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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礼的信

第二天早晨,佩蒂姑妈在伤心落泪,媚兰一声不响,思嘉则是一副倔强不屈的神气。“不管他们怎么议论,我不在乎。我敢打赌,我给医院挣的钱比无论哪个女孩子都多。”

“要是你母亲听见会怎么说呀?她又会怎样看我呢?”佩蒂姑妈说。

思嘉一想起母亲听到自己女儿的不名誉行为时必然会出现的那种惊慌失措的神色,便觉得有股冰凉的罪恶感袭上心头。但她再一想,亚特兰大和塔拉相距25英里呢,于是又鼓起勇气来了。

佩蒂姑妈决不会告诉埃伦的。因为那会使她这个监护人处于很不体面的地位。佩蒂正在媚兰的安慰下拭眼睛,这时普里茜拿着一封信跑进来了。“给你的,媚兰小姐。一个黑小子给你带来的。”

“我的?”媚兰诧异地说,一面拆信封。媚兰呜呜咽咽地哭了。

“艾希礼死了?”佩蒂尖叫一声。

“啊,我的上帝!”思嘉也叫了一声,顿时血都冷了。

“不是的!不是的!”媚兰喊道,“不,不是艾希礼。真抱歉,我把你吓坏了。我哭了,是因为太高兴了,”她忽然把那只紧握着的手松开,把手里的一件东西放到嘴唇上亲了亲。

思嘉匆匆瞥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又粗又重的金戒指。

“读吧,”媚兰指着地板上的信说。“啊,他多可爱,多好的心啊!”思嘉莫名其妙地把那张信笺拾起来,上面用粗黑的笔迹写道:

南部联盟也许需要它的男士们的鲜血,但是还不要它的女士们的爱情的血液。请接受这个我对你的勇气表示敬意的标志,并请你不要以为你的牺牲没有意思了,因为这只戒指是用10倍于它的价值赎回来的。

瑞德·巴特勒船长

媚兰把戒指套在手指上,然后珍惜地看着它。

“我告诉过你他是个上等人,不是吗?”她回过头去对佩蒂这样说,一丝明朗的微笑从她脸上的泪珠里透露出来。由于心情激动,旁边的人好像谁也不曾想起巴特勒船长没有把思嘉的戒指也退回来。可是思嘉想到了,并且很恼火。她知道那不是由于巴特勒船长为人高尚而促使他做出这样一个豪侠的举动。那是因为他希望获得邀请到佩蒂家里来,并且精确无误地算准了怎样才能得到这一邀请。

第二个星期的一天下午,思嘉从医院回来,佩蒂姑妈和媚兰带着韦德和普里茜,准备一块儿去各亲朋好友家做每周例行的拜访。思嘉表示不能奉陪。等到一家子人已经走了,她偷偷来到媚兰的房间,打开门锁溜了进去。思嘉直奔到床前,伸手到床头柜上一只黄檀木文书盒中取出一叠用蓝缎带扎好的信,都是艾希礼亲笔写给媚兰的。最上面的一封信是这天早上收到的,她就打开了这封。

媚兰接到了信一向倒是挺大方的,总要抽几段念出来给佩蒂姑妈和思嘉听。然而让思嘉放心不下的却是那没有念的部分。她要知道艾希礼结婚后会不会真的对妻子产生了爱情。即使是没有,也要知道他是不是装着爱她的样子。思嘉小心地展开信纸。艾希礼细小匀称的笔迹映入了她的眼帘,开头是“我亲爱的妻”,她松了口气。总算还没有叫“心肝”“宝贝”什么的。

我亲爱的妻:

你信上说你心中惶惑,唯恐我向你隐瞒真实的思想,你问我近来心里在想些什么……

“哎呀,妈呀!”思嘉突然一阵心虚,惊慌的叫道。“难道媚兰能看透他的心思?还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呢?难道她疑心我和他……”

她吓得双手发抖,又凑近了一些,看到下面一段,她的心才又定了下来。

亲爱的妻,如果我对你隐瞒了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既为我的安全操心,还要为我内心的不安担忧。

不过我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因为你太了解我了。不过,放心吧!我一没有伤,二没有病,有饭吃,有时还有床可睡。当兵的能这样,还说什么呢!不过,媚兰,我内心确实有一些琢磨不透的苦恼。入夏以来我经常失眠。我总是仰望着星空,不断地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艾希礼·威尔克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打仗?”

不用说,一不为荣誉,二不为风光。战争是肮脏的勾当,我不是一个军人,我也不想冒险到炮口中去寻求虚幻的美名,然而我还是来打仗了。媚兰,我现在算是看透了:我们上当了,上了我们傲慢的南方人自己的当。我们以为一个南方人可以打败10来个北方佬,以为棉花大王能够主宰世界,还有那些被我们看做崇拜对象的大人物,他们灌输了不少偏见和仇恨,这些都使我们上了大当。

我躺在毯子上仰望星空,琢磨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打仗?”心里首先想到的是州权,想到了棉花,想到了黑奴,想到了我们从小就觉得可恨的北方佬,可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我为什么要来打仗的理由。

我倒是又想起了十二橡树庄园;想起边门的门廊上爬满的蔷薇藤;想起了在那门廊上做针线活的母亲。我仿佛又听见劳累了一天的黑奴在苍茫暮色中一路唱着歌从田里归来,顺着大路,越过大片棉田,可以一直望到老远的河边,朦胧中还可以看见河边的低洼地上升腾的雾气。

正是为了这一切,我这个既不想死又不能吃苦、既不图什么荣誉又跟谁都无仇无恨的人,才到这儿来了。可是,媚兰,问题还有更深一层的内涵。因为,媚兰啊,我以上列举的,不过是我拼着性命去捍卫的那个大目标中的几点象征罢了,不过是我所热爱的那种生活中的几点象征罢了。

我其实是在为旧的时代而战斗,是为我所恋恋不舍的旧的生活方式而战斗。不过不管战争的结果如何,那种生活方式恐怕已是一去不复返了。即使这场战争我们打赢了,建立起了我们梦寐以求的棉花王国,我们的希望还是要落空的。

向你求婚时,我并没有想到我们会面临这样的前景。媚兰,我们都喜欢安静的生活,我本来以为我们有过不完的太平岁月,可以好好看看书,听听音乐,做做美梦。

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真没想到会这样!真没想到我们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多少年来的生活方式眼看毁于一旦,还得投身这样血腥的仇杀!这代价实在太大了!如果北方佬把我们打败了,我们将来处境之悲惨是难以想象的。依我看,我们恐怕是迟早要被打败的。

按说我不该写这些话。甚至都不该想。可是你问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就得说实话,我—直在担心战败。你还记不记得宣布我俩订婚的那天,参加我们野宴的有一个叫巴特勒的说我们南方人无知?他说得没错。我们实在应该多听听像巴特勒这样的冷嘲热讽,而不应该听信那帮政治家。

巴特勒的意思实际上就是说,南方根本就没有打仗的本钱,只不过是一靠棉花,二靠狂妄。现在我们的棉花已一文不值,剩下的也就只有狂妄了。不过我倒认为不应把这叫狂妄,而应该说是无与伦比的勇气。如果……

思嘉没再往下看,她感到腻味。信上那种论调,那通失败主义的昏话,让她看得心里也似乎有点灰溜溜的。她偷看媚兰的信,并不是为了了解艾希礼那套难懂又乏味的想法。思嘉只想知道他写给妻子的信是不是情意绵绵。到目前为止还没见他写过那样的信。

偷看完了信,她总要这样暗暗地感到一阵得意,因为她觉得艾希礼毕竟还是爱自己的。她心里总是暗暗冷笑,笑媚兰怎么会这么糊涂,竟看不出艾希礼对她的爱只是一种挚友之爱。看过这些信后,她觉得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他虽然跟媚兰结了婚,可爱的还是她思嘉,这一点她心里有了底,她也可以说是心满意足。 dPYjqXd9Nx/ufOonuQLvOXJg8Cu8CB1PoOpiffQ+H9eAvLdiQQWRAySc3DMH1qY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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