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帝尧于勤政之暇,常往来于藐姑射山、王屋山两处。到藐姑射山,希冀遇到被衣等四子,但是始终遇不到。有一次,遇到许由,因为不认识他,当面被他骗过,帝尧不胜怅怅。一日,正从藐姑射山回来,路上忽见无数百姓纷纷向东而去,帝尧忙问何事。那些百姓道:“今日听说,东郊来了两只异兽,所以我们跑去看。”帝尧忙问道:“不会害人么?”百姓道:“听见说不会害人。”正说着,只见大司徒已率领几个虞人从平阳而来,迎着帝尧,奏道:“昨日东郊虞人来报说,那边来了两只异兽,状似麒麟,但不知究竟是不是。臣等从来没有见过,不敢决定,所以特来奏闻。”帝尧听了一想道:“此事只有请教赤将先生。他从前在高祖皇考的时候,应该见过的。”大司徒道:“这两日他正在家里合百草花丸,有多日未曾出来,所以不曾见他。”帝尧道:“且先去问问他吧。”说着,一齐回到平阳,就宣召赤将子舆入朝,告诉他有这样一种异兽,叫他前去辨认。赤将子舆道:“真个是麒麟,很容易辨认的。牡者为麒,牝者为麟。身体像麇,脚像马,尾像牛,颜色正黄,蹄是圆的,头上生一只角,角端有肉。它叫起来的声音,合于乐律中黄钟大吕之音。牡的鸣声,仿佛是‘游圣’二字。牝的鸣声,仿佛是‘归昌’二字。夏天叫起来,又像个‘扶幼’二字。冬天叫起来,又像个‘养绥’二字。它走起路来,行步中规,折旋中矩。它的游行,必先择土,翔而后处;不履生虫,不折生草;不群居,不旅行。它的性灵,又很机敏;不犯陷阱,不罹罘网;真正是个灵异之兽。它的寿又非常之长,最少一千岁,多则三千岁,上应岁星之精,下为毛虫之长。它的出来,必须盛德之世,大约有六个条件:第一个是王者至仁,不刳胎,不割卵。第二个是王者德及幽隐,不肖者斥退,贤人在位。第三个是王者明于兴衰,武而仁,仁而有虑。第四个是王者动则有义,静则有容。第五个是王者之政,好生恶杀,德至鸟兽,恩及羽虫。第六个是王者视明礼修。六个条件有一个,它才肯出来。如今圣天子在位七年,六个条件,可谓已经兼而有之。据野人想起来,一定是麒麟无疑了。”帝尧听了,非常谦逊。赤将子舆道:“且待野人前往一观,如何?野人在轩辕帝时代,看得熟极了。如果是它,可以一望而知。”帝尧道:“朕亦同去,以广见识。”于是大众随侍帝尧,到东郊之中,果见两只野兽,与赤将子舆所说的一般无二。赤将子舆一见,就说道:“这个不是麒麟是什么!”那时麒麟正在丛林之中,伏着休息。旁边观看的百姓不知其数,它亦不恐不惊。看见帝尧等到了,它就慢慢地立起来。一只叫的声音,的确是“游圣”二字;一只叫的声音,的确是“归昌”二字;仿佛欢迎帝尧的模样。大家知道的确是麒麟了,齐向帝尧称颂。后来百姓知道,尤其欢跃,大家三呼万岁,声震原野。但是,帝尧仍是谦让未遑,与群臣回平阳而去。自此之后,那一对麒麟就在东西南北四处郊薮之中来往游息,不再去了。这是后话不提。
有一次,帝尧又到王屋山访尹寿。这日正是十一月朔日。尹寿向帝尧道:“帝来得正好。鄙人仰观天象,今夜有一奇事,于后世很有影响。请帝夜间到对面山上,鄙人追陪,共同观看,亦很有趣味的。”帝尧忙问何事。尹寿道:“五星之精,今夜下降,不可不前往一看。”帝尧听了不解,但亦不再问。到了晚间,帝尧和尹寿带了侍卫,径到对面山上。那时星斗满天,山径昏黑,咫尺不辨。侍卫等烧炬,在前引导。帝尧正在壮年,尹寿亦老而弥健,曲曲登跻,毫不吃力。直到山巅,已是酉初光景,就在一块大石上坐定。尹寿用手指着东方的一颗大星,向帝尧说道:“这颗就是土星。从前野人遇到一个真仙,曾经在各星中游行过的。据他说,这颗土星美丽无比。星的外面有光环三道,分内中外三层。每层的距离不过几千尺。它的全径约四十八万里,它的体质极薄如纱,可以从外面望见里面。走到土星上一看,更稀奇了,但见那光环如长虹三道,横亘天空,下垂天际;还有十个月亮,或上或下,终夜不绝;岂不是美丽之至么!”说着,又指西南一颗大星,向帝尧道:“这颗是木星,又名岁星。它的外面,亦有环带数条,不过多是灰色的,当中阔,两头狭;当中的颜色,有时赭,有时白;形象位置,常常在那里变动,不知是何缘故。它的外面,有八个月亮,亦是或上或下,终夜不绝,非常美丽。”又向南面指着一颗星,向帝尧道:“这颗是火星。它的上面一切与我们地上无异。不过所有河川,都是由人工开凿而成。最小的川,阔约四十五里。大的阔至一百八十里。最短的川,长约七八百里。长的川,在一万里以上的很多。川的流行,多经过湖泊;或则无数大川,统统会归到一个大湖中去。它的星面上天气,比较我们地上为冷。一到冬初,各川各湖,无不冰冻;直到春深,方渐渐融解。据那真仙说,火星内所居的人,能力异常广大。或者将来能够设法,使我们地面上的人与他们通信或往来,都未可知呢。它有两个月亮,比我们地面上多一个。”又指着正西面一颗星,向帝尧道:“这颗是金星。天明之前在东方,叫作启明星;日落之后在西方,叫作长庚星;只有这两个时候可见,其余多在日间,若遇着日食的时候,亦可以见之。它亦有两个月亮。”又指着西北面一颗星道:“这颗是水星,最难得看见。只有冬天一二日中,太阳未出之先,或落山之后,可以见之。假使这一二日中,适遇阴雨,就不能见。所以有些研究天文的人,一生一世见不到水星的都有。今日恰恰能够遇到,真是难得之机会也。”正说到此,忽听见西方嗤的一声。急回头看时,只见一道光芒,仿佛一大火球,从金星中分出来,直向下界坠去。接着西南方,又是嗤的一声,一道光芒,一个火球,从木星中分出来,向下界坠去。接着西北方,又是嗤的一声,一道光芒,一个火球,从水星中分出来,向下界坠去。过了些时,火星、土星中,又同时嗤嗤两声,两道光芒,两个火球,向下界坠去。帝尧这时,看得非常奇异,便问尹寿道:“这种现象,是从来所罕见的。究竟主何灾祥,请老师示知。”尹寿道:“鄙人昨日已占过一卦。这种现象,与现世并无关系;与二千年之后,大有关系。”帝尧道:“怎样的关系,老师知道么?”尹寿道:“据卦象上看起来,土星之精,坠下去,在谷城山下,化为一块黄石。二千年后,化为一老人,以兵书教授一个俊杰之士,做王者之师。后来这个俊杰之士,大功告成,退而求仙,求访老人于谷城山下,果然得到这块黄石,就造起祠堂来岁时祭祀。又历若干年,俊杰之士得道仙去,其家人葬其衣冠,并这块黄石亦附葬在内。近旁居人常看见这个坟上黄气上冲,高约数丈。又隔了若干年,这个坟为盗贼所发掘,不见俊杰之尸,并这块黄石亦失所在,从此黄气没有了。这土星坠地之精,才告结束。木星之精,坠于荆山,化为一块稀世的美玉;侧面看起来,其色碧,正面看起来,其色白。有一个人得到了它,拿去献给国君。国君以为是假的,刖去那人的一足,以正其欺君之罪。后来国君死了,新君即位,那人又拿这块玉去贡献。新君又说他是假的,又将那人的足刖去。后来新君死了,又换一个新君,那人再要去献,又不敢去献,抱了这块玉在旷野之中哭了三日。新君知道了,叫那人拿了玉去剖开来,果然是稀世之珍,于是才重赏那个献玉之人。后来国君拿这块玉,转献之于天子。天子就用它做成一个传国的宝玺,世世相承,代代相传。直到千年之后,有一个天子被其臣下所逼,携了这宝玺,登楼自焚,这木星坠地之精方才消散。火星之精,坠于南海之中,化为一颗大珠,径约尺余,时时出现海上,光照数百里,红气亘天。后世的人,因将那个地方取名为珠池,或称珠厓。它的气候最长,可历四五千年而不衰,卦上竟看不到它的结果。金星之精,坠于终南山圭峰之西,化为一块白石,状如美玉,时常有紫气笼罩其上。三千年后,有一个天子,要想雕塑一个神像,苦于没有好材料。一日夜间,梦见一个神人向他说,教他掘取紫气底下的这块大石来做材料。天子醒了,依着梦中的话,饬人去掘,果然得到,就雕琢成一个二尺多高的神像,又雕琢了几个高约六尺多的人像。隔了几百年,这许多雕像渐次毁坏,那金星坠地之精方才消灭。水星之精,坠在西北一个柳谷之中,化为一块黑石,广一丈余,高约三尺。二千五百年之后,渐有文采,但是还不甚分明。又过了多年,忽如雷震,声闻数百里。这块黑石居然自己能立起来,化为一块白石,上面有牛、马、仙人等等形状,又有玉环、玉玦和文字的形迹。大概那时,必定应着一个真主降生的祥瑞。但是,究竟如何,卦上亦看不出。这五项,就是与后世有关系的事情了。”帝尧道:“老师虽如此说,弟子终究有点疑心。何以不先不后,在这个时候,五星之精都会一齐下降呢?”尹寿道:“天上陨星,本来是常有的。一年之中,不知道有多多少少,但是与世界上或后世的关系甚微,而且大半陨在海洋及丛山之中,所以不大有人去注意它。这次五星之精,却与后世很有关系。今日帝又适来,所以特地邀帝一看。帝尽可放心,于现在时世,是一无关系的。”帝尧又问道:“适才老师说,曾经遇到游行过星辰的人,和他谈过。究竟星上是如何情形?弟子从前曾听人说:天上七日,世上千年。这句话未知可信么?”尹寿道:“这句话可信不可信,不敢说。不过星辰上的日子和年份,亦是长短不同。据鄙人所闻,大约水星上面的日子,比地面上长一点,它以十二个时辰零为一日;至于它的年份,却比地面上短得多了。现在帝所新测准的年份,是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年,水星上的一年,却只有八十八日,岂不是短得多么!金星上面的一日,只有十一个半时辰多一点,比地面上为短。它的一年,只有二百十余日,亦比地球上短。至于火星的一日,比地面上稍为长一点。它的一年,有七百八十日,比地面上长一倍了。至于木星,日子极短,只有五个时辰光景,便是一日,但是它的年份很长,约有我们地面上十二年,方才是它的一年。至于土星上的一日,亦不过五个时辰多一点,但是它的年份更长,地面上二十九年光景才算它一年,岂不是长极么!此外还有许多星,它们的一年,等于地面上八十四年,等于地面上一百六十四年,等于地面上三百多年的,统统都有。当初亦曾经听那个真仙说过,所谓‘天上七日,世上千年’的话,或者是以一年通计,或者的确有这样一个境界,却不敢妄对了。”二人一路说,一路下山。过了几日,帝尧又归平阳而去。
光阴荏苒,这一年已是帝尧在位十一年的冬天了。帝尧一日,忽想起自从五年东巡之后,还没有出巡过。依照天的大数,十二年为一周。天子上法天象,以后应该每到十二年巡守一次才是。从前巡守的是东方,此刻听说平安无事,尚可以不去;只有南方,地湿天热,民性狡诈。自从三苗在那里立国之后,听说暴虐无道得很,万不可以不去看看,以便劝导惩罚。想到此处,主意决定,次日视朝,遂向群臣说知。司衡羿首先说道:“帝驾南巡,老臣极端赞成。要知道南方,自从 兜、三苗父子盘据以来,肆行暴虐,实行他贼民、蛊民、愚民的种种方法,百姓真是困苦极了。帝这回跑去,正可以给他们一个警戒。不过老臣之意,以为应该带了几千兵去,一则可以使他们震慑,二则倘使他们竟敢不听号令,就可以乘此剪灭了他,省得将来再劳师动众。”帝尧摇摇头道:“带了兵去巡守,太骇人听闻了。德不足以服人,凭仗武力,自己想想亦未免惭愧,而且反使诸侯怀疑,亦觉不妥。”羿道:“帝切不可大意。当初先帝南巡的时候,老臣亦是苦劝带兵的。后来因为熊泉地方的乱事,先帝以民命为重,半路上遣老臣前去讨伐,未能扈从,以致为房、吴二逆所困,几遭不测。先帝爱女,因此失身于盘瓠。前车不远,这是帝所知道的。况且现在这三苗雄据南方,久有不臣之志,岂可轻身冒险。古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天下之主,还请慎重为是。”说罢稽首。当下群臣听了司衡之言,知道的确是个实事,大家都赞成带兵。帝尧才问羿道:“那么带多少兵呢?”司衡羿道:“带五千兵去。”帝尧道:“太多太多。”羿道:“至少三千人。”帝尧道:“还太多。劳民伤财,朕是不忍的。”羿道:“三千人不能再少了。老臣知道,南方之民,欺善而畏威。若有兵威震慑,就使有奸谋异志,亦不敢动,此所谓‘兵法攻心’。倘若兵带得少了,虽则亦可不受危险,然而焦头烂额,何苦来!”帝尧见他如此说,方才答应。和仲道:“据臣愚见,王者之道,固然应该耀德不观兵,但是兵戎究竟是国家要政之一。自前数年田猎讲武之后,久已不治兵了。虽则司衡平时训练极勤,士气极盛,但是没有烈烈轰轰的举动,外面看起来,是看不出的。既然看不出,他们难免有轻视朝廷之心。可否于明年正月间,明令治兵一次,比较技艺,检阅车马,庶几使四方诸侯知道朝廷军容之盛、士马之精,自然有所畏而不敢发生异心。就使那三苗之国,难保没有奸细在这里窥探虚实,亦可以使他知所警惧。古人兵法,有所谓‘先声而后实’者,就是这个方法。未知帝意何如?”帝尧道:“这策可行。本来治兵是国家应有之事,并不算什么。”于是决定日期,在明岁正月下旬举行,一切由司衡羿和逢蒙去预备。
到了那时,各种都已预备好了。选一块平原旷野之地,在最高处造了一座校阅台,请帝尧和各大臣居处。第一、二、三三日,检阅车马。共有车一万余乘,马四万余匹,车皆坚致完整,马皆高大肥壮。第四、五日检阅武器。刀矛戈戟弓箭之属,不可胜计,大约可分配数十万人之用。十余年来司衡羿苦心经营,修整添备。这个成绩,亦真可观了。第六、七日考查阵法。原来古时阵法起于黄帝时候的风后。他著有《握奇经》一书,虽则寥寥数百字,但是后世兵家都崇奉他。所以当日所布的阵法,亦不外乎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四正四奇这几种。不过教练得非常纯熟,步伐整齐,进退坐作,一丝不乱,而且变化错综得非常神妙,如此而已。第八、九、十三日,比较射箭,亦是个个精熟,箭箭中的。大家无不称赞司衡的功绩。逢蒙在旁听了,心中着实难过,暗想:“这种全是我的劳绩,现在统统归功于羿,给我平日教练的功绩一概抹煞,未免可恶。正应了孔壬那日的话,羿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出头了。”想到此处,闷闷不乐。且说治兵之事,至此正要结束,只见羲叔向帝尧提议道:“臣等向来听说司衡和逢蒙的射法,都是千秋绝技,但从来未见他们射过。现在趁此较射的时候,可否请帝命他师徒二人,比较一回,以尽余兴?臣等亦可以增广眼界。”大众听了,无不赞成。于是羿与逢蒙,各携弓箭,来到广场中,比起射来。第一次比远。在五百步之外,立一箭垛,垛上画一鹄鸟,鸟的两眼,用红色涂着,以射中两目者为胜。(后世目的两字,就是指此而言。)羿连射三箭,都穿过鹄眼,细看只有一孔,并无第二个。逢蒙连射三箭,也是如此。众人无不喝彩。第二次比力。拿了十块铜板,都是厚约一寸,放在五十步远的地方。羿一箭过去,十块铜板一齐穿通。逢蒙亦是如此。众人看了,无不咋舌。第三次比巧。相去百步之远,立一根方木,方木上放一个鸡卵,卵上又放一块细石。羿一箭过去,小石不知何往,但是鸡卵丝毫未动。逢蒙一箭也是如此。众人看了,佩服之极,拥着他师徒二人,称颂不止,把个逢蒙乐得来口都合不拢。忽然远远来了一群人字式的鸿雁。逢蒙立即取出三支箭来,指着鸿雁,向众人说道:“我要射左边一行第一、二、三只的头。”说着,那三支箭如连珠一般地上去,那三只鸿雁,一只只连翩掉下来。早有兵士飞跑过去,拿来一看,果然都中在头部。大家无不赞美逢蒙的射法,以为独一无二。原来逢蒙这种射法,不是羿所传授,是得之于从前的师傅甘蝇,后来又苦心研练,才能有此,就叫作连珠箭。今朝有意卖弄,以博众人称赞。哪知老将羿见了,顿觉技痒,不禁起来说道:“果然是好射,可谓青出于蓝了。老夫亦来射射,如射不着,请诸位不要见笑。”众人见那鸿雁时,已与从前大不同了。从前是整齐的,现在失了三只,惊恐之余,东逃西窜,无复队伍,而且那飞行亦较从前为速。只见老将也搭着三箭,一齐向上射去,一东,一西,一南,同时并发,三只鸿雁亦同时掉下来。兵士跑去取来,亦都是中在头部。众人喝彩之声,恍如春雷一般,都说道:“究竟是老将,手段更是高妙。”这一句,真把逢蒙惭愧得无地缝可钻,恨不得立刻将羿杀死,因为他有意胜过我,要压我的头;又恨他秘密藏着他的本领,不肯尽传授我。正在忿恨的时候,老将羿是天性爽直的人,以为这种比较,不过玩玩的事情,丝毫不曾介意;便是众人,亦不曾留心;只有帝尧,看见逢蒙的面色,已经有几分觉察了,忙用好话,将逢蒙着实称赞了一回,随即论功行赏。逢蒙平日教练之功,赏赐亦特别优渥。那治兵之事,就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