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5岁的时候,我们一家搬出了那所爬满藤蔓的屋子,因为我们有了一所更宽敞、更明亮的新房子。家中上下6口人,父亲、母亲、两个异母哥哥,后来,又多了妹妹米珠丽。
父亲总是将自己埋在报纸里,这是父亲给我的最初的、也是最清晰的印象。那一次,我穿过一堆堆的报纸,走到父亲跟前。
那时,他一个人坐在一张张展开的大报纸中间,我找不到他的脸,原来他的全身都埋在了报纸的后面。父亲到底在做什么,我怎么也猜测不到,我好奇地学着他的模样,取下他的眼镜,挂在自己的鼻梁上,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份报纸,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开疑团。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明白父亲是报社的编辑,要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因此每日笔耕不辍。
父亲是个非常爱家的人,他性格温和,仁慈宽厚。只有在打猎季节,他才会外出,其他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家里人给我描述过,父亲枪法很好,而且是个精明的猎手。除了家人,猎狗和猎枪就是他的最爱。他待人热情,而且十分好客,每次都会带一两个客人来家里做客,这似乎有些过火。
他还喜欢种植花草,他亲手经营的花园是他的杰作,而且常常引以为自豪。据说他栽种的西瓜和草莓在村子方圆几里是最出色的。他还常常带一些上市最早的葡萄和精选出来的樱桃给我品尝。有时他去瓜田和果林中散步时也常常带着我,他总是慈爱地抚摸我,看到我很快乐他也很开心。当时,父亲那快乐的神情,至今仍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恍如昨日。
讲故事是父亲的又一个特长。我学会写字后,他常常把发生的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用一些浅显易懂而且形象生动的词汇在我的手掌上描画,引起我的阵阵笑声。当我成功地复述他讲的那些故事时,欣慰的笑容会爬上他的脸庞。
父亲是在1896年的夏天突然去世的,那是我在北方度假的最后几天。他没有忍受很长时间的病痛,急性发作的病很快就把他从我的生活中永远地带走了。噩耗传来,我万分悲痛,这是我第一次体味到死别的悲痛,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死亡的残酷。
对于母亲,她是全心全意宠爱我的人,是我的依托,真的要写到她,真的怕我的笔太笨拙了,反而不知该怎么讲起了。
出生至今,父母的爱一直伴随着我,我从来没有为衣食而忧,生活得平静而自在。然而我的生活和心态却因妹妹米珠丽的出生而改变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她侵犯了我的权利。我开始觉得不平衡,认为自己再也不是母亲唯一的心肝宝贝了,我满怀嫉妒。母亲膝头是我才能坐的位置,现在被她占据了。后来,我渐渐觉察到母亲的时间和母亲对我的关心似乎被她分去了一大半。最让我伤心的是曾经有一件事让我蒙受了奇耻大辱和不公正的待遇,而且我觉得母爱被分割了。
那时候,有一个布娃娃是我最宠爱的玩偶,我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兰茜。虽然我很喜欢她,但如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劫数难逃,成了我的出气筒。
虽然她已被我折磨得惨不忍睹了,但在那些会眨眼、会说话的娃娃中,她胜过其他所有玩偶,是我最割舍不下的。我常把她放在摇篮里,像母亲一样轻轻摇着她,想象着她入睡了,一时一摇就是一个多小时,舍不得停下来。
我把兰茜和摇篮视为珍宝,从不允许别人碰一下。可是有一天,我却发现妹妹竟然霸占了兰茜的摇篮。本来就嫉妒她夺走了母亲之爱的我,看到她又霸占了心爱的兰茜的摇篮,不禁怒火中烧,带着满腔的怨气冲了过去,一把推翻了妹妹的摇篮。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母亲及时赶来了,双手接住了从摇篮中坠落的妹妹,这才使她的性命保住了。那时,我没有听觉和视觉,双重孤独紧紧地包围着我。自然,我无法感受亲热的语言和温暖人心的举止带来的亲密和体现出来的感情。
直至接受了教育以后,我才真正懂得了亲情的可贵,才懂得了什么是幸福。从那以后,我开始试着与米珠丽交心。尽管我的一些手语她不太明白,我也听不见她咿咿呀呀的童语,但是我们毕竟年龄相差无几,因此常常在一起游戏,常常手拉手四处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