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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尔德与塔拉庄园

埃伦·奥哈拉32岁,高高的个子,比烈性子的小个子丈夫还高出一头。她是一个漂亮女人,她说话带着柔和含糊的口音,吩咐仆人或责备孩子时从来不提高嗓门,但在塔拉庄园里,听到这声音人人无不服从照做。

杰拉尔德是21岁那年从爱尔兰来到美国的,只有随身衣服和付完船钱剩下的两个先令了。他的两个哥哥詹姆斯和安德鲁已在萨凡纳做生意发了家。他所受教育不多,知识贫乏,但善于做算术。哥哥们把他收留在萨凡纳的店里;他字迹清楚,账目准确,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他们很器重他,杰拉尔德也跟着他们发了迹。

杰拉尔德喜欢南方,不久,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南方人了。什么打扑克,赛马,激烈的政治活动,决斗规则,州权,痛骂北方佬,维护奴隶制和崇尚棉花,看不起穷白佬,对女人大献殷勤,这些他都学会了。

不过杰拉尔德仍是杰拉尔德,他永远也优雅不起来,但凡是他认为有用的东西他就学。他发现最有用的就是打扑克,除了打扑克就是喝威士忌。他有三件宝,其中两件正是靠了他打牌和喝酒的天赋赢来的,一件是他的贴身男仆;另一件是他的庄园;第三件宝是他的妻子。

他的贴身男仆叫波克,乌黑油亮的皮肤,长得仪表堂堂。这个男仆是他跟圣西蒙岛一个庄园主通宵打扑克赢来的。第一个奴隶正是杰拉尔德实现愿望迈出的第一步,再说这个奴隶还是“沿海一带最好的贴身男仆”呢!杰拉尔德决定绝不像哥哥们那样当“生意人”,这在社会上总是名声不好。

他要做一个庄园主。他怀着深深的渴望,想要看见自己的土地在眼前绿油油地连绵不断。他一心一意地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庄园、自己的马匹和自己的奴隶。

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炎热,他在萨凡纳一个酒吧里,听到邻座一个陌生人在谈话。这个陌生人到内地去了12年刚刚回来。

杰拉尔德来美国的前一年,印第安人把佐治亚州中部的一大片土地割让给了美国,州政府就发行了土地彩票,打算把这些土地分配给中彩票的人,这个人正巧中了奖,就到那儿办了一个庄园,但如今庄园房子烧了,他也厌倦了那个“倒霉的地方”,想把它脱手。

当听到陌生人大谈这片新地方的城镇如何欣欣向荣,庄园如何兴旺时,杰拉尔德心怀叵测,故意装出一副傻相,提出打牌。夜深了,酒过数巡后,很多人都歇手了,只有杰拉尔德和陌生人两人还在打。

陌生人押上全部筹码,又加上庄园的地契。杰拉尔德也押上所有的筹码。杰拉尔德赢得了塔拉。弗林河静静地环绕着杰拉尔德的新土地流过。当杰拉尔德站在房子废墟的小土墩上,心里高兴得连感谢上苍都顾不上了。杰拉尔德在这片寂静的荒野里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已经到家了。他脚下这块地方就要建起一幢白粉砖墙的房子,而这片从山麓伸向富饶的红土洼地就会盛开大片大片的棉花,奥哈拉家又要发大财了。

他凭着自己那笔小小的赌本和从哥哥那儿借到一笔钱,再加上把这块地抵押出去拿到一笔钱,先买了一批干农活的黑奴,种上了棉花。庄园逐步扩大,那幢白房子也成为现实了。房子盖在高地顶上,俯视着通向河边的那片牧场的绿坡。这一切都是他的成就,是他矮小精悍、火烈性子的杰拉尔德的成就。

除两家外,他跟县里的邻居都相处得很好,这两家一家是左边跟他接壤的麦金托什家,还有一家是右边的斯莱特里家。麦金托什一家个个沉默寡言、生性倔强,他们不跟他人来往。

谣传麦金托什家同情废奴主义者,斯莱特里家情况则不同。他们是穷苦白人,对安古斯·麦金托什那种顽强的独立性邻居勉强还表示点尊重,而他们连这都得不到。

杰拉尔德43岁时,身体矮胖健壮,脸色红润。他禁不住地想,塔拉庄园虽然可爱,县里的人也真诚待他,可总嫌美中不足。塔拉庄园急需一个主妇。他回到萨凡纳物色一个妻子。他不准备随便找个人结婚,他的太太必须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小姐,既有派头又能持家。

“只有一个人让我中意,”杰拉尔德最后对哥哥们说,“埃伦·罗比亚尔小姐。”

埃伦那对黑眼睛早已让他心醉神迷了。尽管她的样子无精打采,一个15岁的姑娘就这样是够让人奇怪的,但他还是迷上了她。再说,她还有种让人忘不了的失魂落魄的神情,叫他看了心疼,不禁对她格外温柔。

为什么罗比亚尔家千娇百媚的女儿偏偏要嫁给一个大嗓门、红脸膛、个头只到她耳朵根的小个儿,这对大家永远是个谜。杰拉尔德本人也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这是个奇迹。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只有埃伦和黑妈妈知道。当时埃伦像个伤透了心的孩子似的一直哭到天亮,早上起来时已成了个拿定主意的大人了。那天晚上新奥尔良的一个牧师写信告诉她,她深爱的堂兄在酒吧斗殴中丧命。

“是他们把他赶走了,是父亲他们把他赶走的。我恨他们。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我要离开这儿,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城市。”

天快亮的时候,跟小姐抱头痛哭的黑妈妈劝诫说,“不过,宝贝,你可不能这样做。”

“我偏要这么做。他是个好人。要不然我就到查尔斯顿的修道院去当修女。”

她父亲被她弄得晕头转向,想到与其让女儿当修女,还不如让她嫁给杰拉尔德·奥哈拉。因此,埃伦就离开了萨凡纳,跟着已是中年的丈夫,带上黑妈妈和20个“干屋里活的黑奴”动身到塔拉庄园去了。

第二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便出世了,于是便以杰拉尔德母亲的名字给她取名为凯蒂·思嘉。杰拉尔德不免有些失望,因为他要的是一个儿子。不过有了一个满头乌发的女儿,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埃伦从来到佐治亚州北部这个县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成了县里最受尊重的邻居。她是个俭朴而善良的主妇,是位贤妻良母。思嘉长到周岁时,埃伦生了第二个孩子,取名苏珊·埃莉诺,不过大家一直叫她苏埃伦,隔了一段时间后又生了卡丽恩。

此后接连生了3个小男孩,可惜每个都没学会走路就夭折了。埃伦的生活既不安逸,也不幸福,但她并没指望有安逸的生活。

再说,生活不幸福,那也是女人的命。这世界是男人的,她只能认命。她受的是大家闺秀的传统教育,她知道如何既挑起主妇的重担,又依然保持魅力。她希望自己的3个女儿也能成为大家闺秀。在两个小女儿身上,她已获得成功。

苏埃伦一心只求出落得妩媚动人,对母亲的教导言听计从,卡丽恩害羞,好管教。只有思嘉活像她父亲,让她做个小姐难上加难。

思嘉不愿跟自己两个娴静的妹妹玩,也不愿跟素有教养的威尔克斯家的姐妹们玩,偏偏要跟庄园里的黑孩子和邻居的男孩子们玩。她跟男孩子一样,爬树,扔石头。不过在跳舞这一门上她却是全县最出色的姑娘。

多亏黑妈妈和母亲的教导,到了16岁她出落得娇媚迷人,但举止轻浮,骨子里任性、固执、爱慕虚荣。她秉承了爱尔兰父亲那种容易激动的性格,丝毫没有母亲那种无私和宽容的天性。

她从来就没有一个女朋友,对她来说,所有的女人,包括她两个妹妹,在追逐男人时都是她的天敌。但母亲可不同,思嘉把她看作神圣的人。对她来说,埃伦就是靠山,她体现了公正、忠诚、慈爱和睿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思嘉很想学母亲的样儿。但让她为难的是,要做到公正、忠诚、温柔和无私,就会错过人生的很多乐趣,也会错过好多情人。人生苦短,千万不能错过这些乐趣啊!等她哪天嫁给了艾希礼,人老了,等她哪天有了闲工夫,她就准备学母亲的样儿。不过,到那时……

吃晚饭的时候,波克走了进来,他身上惯有的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见了,满脸放光,一副当新郎官的得意之态:“杰拉尔德先生,您新买的女奴到了。”

“把你的新娘带进来吧!”杰拉尔德说。波克的妻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她12岁的女儿。

迪尔茜身材高大,身材挺直,年龄在30岁至60岁之间,显然有印第安人的血统。她沉着冷静,走起路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像大多数黑人那样含糊不清,措辞也较为谨慎。

“小姐们,晚上好。杰拉尔德先生,对不起,打扰您了。但我还是要到这来再次谢谢您买下了我和我的孩子。很多先生曾经想买我,但他们不想连我的孩子也一同买下。就为了您使我不用忍受和孩子分离的痛苦,我也得谢谢您。”

“哦——哦!”杰拉尔德尴尬地清清喉咙,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慈善之举被别人说穿了,他为此感到颇不好意思。

迪尔茜转身面对着思嘉,“思嘉小姐,波克告诉过我,您曾叫杰拉尔德先生把我买下来,所以,我打算把我的普里茜给你做贴身侍女。”

普里茜是个皮肤呈褐色的小不点,双腿骨瘦如柴。她的目光锐利、机敏,不会漏过任何东西,脸上则是一副装傻的模样。

就在这时,埃伦回来了,脸上现出疲惫而忧伤的神情。

“我这么迟才回来,真对不起。”埃伦说。她的归来使杰拉尔德像着了魔一样脸上大放异彩。

“小孩受洗了吗?”他问。

“受洗是受洗了,但他死了,可怜的孩子,”埃伦说,“但埃米能活下去了。”姑娘们把脸转向她,既吃惊又迷惑不解,只有杰拉尔德达观地摇摇头。“哦,小孩还是死了好,不用说,可怜的没有父……”

“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最好还是祈祷吧!”埃伦机灵地打断了杰拉尔德的话头。

思嘉想,孩子是谁的呢?她怀疑是乔纳斯·威尔克森的。他是监工,一个北方佬,尽管老是跟埃米在一起,但显然是不会娶她的。

埃伦双膝跪在地上,把祈祷书打开放在面前,十指交叉放在书上。杰拉尔德跪在她身边,思嘉和苏埃伦跪在桌子对面。埃伦闭上眼睛开始祈祷,她的声音抑扬顿挫的,既像在催眠,又像在抚慰。埃伦感谢上帝给她的家、家人及黑奴带来健康和幸福的时候,黄色的光圈中人人都低着头。思嘉虽然伤心痛苦,强忍眼泪,但她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宁静与安详。白天的失望之情及对明天的恐惧心理减退了一些,留下了一种希望的感觉。这种安慰并不是宗教带来的,对她来说这只是一种口头上的信仰;而是她看到了妈妈脸上的那种安详的神情。

祷告完后,思嘉的思绪便又伤感地回到艾希礼身上。他真正爱的其实是她——思嘉,可他怎么可能计划和媚兰结婚呢?紧接着,她的脑际突然掠过一个新颖的念头,在她脑际一晃而过。

“哦,艾希礼一点也不知道我在爱着他!”

这意外的念头让她大吃一惊,她几乎喘不出口大气来。

“他怎么会知道呢?他在身边时,我总是一副正统的淑女样,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他很可能会认为我根本不在乎他,只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假如他得不到我,那还不如和媚兰结婚,好让他的家里人高兴。可是,如果他知道我真的爱他的话,他就不会和媚兰结婚了!”

就是现在也还不算太迟!县里私奔之事太经常发生了,而艾希礼的订婚甚至都还没宣布!是的,时间还有的是!假如他知道,她爱他的话,他一定会废除这个婚约的。她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道!

最后一声“阿门”念完,埃伦挽着杰拉尔德的手臂上了楼,姑娘们各自回了房间。思嘉翻出需要修改的舞裙,悄悄地穿过走道。父母的卧室门微微开启着,还不等她敲门,埃伦的声音便传到她耳里,声音很低,但很坚定。

“奥哈拉先生,你必须解雇乔纳斯·威尔克森。”

杰拉尔德却大声叫起来:“可我上哪去再找一个不会欺骗我的监工呢?”

“必须解雇他,马上。大个子萨姆是个不错的工头,他可以干监工的活儿直至你雇到另外一个监工为止。”

“啊,哈!”杰拉尔德的声音又响了。“这么说,我可是明白了!是乔纳斯睡了……”

“一定要解雇他。”

“这么说,他就是埃米·斯莱特里生的孩子的父亲,”思嘉寻思着,“噢,原来如此。你还能指望一个北方佬男人和一个白人穷鬼的女儿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呢?”

她特意停了一会等谈话结束,然后敲了敲门,把裙子递给她妈妈。到思嘉躺在床上时,明天如何行动也已经详详细细地计划好了。

首先,她得表现得“傲气十足”,她将和在场的每一个男人调情逗乐。这对艾希礼是很残酷,但这会增加他对她的渴望之情。

接着,她就会让他知道,尽管她很受欢迎,可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中,她还是会选择他,这样她就能让他重新高兴起来。她羞涩、甜蜜地承认这点时,在他心里,她的地位就会比原先高出上千倍。

当然,她这么做时应该表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大胆地对他说她爱他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怎么告诉他,这只是个细节,她一点也不为此而心烦。她曾经对付过这种情形,现在也能够再次获得成功。 fnFwlkGcTI0fKMyO5xUb1qB6CxeEdN3G3qZknYusFoqE2jTK8Jj/CPDiAeLLUU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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