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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靖康之变到建炎南渡

北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十月,灭辽当年,金太宗就下诏伐宋。金军以完颜杲为都元帅,其下兵分两路:西路军以完颜宗翰(粘罕)为左副元帅,攻太原;东路军以完颜宗望(斡离不)为右副元帅,攻燕京,而后会师宋朝都城开封。岁末,得知金军逼近东京,宋徽宗匆忙禅位给长子赵桓。这年他才43岁,便早早自我下岗,把一副烂摊子撂给儿子。赵桓即宋钦宗,数日后就是新年,他宣布明年改元靖康,乞求能保佑国家安定太平。

靖康元年(1126)正月四日,新任尚书右丞李纲临危受命,兼任亲征行营使,挑起了统兵抗金的重任。他仅用了三四天,便巩固了东京防务。七日,金军打到东京城下,向好几个城门发起进攻,死伤累累而未能得手。

挟兵临城下之威,金军遣使入城,胁迫对手议和。宋钦宗求之不得,命宰相张邦昌为计议使,异母兄弟康王赵构为人质,前往金营。自正月十五起,包括名将种师道在内的勤王兵陆续抵京。种师道反对割地求和,认为东京城城高粮足,只要严密防守,金军日久必困。不久,勤王将领姚平仲说动钦宗,实行劫营之计,不料走漏消息,反遭迎击。金帅宗望遣使追究劫营之责,投降派大臣李邦彦完全推给李纲与种师道,宋钦宗即罢免二人,遣使谢罪,同意割让三镇。

消息传出,群情激愤。二月五日,太学生陈东率千余诸生伏阙上书,军民不期而至者数万(一说十余万,似乎略有夸张),要求罢黜李邦彦,复用李纲、种师道,反对割地乞和。这是一次永垂史册的学生运动,在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总是学生最少顾忌,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为民请命,成为民族的脊梁。宋钦宗自知大义有亏,更担心强敌压境,内乱再起,宣布李纲、种师道复职,并让李纲出面安抚学生,平息了这场风波。

金帅得知主战派占了上风,大兵久屯坚城之下,而宋朝勤王兵在外围聚集,自己将处于内外夹攻的危险境地,便萌生退意。十日,钦宗更换人质,换回了赵构与张邦昌;金军带着勒索到的金银引兵北去,开封被围近四十日后,终于解围。

金兵一退,钦宗以为危机已过,把种师道罢为宫观使,让他赋闲,声称其老迈“难以再用”。不久,命李纲代替种师道,去解太原之围,将他排挤出朝。与此同时,钦宗与太上皇徽宗在权力问题上勾心斗角,痛失了半年备战的大好时机。

金军虽迫于形势暂从开封撤围,在打交道中却看透了对手的腐败无能。当年八月,宗翰、宗望再次分东西路进攻宋朝,进攻路线对他俩来说已完全熟门熟路。

闰十一月初,两路金军再次会师东京,开始大规模攻城。钦宗这才再次想起李纲,驿召他进京领开封府,但他还在中途,东京就陷落了。与此同时,钦宗派人持蜡书前往相州,任命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让他与河北守将火速带兵入援京城。

李纲铭文锏(现藏福建博物院)

靖康元年(1126)正月,金军兵临东京城下,李纲临危受命,守卫都城。这把锏长96.5厘米,重3.6公斤,锏身的一刃面上有嵌金篆书“靖康元年李纲制”七字,应是他当时随身佩带的武器,也是他领导东京保卫战的珍贵物证。鞘为木质,乃后代配制。

闰十一月二十五日,宋朝居然命术士郭京驱7777名“神兵”出宣化门迎击敌军,谁知一触即溃,金兵却乘虚攻入了开封城。次日,钦宗遣使金营乞和。即便到此地步,徽、钦二帝还心存侥幸,希望金军能保留赵氏社稷。金帅也摸透了他们的心理,并不立即俘虏他们,先让他们下令收缴城内的马匹、武器,剥夺宋朝的反抗能力;而后让他们为金军搜括京城官府和民间所有的金银财物。金军还索取给金太宗的贡女三千名,犒赏金军的少女一千五百名,不仅民间妇女难逃魔爪,连不少宫嫔都投水自杀。

靖康二年(1127)正月十日,宗翰、宗望将钦宗与亲王、宰执大臣等再召到青城,把他们囚禁起来。二月六日,金帅命钦宗在青城金营中跪听金太宗诏书,宣布徽宗与钦宗废为庶人,另立别姓“以王兹土”。次日,徽宗与皇室宗族也被押往青城金营。在金军的斧钺下,二月十一日,宋朝百官集议推选另立异姓天子的问题。有人以为,为了不让金军屠城,不如推出一人应命,大家推举靖康元年做过两个月宰相的张邦昌。两天后,金军事先宣布有异议者将押赴金营,东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僧道、耆老、军民被迫签名表示“拥戴”张邦昌。

三月七日,是金帅为张邦昌行册命礼的日子。张邦昌打算自杀,有人说他被推举时不死,现在却要让一城生灵涂炭,他这才作罢。他的傀儡政权国号“大楚”,与金以黄河为界。在册立仪式上,张邦昌一再痛哭,表示自己不忍叛立。他做傀儡皇帝时,始终不立年号,不坐正殿,不受群臣朝贺,不用天子礼仪,大内宫门都贴上“臣张邦昌谨封”的封条。凡此种种,并不都是装模作样,表明他确实事出无奈,与后来伪齐皇帝刘豫有所区别。

福州鼓山石刻

这幅摩崖石刻上石在绍兴二年(1132),作者为宋哲宗第三女吴国长公主的驸马潘正夫,他刚安顿好南迁的家族,准备北赴行在朝觐,临行前五日,携四子登临鼓山,刻石记录了建炎南渡时他所在这支宗室的南渡路线,颇具史料价值。兹据拓本录文如下,兼注今地名:

靖康之间,金人犯阙,二圣北迁。逮建炎中兴,天子受命,吴国长公主始至睢阳(河南商丘)。明年寇淮甸,遂浮江而南避于钱塘(今浙江杭州)。车驾幸建康(今江苏南京),还复入觐,继适江表,会胡骑奄至,循赣水(今江西赣江)走湘湖(今湖南),濒南海(今广东)而达闽川(今福建),馆于福唐(今福建福清东南)之神光。因登乌石山观李阳冰篆,乃得古人之遗意。越五日而赴行在所,男长卿、粹卿、端卿、温卿侍。绍兴二年仲春十三日,河南潘正夫题。

四月一日,金军押着大批俘虏和战利品分批启程北撤。俘虏包括宋徽宗、钦宗父子和他们所有的皇后、妃嫔,皇太子、亲王、公主,宗室、外戚、宰执和其他在京大臣,伎艺、工匠、娼优等各色群众,共计十余万人。战利品包括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马一万匹以及法驾、卤簿、车辂、冠服、法物、礼器、祭器、乐器以及其他文物、图书等,不可胜计。

行前,金军焚烧了开封城郊的房屋,而开封城内早就形同废墟,老百姓饿死者日以万计,连一只老鼠都卖到几十文钱,人相食的惨剧也时有所见,再也找不到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里描写的那些繁华景象。

徽、钦二帝一行在北上途中历尽折磨,受尽屈辱,皇后受到随队金兵的性骚扰,离队小解的妃嫔遭到金军的强暴。次年八月,徽、钦二帝被辗转押抵金上京,金太宗逼他们除去袍服,朝见金朝祖庙,行献俘之礼,封宋徽宗为昏德公,封宋钦宗为重昏侯。他们的妃嫔三百余人没为奴婢,为金人浣洗衣服;其他妇女配给金军作为性奴隶,男子则在冰天雪地里服苦役。建炎四年(1130),他们被远徙到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徽宗在绍兴五年(1135)死在当地,年五十四岁。绍兴十一年(1141),金熙宗追赠徽宗为天水郡王,改封钦宗为天水郡公。绍兴二十六年(1156),钦宗也死在五国城,年五十七岁。

经历靖康之变的人,都不会忘记这场民族的灾难、祸乱和耻辱,也称其为靖康之难、靖康之祸和靖康之耻。于是,就有刻骨铭心的雪耻情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在南宋凝聚成挥之不去的“恢复”意识。

靖康二年四月一日,金军北归。次日,张邦昌就听从吕好问的建议,派人寻访康王赵构。九日,他迎哲宗废后孟氏入宫,尊为元祐皇后,垂帘听政,自己退位,仍称太宰。“大楚”傀儡政权仅存32日。

这时,赵构正在济州(今山东巨野)。他在上年十一月出使金营,中途折返相州不久,就接到钦宗任命他为兵马大元帅的蜡书,开府相州。东京告急,他在大名府虽接到火速勤王的蜡诏,却只让副元帅宗泽带部分勤王兵南下救援,自己则一路向东逃到济州。接到张邦昌派人送来的传国玺,他知道自己成为徽宗诸子中唯一没有被俘虏北去的亲王,最有资格登上皇位。于是,他移师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五月一日在府衙即位,改元建炎,是为高宗,孟后归政。史家以宋高宗即位为界,将此前的宋朝称为北宋,此后的宋朝称为南宋。

宗泽像

宗泽(1059-1128),婺州义乌(今属浙江)人,字汝霖,与李纲同为靖康、建炎之际抗金派代表人物。卒谥“忠简”。著有《宗忠简集》。这幅宗泽像采自《中国历代名人图鉴》(上海书画出版社,1989年)。

高宗任命李纲为右相,这时,他还在赶赴应天府的路上。高宗让黄潜善任中书侍郎兼御营使,汪伯彦任同知枢密院事兼御营副使,他们是其最信任的左右手。即位之初,尽管高宗对张邦昌说过不追究,但李纲不依不饶,高宗内心也容不得他的僭逆行为,仅过一月,就将其贬官赐死。张邦昌大节固然有亏,为公议所不容,但南宋史家王称说“邦昌之僭,良有胁迫”,还是实事求是的,将其简单地视为叛臣,似乎过于苛刻。

李纲是六月一日到达应天府的。他为天下人望所归,高宗用他,一是迫于形势严峻,二是借以招徕人望。李纲主战,他的入相,最为主和的黄潜善、汪伯彦所忌恨。入秋,金人以张邦昌被杀为由,再次攻宋。黄、汪力主南逃,李纲主张坚守中原,东京留守宗泽还力请高宗还都主持恢复大计。

高宗唯恐重蹈父兄被掳的覆辙,七月,下达了“巡幸东南”的手诏,目的地是建康(今江苏南京)。李纲极力反对,抬出不久前高宗“独留中原”的承诺,迫使他收回成命,却招致高宗的憎恶。八月,李纲升为左相,黄潜善替补右相,汪伯彦进知枢密院事,对李纲成钳制之势。

当时,两河军民自发建立山水寨以保卫家乡,抗击金军,李纲命张所为河北西路招抚使,傅亮为河东经制使,前往联络,收复失地。黄、汪要撤销张所的招抚司和傅亮的经制司,葬送两河抗金的大好形势,李纲据理力争,但高宗偏袒黄、汪,御批同意。黄潜善让自己引荐的御史张浚弹劾李纲,李纲愤而辞职。高宗虚情假意挽留一番,便将其罢相。朱熹高度评价李纲,认为他“纲领大,规模宏阔,照管得始终本末,才极大,诸公皆不及”。(《朱子语类》卷131《本朝五·中兴至今日人物》)然而,直到李纲去世,他再未入朝大用过,他是南渡以后最好的宰相人选,高宗不用他的根本原因,是担心其主战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李纲像

李纲(1083-1140),邵武(今属福建)人,字伯纪,为南宋前期主战派领袖人物。卒谥“忠定”。著有《靖康传信录》《建炎时政记》《梁溪集》等。这幅《李忠定公遗像》采自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爱日堂本《李忠定公奏议》卷首。

李纲任相仅七十五日,他的罢相激起正义人士的愤慨。太学生陈东这时也应召刚到应天府,据说他此行带着自己的棺木,决心舍生成仁。听到李纲罢相,他毫无畏惧地两次上书,希望高宗尽早罢黜黄、汪,认为“欲复中原,以定大计,非用李纲不可”,还正告高宗不应即位,责问他日后钦宗归来,不知何以自处。另一个布衣士子欧阳澈也上书指责高宗“宫禁宠乐”(即沉湎女色)。

八月二十五日,陈东与欧阳澈被斩于应天府东市,陈东四十二岁,欧阳澈仅三十一岁。宋太祖誓约有“不杀士大夫与上书言事人”一条,誓约的内容上月刚由徽宗以衣带诏的形式传送给高宗。高宗之所以大开杀戒,根本原因有三:其一,陈东对他继统合法性的怀疑,欧阳澈对他纵情声色的揭露,都触到了最痛处;其二,唯恐陈东再次激起靖康学潮那样的民变;其三,陈东等上书主张复用李纲,坚决抗金,与其逃跑的决策针锋相对。因此,高宗必置他们死地而后快,甚至不惜顶上蔑视祖训的罪名。后来,高宗对陈东之死,一再假惺惺表示痛悔,又是赠官,又是赐田,官修史书也强调他是误听了黄潜善的挑唆,无非旨在减轻公论的谴责。

杀了陈东不久,高宗就下诏“巡幸淮甸”。十月,他逃到扬州,把这个烟花繁华之地作为“行在”(即朝廷的临时驻地)。岁末,高宗将黄、汪分别迁为左、右相,把朝政全权交给他们,自己则在行宫寻欢作乐,全然不顾中原军民正与金军在浴血奋战。

十二月,金军分三路再次南侵,西路攻陕西,攻山东的东路军在渡过黄河后由完颜宗弼分率一部直逼开封,宗翰则亲率中路直攻开封与其会师。这时的开封府尹兼东京留守是宗泽,他有效部署了东京防线,粉碎了金军夹攻的计划。其后,他派人联络两河抗金义军,建立以东京为中心、两河为屏翼的抗金防线。

其时,两河山水寨星罗棋布。河东的红巾军以红巾为标志,用建炎年号,曾奇袭金军大营,差点活捉宗翰。五马山寨义军推戴自称徽宗之子的信王赵榛为首领(其真伪莫辨,一般以为是假的),实际领袖是赵邦杰和马扩,响应者达数十万。八字军由王彦领导,他是原河北招抚司的都统制,招抚司解散后率残部入太行山,部众都在脸上刺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受其号令的有十余万人。梁山泊水军以张荣为首,有战船数百,士兵万余,这支义军后由水路转战至两淮。

两河义军数十万都受宗泽节制,称其为“宗爷爷”。宗泽深知这些自发的义军,是抗金斗争最可倚靠的主力,但没有朝廷的支持,迟早会归于失败。因而在开封秩序恢复正常以后,他一再上书高宗,呼吁还都,以号令抗金斗争。宗泽留守东京一年,先后上了二十四次《乞回銮疏》。

同时,宗泽派人与两河义军联系,让他们做好接应宋朝大军渡河收复两河失地的准备。建炎二年(1128)五月,他在上疏里提出六月出师渡河的计划,请高宗回京主持北伐壮举。但高宗安居扬州,置若罔闻;对宗泽的每次上奏,黄、汪都笑着以为他脑子有病。

七月,宗泽见坐失良机,忧愤成疾,与世长辞。死前,他沉痛吟诵杜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三呼“过河”。宗泽一死,北方抗金形势迅速逆转,义军被逐个击破,官军分崩离析,一年以后开封再次被金军占领。

宋金战争初期,金朝有一个明确的战略,那就是追击立足未稳的南宋小朝廷,俘获高宗,以确保不再有一个赵氏政权与其为敌,以便自己扶植的傀儡政权能代表金朝统治中原地区。

建炎三年(1129)二月,完颜宗翰派兵奔袭扬州,前锋直抵天长军(今安徽天长)。三日,高宗正在扬州行宫行欢作乐,乍闻战报,吓得从此丧失了性功能,再也不能生育。他慌忙带领少数随从策马出城,仓皇渡江。传说中康王泥马渡江的故事一说即源出于此。

次日,金军攻入扬州,追至江边,军民不及撤退,死伤与落水者不胜其数。朝野以为扬州大溃退的罪责都在黄潜善和汪伯彦的身上,高宗也不满他俩不能早为之计,让自己吃足了苦头,遂将他俩罢相,任命朱胜非为右相,王渊签书枢密院事,仍兼御营司都统制。

王渊在扬州大溃退时拥兵数万,对来袭的五六千金骑不作任何抵抗,不仅未罚,反而升迁,是因与原康王府宦官康履、蓝珪等沆瀣一气。在高宗从镇江逃往杭州途中与到达杭州以后,这些宦官依然肆无忌惮,作威作福,强买民物,凌忽诸将,激起军民极大义愤。

三月,御营司武将苗傅、刘正彦既妒忌王渊骤然迁升,又疾恨宦官胡作非为,对朝廷一味南逃也深为不满,在杭州发动兵变。他们诛杀王渊和康履,胁迫高宗将皇位禅让给年仅三岁的皇子赵旉,由隆裕太后(即哲宗皇后孟氏)垂帘听政,改元明受。这次政变,史称“苗刘之变”或“明受之变”。

这时,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正在江宁(今江苏南京),礼部侍郎张浚则督军平江(今江苏苏州),他们闻讯后即联络大将韩世忠、刘光世等起兵勤王。苗刘兵变虽有合理的理由,却也夹杂着个人的野心,两人既无深谋远虑,又无明确目标,进退失据,见勤王大军逼近杭州,就弃城出逃,高宗复辟。五月,苗、刘被韩世忠军俘获,两个月后处死。苗刘之变发生在建炎南渡不久,对宋高宗的统治心理与朝政决策,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也成为他其后不久决心削兵权的动因之一。

七月,宋高宗升杭州为临安府,打算将这里作为临时安乐窝。这月,金军以完颜宗弼(兀术)为统帅,分四路大举南侵,兀术亲率主力追击高宗小朝廷。高宗遣使向金帅乞和,国书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天网恢恢,将安之耶?是以守则无人,以奔则无地,一并彷徨,跼天蹐地,而无所容厝,此所以朝夕諰諰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赦已也。”(《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26建炎三年八月丁卯注)但兀术必得高宗而后已,完全不理睬他的摇尾乞怜,一举突破长江防线,占领建康,直扑临安。

十月,高宗从临安逃到越州(今浙江宁波绍兴),次月,再逃到明州(今浙江宁波),十二月,决定入海避敌。十五日,高宗接到金军逼近临安府的消息,便坐楼船逃往定海(今浙江宁波镇海),继而渡海到昌国(今浙江定海)。岁末,高宗得知兀术将至明州,便让御舟漂泊在台州与温州之间的海上。建炎四年(1130)正月初三,高宗船队落碇台州章安镇(今浙江黄岩东北),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月后移向温州沿海,二月二日起驻泊温州江心寺。

兀术在正月十六日攻陷明州,也乘船入海准备追获高宗。途中遇上大风暴,被宋军水师击败,退回明州。这时南下金军已是强弩之末,后方空虚,战线漫长,屡遭宋朝武装的袭击。二月,兀术声称已完成“搜山检海”的预定目标,开始北撤。一路上纵火焚城,掳掠奸淫,明州、临安、平江府都是数日烟焰不绝。

三月,兀术军队从平江府撤军,准备在镇江渡江北上。宋将韩世忠率水师从长江口兼程西上,埋伏在镇江焦山寺附近的江面上,截断了金军的归路。双方转开激烈的水战,韩世忠妻梁氏(宋代史料中只知其姓梁,红玉之名后出,或是传说附会)亲自击鼓助战。金军无心恋战,损失严重。世忠拒绝兀术以财货名马借道的要求,将金军水师逼入建康(今江苏南京)东北七十里处的黄天荡。这是一条死港,宋军堵住其出口,使金军屡次突围均告失败。金军最后掘开老鹳河故道通秦淮河,让战船驶入长江,以火器击退前来堵截的韩世忠水师,才得以安然撤退。与此同时,岳飞打败了从陆上撤退的兀术部队,收复了建康。在黄天荡之战中,韩世忠以八千水师包围十万金军,两军相持达四十余日,虽未最后取胜,却使金军从此不敢渡江。

获悉金军北撤,高宗才从温州泛海北上,回到越州,结束了长达四个月的海上亡命生活。这次海上流亡,始于建炎三年岁末,是年干支纪年为己酉,南宋找一个不让皇帝难堪的说法,称之为“己酉航海”。

次年,高宗改元为绍兴元年(1131),寓有“绍祚中兴”的意思。虽然这年十月升越州为绍兴府,但这里作为行在,在漕运上有诸多不便。次年正月,高宗把行在迁回临安府。这里有作为都城的经济优势与地理条件:既有长江的天然之险,又不像建康那样濒临长江,易于受到攻击;地处太湖流域与宁绍平原两大鱼米之乡的交汇处,物产丰富;大运河与浙东运河在这里接头,明州作为外贸港也近在咫尺,漕运、海运都很方便;经唐、五代与北宋的长期建设,杭州已跃为东南最繁华的都会。

赐韩世忠敕残石拓片(现藏国家图书馆)

这段残石的原件应是宋高宗交代领取物件的手敕:“虎皮橐鞬一副,弓五张,至可领也。”据拓片收藏者题记说:“此断碣得于吴门南禅寺败垣中,实为宋高宗早年学黄山谷意,赐韩蕲王敕无疑。”南渡初期韩家军活动于苏州所在的浙西路,韩世忠在苏州也有私宅,这方断碣有可能是本人或后人据保存的宋高宗手敕上石的,左下部押记确是宋高宗的花押。

大体以绍兴二年(1132)高宗驻跸杭州为标志,南宋政权基本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宋室南渡也宣告完成。其后,高宗虽然也短暂驻跸过建康,但那不过是做抗金的姿态而已。当然,也为了做姿态,表示自己不忘恢复中原,临安始终称为行在,尽管实际上成为了南宋的都城。 rPYpJB/C8jMzLSoIBuiwHR80iXAhGWxVCk9Kt4P5vwjP59NgjOEzxjimSC3Pp+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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