法支持这样一种剧烈的运动。只跑了去10几步,耳朵就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就在街当中倒下来,同时还叫唤着:“胆小鬼!胆小鬼!”

达达尼昂又在店里养了好几天,才痊愈。他遵守绝对禁食疗法,所以唯一的花销,就是那点迷迭香、橄榄油和葡萄酒钱,可是照老板的说法,他那匹黄马所吃的草料,足比按它的个头估计的数量多3倍。达达尼昂付账时,只找到那只磨损的丝绒钱袋子和里面的11埃居。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回想着与那个世家子弟谈话的贵妇人。

“米莱狄,米莱狄,”他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可真美丽。”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好动身了。然而,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20多次,还是不见那封信的影子。他明白信被人偷了。

达达尼昂开始很有耐心地找那封信,一次又一次把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翻过来翻过去,又在行囊里反复翻寻,把钱袋子打开又收拢。最后,他确信那封信再也找不到了,就第三次暴跳如雷,差点又要用一剂药膏,因为客店里的人见这位脾气暴躁的年轻人失去了理智,扬言如果不把那封信找出来,就要捣毁整个客店,老板已经抄起一枝长矛,老板娘拿起了一个笤帚把,茶房们也都抄起了先天用过的棍棒。

他又一次发怒了,大声对老板说:“快把我的信还给我!我的介绍信!不然我要把你们当做一串麻雀似的,穿在钩子上!”

那个可怜的老板吓坏了,忙说:“信?什么信?我们可全不知道啊!”

“少废话,快拿出来!”达达尼昂嚷道,“我警告你,这封信是写给特莱维拉先生的,你若寻不出来,他,特莱维拉先生,一定会打发人来找的。”

这下,老板更害怕了。因为除了国王和红衣主教以外,特莱维拉也许是法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只要提起他的名字,老板就感到极大的害怕。

老板正吓得满头是汗,忽然,他记起了什么,大声说:“那封信没有丢!”

“怎么?”达达尼昂说。

“没有丢。它被人拿走了。”

“被人拿走了!被谁?”

“就是和您打斗的那个世家子弟。我亲眼见他趁你昏迷的时候去过你的房间。”

“你说是那个不讲理的世家子弟?”

“对!一定不会错。当时我说您是受特莱维拉先生保护的,他顿时就怔住了。”

“那么,他是偷信的贼了!”达达尼昂回答说,“我一定要到特莱维拉先生面前告发他。”

说完,他挺神气地从口袋里取出两个钱给老板。老板把他送到大门口。

他重新跨上那匹难看的马,一路平安地来到了巴黎。他把那匹马卖掉,马一到手,马贩子毫不隐讳地告诉达达尼昂,他之所以出这么高的价,是因为这匹马的毛色挺稀罕。达达尼昂又用他所剩不多的钱,走了很多路,才找到一间和他财力相称的屋子。那是一间顶楼的房子,位于卢森堡公园附近的掘墓人街。

他对自己在麦安的表现不是很满意,还未到巴黎就被人打昏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总算把那个世家子弟给“吓”逃了。

想到这,他心满意足地睡下了。他一觉睡到次日早上9时,才起床去拜见大名鼎鼎的特莱维拉先生——他是法兰西王国第三大人物。 hn1rnkqnw27mU+gi3vaCl+d3VzEacqWXZ9zqEr5ppah8V7AzKkhoga2BhZCP+ovb



特莱维拉先生

特莱维拉先生是加斯哥尼人的骄傲。

他从前也和现在的达达尼昂一样,没几个现钱,却凭着自己的勇气和聪明,在打击像冰雹般袭来之时,他总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勇气,并且总有着异乎寻常的运气,这使他在圣宠这架难以攀登的阶梯上,三脚两步就爬到了最顶点。在巴黎闯出了一番天地。

他是国王的朋友,国王路易十三对他有一种真实的情谊。当然,国王对他的信任也不是凭空而来的,特莱维拉具有猎犬般的服从命令的忠诚,具有锐利的眼光,又具有动作迅疾的手段。他的眼光专门注意国王对哪个不满意,他的手段只去打击那些令国王不愉快的人。例如贝斯蒙、摩勒韦、波尔托、维特利那类人。

总之,到当时为止,特莱维拉所缺的只是机会。他时时窥伺着,而且暗暗下了决心,一旦机会来临,一定抓住不放。因此,路易十三让他做了火枪队的队长。这火枪队对路易十三忠贞不二,更确切地说是盲目服从,就像过去常备禁军对亨利三世,苏格兰禁军对路易十一那样。

这些火枪队员对特莱维拉也无比崇敬。

另外,特莱维拉先生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红衣主教。主教在法国被人称作第二国王,他看见国王有这么一伙了不得的火枪队绕在身边,便也想建立自己的卫队,于是就也组建了自己的卫队。

这样一来,国王的火枪队和主教的卫队就成了互相竞争的势力,他们常常抢着到全国各地选拔那些勇敢善战的人,常常争着得到保护的任务。

国王和红衣主教都不是胸怀宽广的人物,他们总是夸自己的部下比对方好。表面上,他们明令禁止决斗和打架,私下里却悄悄刺激他们的部下向对方挑衅。打输了就心里很不痛快,打赢了就高兴万分。

以上情况,至少有一个人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有所记载;这个人亲身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失败和许多这样的胜利。他们都为自己部下的胜利感到一种火热的快乐。

特莱维拉摸着了国王的弱点。正是靠这种机灵,他得到国王长久不变的宠幸,尽管这位国王并没有留下很忠实于友谊的名声。国王经常带着嘲讽的神情,在红衣主教阿尔芒·杜普莱西面前炫耀自己的火枪队,直气得主教大人花白胡须倒竖。

特雷维尔对那个时代的行伍生涯看得非常透彻:当你不能靠敌人养活自己,就得靠本国同胞来养活自己。所以,他的火枪队是一支无法无天的部队,除了在他本人面前,根本不守什么纪律。他常常叫部下向主教的卫队挑衅,进而打败他们,再把这件事告诉国王,让国王开心好几天。

同时,特莱维拉对火枪队员赞不绝口,他们爱戴他,尽管这些人都是爱闯祸的人,但站在他面前,却像小学生站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一样唯命是从。

达达尼昂到特莱维拉先生的队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人群拥挤,气氛威严,简直像是一座野营。五六十个火枪手全副武装,装备齐全,正热火朝天地忙着练剑。

特莱维拉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接见火枪手,受理控告,发布命令。他得知从故乡来的一位青年来拜见他的时候,非常高兴,忙叫达达尼昂进来。

他看见达达尼昂朝他鞠躬到地,就忙礼貌地还了礼,并且带着微笑接受了他的颂扬。达达尼昂的乡音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和故乡。这种双重的回忆,会使任何年龄的人露出微笑的。

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做了个手势,示意达达尼昂稍等一会儿,接着,他走到门口,连续叫了3个人的名字:“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

不一会儿,其中两个火枪手听见后连忙答应,立刻离开和他们在一块的几个人,向队长办公室走来。他们一迈进门槛,身后的门立刻关上了。

这两个人形成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对比:阿拉宓斯是个二十二三岁光景的青年,面貌显得天真坦率,眼睛是乌黑而且和气的,甚至带着点少女的腼腆;波尔朵斯则长得又高又壮,满面红光,说起话来粗声粗气,走起路来大大咧咧。

他们的神态虽然不完全镇定自若,然而显得挺随便,既充满尊严,又表现出服从,令达达尼昂十分欣赏。在他眼里,他们不啻是半神半人,而他的首领是掌握雷电的奥林匹斯山主神朱庇特。

特莱维拉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踱了几圈,每趟都从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面前经过;他们俩屏息静气,直挺挺站在那里,像接受检阅一般。

突然,特莱维拉在他们面前站定,才大声对他们说:“你们可知道国王对我说了些什么?这才不过是昨晚上的事情。你们可知道,先生们”

“不知道,而且我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波尔朵斯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希望队官给我们一个面子,把事情告诉我们。”阿拉宓斯用礼貌的音调说。

“国王对我说,他以后要在红衣主教先生的卫士当中挑选火枪手了!”特莱维拉冷哼了一声说。

“什么!”波尔朵斯忙问。两个火枪手气得双眼都发红了。

“别问我为什么,你们最清楚。”特莱维拉说,“你们3个昨夜和主教的卫队干了一架对吧?我全听说了,你们被打得大败。国王很不高兴,说你们害他在主教面前丢尽了脸。”

“不,不是这样的!”波尔朵斯再也按捺不住了,跳起来说,“事实不是这样的!那些该死的家伙乘我们不备,从背后偷袭我们。我们还未拔出剑来,阿多斯就被刺倒了。但我们并没有退缩,以少胜多,杀退了他们。”

“他说的没错,我以荣誉保证。”阿拉宓斯也涨红了脸说。

“怎么不见阿多斯!他哪儿去了?”

“先生,”阿拉宓斯难过地说道,“他病了,病得很厉害。”

“你说他病了,病得很厉害?什么病?”

“恐怕是出天花,先生。”波尔朵斯插嘴答道,“这可麻烦了,肯定会破相。”

“出天花!你又告诉了我一件挺光彩的事,阿多斯!他那种年纪还出天花?不对吧!可能受了伤,也许被杀死了……唉!要是我早知道……真见鬼!”

“火枪手先生们,我不允许你们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场所,也不允许你们在大街上吵架,在十字路口斗剑。总之,我不能容忍你们招来红衣主教的卫士们的嘲笑。”

“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不惹是生非,又很机灵,从来不会落到被人逮捕的地步,再说也不会让人家逮捕,我可以肯定,他们宁肯就地战死,也不会后退一步。逃跑,溜走,躲避,这是国王的火枪手们的本领!”

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气得直发抖。要不是感到,特莱维拉先生对他们这样说,正是出自对他们深沉的爱,他们真想把他掐死。他们不停地跺脚,牙齿咬得嘴唇出血,手使劲捏住剑柄把手。

前面我们提到过,办公室外面的人刚才听到叫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3个人的名字时,从特莱维拉的语气,就听出他正大发脾气。

10个好奇的人把头凑近门口的壁毯,脸都气得发白,耳朵都贴在门上,所以办公室里的谈话他们一句也没漏掉,嘴里一句句向外面所有人重复着特莱维拉先生骂人的话。

“哼!国王的火枪手让红衣主教的卫士抓起来了!”特莱维拉继续说道。

他心里与部下们一样怒不可遏,说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匕首一样戳在听众的心上,“哼!红衣主教阁下的6名卫士居然抓走了国王陛下的6名火枪手!见鬼!我拿定了主意,这就去卢浮宫,辞掉国王火枪队队长的职务,去红衣主教的卫队里请求当个副队长。要是他拒绝,他娘的我就去当教士。”

“请您开恩,先生,”阿拉宓斯见队长气消了,便大胆央求道,“请您开恩,不要说阿多斯受了伤,因为话如果传到国王耳朵里,他会绝望的。他的伤势很严重,是穿透肩膀戳进胸膛的,恐怕……”

“什么?阿多斯被刺倒了?他有没有事?”特莱维拉忙关心地问。

两个火枪手正要回答,门帘被掀开了,门帘下出现了一个高贵英俊的脸,不过脸色白得教人害怕。

“阿多斯!”两个火枪手同时高声喊道。

“阿多斯!”特莱维拉先生也喊了一声。

“您刚才传我吗?先生。”阿多斯用衰弱而宁静的声音说,“我赶来了,请问队官有何吩咐?”

这位火枪手穿戴整齐,像平常一样束着腰带,说完这几句话,便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

看到他表现得如此勇武,特莱维拉打心底里感动不已,连忙迎上去,说道:“噢,阿多斯!如果我知道你身负重伤,我是决不会叫你来的。你可真是条好汉!”特莱维拉先生忙向他迎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阿多斯的手。

特莱维拉先生觉得阿多斯的手抖得厉害,向他脸上一看,发现阿多斯快要晕过去了。

阿多斯本来身负重伤,接到命令后,就挣扎着赶来了。他集中力量和伤痛斗争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熬不住了,一头倒在地板上。

“快找一个医生来!找一个最好的医生来!”特莱维拉大声叫起来,“我的英勇的阿多斯不行啦!”

门外的火枪手忙闯进来,特莱维拉根本没有想到把门关上,阻止任何人进来。大家热心地围住受伤者,但这种热心毫无用处,请的医生来到了,医生挤过人群,走到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阿多斯身边。

由于吵嚷声和拥挤妨碍了他,他要求把受伤的火枪手抬到隔壁房间里,说这是首要的、最紧要的事情。

特雷维尔立刻打开一扇门,给抱起了伙伴的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引路。小心地把阿多斯抬了出去。医生跟在后面,他身后的门又关上了。

于是,特莱维拉先生的办公室,这个平常谁也不敢擅自进入的房间,暂时成了候见室的附属部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大声吵闹,谩骂,诅咒,都说让红衣主教和他的卫士们见鬼去。

过了一会儿,波尔朵斯和阿拉宓斯回来了,只有医生和特莱维拉先生留在伤员身边。

最后,特莱维拉先生也回来了。伤员恢复了知觉,医生说,这位火枪手的状况,他的朋友们一点也不用担忧,他的虚弱完全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特莱维拉先生挥了一下手,所有人都退出了办公室,只有达达尼昂没有退出。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来谒见特莱维拉先生的,而且以加斯科尼人的固执劲儿,仍旧待在老地方。

“上帝,愿他平安无事。”特莱维拉叹了口气说。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达达尼昂的存在,就微笑着对他说:“对不起,亲爱的同乡。我太忙了,忙得将你忘了。对了,我和你父亲很要好,现在我能给你什么帮助呢?”

“我想加入您的队伍,当个火枪手。”达达尼昂回答。

“这个嘛,可不太容易。我很抱歉地要对你说,要进火枪队必须打过几次仗,或者有过重大的功劳,或是在禁卫军服务过两年。这是国王定下的规矩,我也改不了。”

达达尼昂欠了欠身子,没有答话。既然要经过一番磨炼才能做一个火枪手,他更加想加入了。

“不过,”特莱维拉先生用一种非常尖锐声音,说,“不过,亲爱的同乡,你父亲有没有为你写一封介绍信给我呢?”

“唉!先生,”他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家父叫我交给您的那封介绍信多么重要。”

“是呀,”特莱维先生说道,“我正觉得奇怪呢,您出这么远的门,竟没有带那种必不可少的东西,那可是我们贝亚恩人唯一的敲门砖啊!”

“他写过,先生。”达达尼昂高声说,“不过,被人阴险地偷走了。”

接着,他把麦安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仔细描绘了那位陌生绅士的相貌特征,讲的时候挺冲动,态度挺真诚。

特莱维拉先生听得出了神。

“这事儿好蹊跷,”特莱维拉现出思索的样子说道,“您真的大声提起过我的姓名?”

“是的,先生。我这样做也许太不谨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您这样的大名,无异于我一路上的护身符呀!您想吧,我是不是得经常乞求它的保护?”

这样的奉承话说得很合时宜。特莱维拉像国王和红衣主教一类人物一样,喜欢人家对他顶礼膜拜。他不禁明显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请您告诉我,”特莱维拉听完后说,“那个偷信的世家子弟的脸上是不是有小疤?”

“是的,那像一粒枪子擦过去弄出来的。”

“他身材高大,黑黄头发?”

“对对,正是这样。先生,您怎么会认识那个人?哈!倘若我再碰见他,我向您发誓,我一定要教他尝尝我的厉害!”

“他当时可是在等待一个女人?”特莱维拉继续问。

“是的,他们还谈了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他们谈什么内容?”

“他交了一个匣子给那个女人,说里面装着许多命令,并且吩咐她要等到了英国才可以打开。”

“那个女人是英国人吗?”

“他叫她‘米莱狄’。”

“是他!”特莱维拉低声说,“就是他!我还以为他不在巴黎呢!”

“先生,您认识他?请告诉我他的姓名,我要给自己报仇。”

“请你小心,同乡!”特莱维拉说,“你见到他,最好躲得远远的,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特莱维拉忽然疑心一动,就不说了。他怀疑这个推说介绍信被偷的同乡很有可能是红衣主教派来的密探。于是他决定先取得他的信任,以后再对他进行迫害。他又用尖锐的眼光盯着达达尼昂。眼前这张流露出聪明、机智和装得谦卑的脸,是不大令人放心的。

“他是加斯哥尼人,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暗自想着,“不过他可以站在我这边,也同样可以站在红衣主教那边。”

达达尼昂可不知道特莱维拉的想法。这个年轻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就避开他眼光,往窗外望去。

这下,特莱维拉先生更加怀疑他是红衣主教派来的奸细了,他正要开口嘲笑达达尼昂一顿。不料,达达尼昂突然跳了起来,把特莱维拉先生吓了一跳。

达达尼昂气得满脸通红,一面向外面冲出来,一面高声嚷道:“该死的东西,该死的偷信的贼!这一回,他可逃不了了。”

“你要追谁?”特莱维拉问。

“他,他就是那个偷我介绍信的坏东西!”达达尼昂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不久,他就消失在特莱维拉先生的视线中了。

“发狂的家伙!”特莱维拉先生喃喃地说。接着,他又说,“然而这总算是一个巧妙地溜走的法子,因为我看穿了他的目的。”

原来,他还把达达尼昂当做主教派来的密探呢! JP3LJGQa5d2iMGpNGT1mu29IvsrrH9o7GF9hu8LgWTPbtHEbffIeaq4A8pOnzf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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