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关在餐室里,听着门口传来贝蒂娜姑妈尖尖的叫骂声。她正同一位农民的老婆一块儿在生我的气。姑妈不断地骂着:“畜生!没有好下场!”
这都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同农民的孩子干了捣蛋的事。可世界上所有的男孩子都会这样做的,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我觉得很倒霉,我的亲戚们都不懂得男孩子有他们玩的权利。
结果,我只得待在屋子里,听她们骂我畜生、没有好下场等。不过,我却希望贝蒂娜姑妈去看看我搞的那个动物园,动物园里有不少凶恶的野兽,我自以为搞得很成功。
我搞一个动物园的想法是这样来的:有一次,爸爸带我到奴马·哈瓦动物园去。从那以后,我老是想着那个地方,因为在喂食时,那些狮子、老虎的吼叫声以及许许多多关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的野兽又嘘气又搔痒的情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难忘怀。
从此以后,我就非常喜欢自然、历史。我家里有一本费古伊的画册,里面全是关于动物的画,我经常看它。那些画很有意思,我一次又一次地把它们临摹下来。
昨天,在回姑妈家的路上,我看到附近农场里有两个工人正在上漆。他们把百叶窗漆成了绿色,把牲畜栏的门漆成了红色。因此,我在今天早上打碎了龙胆草花盆后,脑子里就冒出了搞个动物园的想法。我首先想起了昨天看见的油漆工人的油漆罐,觉得里面的油漆对我搞动物园是很有用的。
于是,我找姑妈家附近农民的孩子昂基奥利诺商量。他是一个年纪同我差不多的孩子,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我讲给他一些事情听时,他总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昂基奥利诺很听我的话。
“你愿意在农场里看到奴马·哈瓦动物园吗?马上你就可以看到的!”我对他说。
“我也愿意看!”他的小妹妹贾比娅大声说。
“我也要看!”比埃特利诺说。他是一个2岁半的小孩儿,还经常用手和膝盖在地上爬。
这个农民家只剩下3个孩子,他们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到地里干活儿去了。
“好吧!”我说,“但必须把油漆罐拿来。”
“现在可是好机会,”昂基奥利诺说,“油漆工都回家吃午饭了。”
我同他到了农场里,那儿一个人都没有。房子旁有一把梯子,梯子下面放着两只装满油漆的罐,一罐是红漆,一罐是绿漆,还有一把粗得像我拳头一样大小的油漆刷子。
昂基奥利诺捧了一罐,我捧了一罐,并把刷子也拿上了。我们回到他家院子里,比埃特利诺和贾比娅正焦急地等我们回来。
我说:“先从狮子开始。”
就为了这个,我从姑妈家把比昂基诺也带来了,它是深受姑妈喜爱的那条老卷毛狗。我在它脖子上套根绳子,把它系在院子里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开始在它的身上涂上红漆。
为了使这些孩子们对我介绍的这种动物有个确切的印象,我对他们说:“狮子真正的颜色是橘黄的。但是,我们没有这种颜色的漆,所以就把它漆成了红的。实际上这两种颜色也差不了多少。”
比昂基诺很快就完全变了模样,变得让人都不认识了。我把它牵到太阳下去晒,并考虑下一个动物搞什么。
离我们不远有只羊正在吃草,我把它牵来,系在狗的旁边。我说:“我要把它变成一只老虎。”
我取出一些红漆和绿漆,把它们调起来。为了使它看起来像一只孟加拉虎,就像我在奴马动物园里看到的一样,我在羊的背上涂上了一条一条的斑纹,但它的脸却涂不成真老虎那么可怕。这时,我听到了猪叫。我问昂基奥利诺:“这儿还有猪?”
“有,但是是一只小猪。你看,加尼诺,它在猪圈里。”
我从猪圈里把它拖出来,这只小猪很肥,皮肤是红色的,很漂亮。
我自言自语地说:“这只猪能变成什么呢?”
这时,昂基奥利诺说,“把它变成一头大象成吗?”
我笑了。“你想看大象?”我问他,“但是,你要知道,象是很大的,有这间房子这么大。还有,用什么来做它的长鼻子呢?”
这些话讲得3个小孩都笑了。最后,昂基奥利诺问我:“加尼诺,你说的那个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它是一根很长的鼻子,长得跟车辕一样。象用这根鼻子搬东西,能把很重的东西举起来。当孩子们对它不礼貌时,它就用鼻子喷水赶孩子。”
无知是多么可怜啊!农民的孩子都不相信我说的,一个个都在傻笑。
“这只猪能变个什么呢?”我想了又想,最后才有了主意。我大声说:“你们想要知道我将要干什么吗?我要把这只猪变成一条鳄鱼!”
车上有一条盖马用的布,我把布的一头裹在猪的肚子上,然后一圈一圈地朝后绕,余下的拖在猪的身后。接着,我又像卷香肠一样把余下的布卷紧,使得它像一条鳄鱼的尾巴。以后,我用绿漆把猪和裹着的布都涂成了绿色,结果还真有点像条鳄鱼。
我把这只野兽也系到马车的车辕上后,又想起一种动物来。我从牲口棚里牵出一头驴子。这头驴子的毛是灰色的,我想把它变成一匹斑马。我在它身上、腿上、嘴上涂了许多红绿相间的条条,很快使一头灰色的驴子变成了一匹奇异的斑马。我也把它同其他动物系在了一块。
要使场面热闹些,还缺少一只猴子。正好比埃特利诺像只猴子一样又吵又闹,我就想到了他。我用一根小布条搓成一条尾巴,拴在他裙子里面的裤带上。
为了使场面显得自然,我想把猴子放到树上效果肯定很好。于是,在昂基奥利诺的帮助下,我把比埃特利诺放到了院内一棵树的树权上,还用绳子把他缚住,以免他掉下来。
这样,我的动物园就建成了。我开始讲解起来:“先生们,请看:这只4条腿浑身有着一条一条斑纹的是斑马。它是一种奇异的野兽,像马而又不是马,吃东西时踢起腿来时像驴子,但又不是驴子。它生活在非洲的草原上,吃的是那个地方长的一种巨大的植物——荷兰芹。为了躲避可怕的马蝇,它总是跑到这儿又跑到那儿。马蝇是热带地区一种大得像蝙蝠的昆虫。”
“那么,旁边的呢?”昂基奥利诺问道。
“肯定要讲的!”我回答,“但你不应该说话。在介绍一种凶猛动物的时候是禁止观众打断的,因为这样很危险。斑马旁边的动物是孟加拉虎,它生活在亚洲和非洲以及其他地区,会伤人,也会吃猴子。”
我讲到这里时,比埃特利诺在树上哭了起来。我一看,原来是绑他用的绳子松开了,他被吊在那儿,真像一只真正的猴子。
我马上抓住了这个机会,让观众注意我动物园中的这种新动物。
“大家听到了吧!先生们,女士们。猴子一听到老虎就叫了起来。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它们经常是这种凶猛动物的牺牲品。你们看到树上的这种动物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猴子,它们生活在原始森林里,老是待在树上。这种古怪而又聪明的动物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模仿动物的动作,正因为如此,动物学家给它们起名叫猴子。猴子!向这些先生们致意!”
但是,比埃特利诺并不懂向观众致意,他继续哭着。
我对他说:“最好请你抹去鼻涕。现在我们再看看狮子这种高贵而雄伟的动物。把它叫做森林之王是完全有理由的,因为它的外表以及它非凡的力量,使得所有的动物都怕它。它能一口吃掉一头牛。当它肚子饿时,是不懂得尊敬人类的。但它并不像其他动物那样凶猛,把伤人当儿戏;相反,它是一种很善良的动物,书上也讲到这一点:有一次,在佛罗伦萨的大路上,一头狮子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孩。它小心翼翼地抓起小孩的衣领,慢慢地在马路上寻找着小孩的妈妈。”
关于狮子还有许多可说的,但是,既然比埃特利诺在树上又哭又闹,而且像要掉下来似的,于是我开始来讲鳄鱼。
“先生们,请看这只可怕的两栖动物,它既可生活在水中,又可在岸上活动。它居住在尼罗河两岸,在那里,它追赶着周围的野兽,能使它们像小薄荷片一样地消失在它巨大的口中……它叫鳄鱼,身上覆盖着鳞甲,这种鳞甲就像我们在咖啡馆里看到的新鲜椰子壳那样坚硬。这些鳞甲是用来防备出没在附近地区的凶猛动物的。”
我说完这番话后,打了一下猪的胯部,猪没命地叫了起来,观众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先生们,女士们:捕捉鳄鱼是非常困难的。由于它身上的鳞甲是那样的坚硬,就是刀剑都会被它弄钝,枪对它也没有用,因为子弹一打到它身上就飞了。但是,勇敢的猎人却想出了非常聪明的办法来捕捉它。他们把一根两头都削尖了的短木棍的中间系上一根绳,用这种武器去捕捉。”
为了使这两个可怜无知的孩子对怎么抓鳄鱼有些印象,我找了一根短木棍,用铅笔刀把两头都削尖了,然后用根绳子系在棍子当中。做完捉鳄鱼的武器后,我走近猪的身边,想办法让它嘴巴张开,然后勇敢地把木棍塞进它的嘴巴里,接着我继续解释:
“就是这样,在鳄鱼打哈欠的时候,猎人就把两头削尖的木棍扔进这种两栖动物巨大的嘴巴里。接着发生了什么情况呢?鳄鱼在闭嘴的时候,棍子的两头就戳穿了它的双颚,就像诸位先生你们看到的这样。”
实际上是,猪在闭嘴的时候嘴巴被木棍戳破了,疼得嗥叫起来。
讲到这里,我一回头,看见昂基奥利诺的爸爸、妈妈正从田里气喘吁吁地跑来。
“啊呀!我的猪。”他爸爸叫道。
昂基奥利诺的妈妈伸出手去接挂在树上的比埃特利诺,并放声哭了起来:“啊!我可怜的小祖宗啊!”
没办法,农民是无知的,因为他们把什么事都夸大了。
他们发起脾气来恨不得把孩子们都掐死,而不是像我这样去想办法开导他们,使他们摆脱愚昧,把他们没见过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但我明白,要同他们讲理是很困难的。为了快点逃脱这顿骂,我把拴驴子的绳子松开,跨上驴子,打了它一下,顺着来时的路就跑。老卷毛狗也跟着驴后面拼命“汪汪”地叫。
跑了一阵子,我终于回到了家。姑妈跑出门口,看见我骑在驴子上,惊讶得叫了起来:
“哎呀!你在干什么?”
突然,她看见了浑身红漆的比昂基诺,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好像见到了真狮子一样。但是,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她捶胸顿足,全身像叶子一样哆嗦起来,叹着气说:“唉,我的比昂基诺,亲爱的比昂基诺,我可怜的,我心爱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哼!肯定是这个流氓干的。”
我一见她火冒三丈,马上就跳下驴子,飞快地跑进了家门。
“你就等着你爸爸来把你接走吧!”贝蒂娜姑妈说着,在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比埃特利诺的妈妈也来到了姑妈家,她向姑妈讲了我刚才干的事,但把每件事情都夸大了。她说猪嘴被捅出了血,比埃特利诺被弄得非常可怜等,也就是说,我要对这些事的后果负全部责任。
她不断地唠叨着:“你想一下,女主人,如果我的比埃特利诺万一从树上掉下来,那将是多可怕呀!”
还是让我来说吧!应该原谅无知的人,他们是没有罪过的。过不了几分钟爸爸就要来了,我希望爸爸能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