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过,两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骑兵技术飞速提高的一个历史阶段,在这个阶段,披挂重铠、防护全面的重装骑兵逐步成为骑兵的核心力量。因此,统一中国、拥有更高人力与物力的隋唐骑兵延续重视铠甲防护的传统,也是非常符合逻辑的。依据唐代《太白阴经》《通典》的一致记载,唐军无论步兵、骑兵,披甲率达到了60%,也就是说,几乎可以保证以近战肉搏为主要任务的部队全部披甲,只是一部分斥候、轻弓骑兵、轻装弓箭手或者辎重后勤人员没有甲胄。当然,其中既有作为重甲的铁甲,也有皮甲等轻甲,而现存资料还无法完全确定铁甲与皮甲的比例。
根据《唐六典·卷十六》记载,“甲之制十有三,一曰明光甲、二曰光要甲、三曰细鳞甲、四曰文山甲、五曰乌鎚甲、六曰白布甲、七曰皂绢甲、八曰布背甲、九曰步兵甲、十曰皮甲、十有一曰木甲、十有二曰锁子甲、十有三曰马甲。今明光、光要、细鳞、山文、乌鎚、锁子皆铁甲也”。虽然我们还无法完全准确复原这么多种铠甲的式样,但我们至少可以发现,在13种盔甲中,有6种完全是铁甲,而如“步兵甲”及“马甲”中有一部分也应为铁甲,可见铁甲的比例较大。
唐代的重型金属札甲 |
唐中期加装腹部护具的重札甲 |
根据历史学家卡尔海因茨的意见,唐朝7世纪左右,是中国金属札甲发展的一个高峰,宽阔交叠的金属甲片覆盖全身,提供了完备而良好的防护。这种札甲比起用细密甲片编缀在织物上的细鳞甲来说,同等重量下防护力更高。而且,由于札甲是由绳索或皮带串连金属甲片制成,一旦损坏,只需要直接更换损坏的甲片即可,较鳞甲维修更为方便,因此,在汉代之后就得到了比鳞甲更广泛的使用。在唐帝国大量使用这种金属札甲的同时,突厥人或中亚草原民族也开始流行这一样式。
唐军札甲护颈与南北朝时期北朝高高竖起的盆领不同,转变为宽阔巨大的软甲护颈紧贴颈部,护颈被称作顿项,大得足以把前面的喉咙完全包裹,完全护住了嘴下方至锁骨的部分。唐军的盔甲中,最主要的就是金属札甲,这些铠甲中的一部分在胸前、背后有大型或小型的圆形、椭圆形铜质或铁质甲板(一部分历史学家认为的“明光铠”)。在这些札甲的复原中,胸前拥有较大护心镜的造型往往出于雕塑;而胸前护心镜较小、札甲甲片重叠交替并覆盖全身的盔甲,往往来自壁画。现代一般认为后者的实际作战装备数量在唐军中更高些。
虽然这种铠甲最早出现并非在唐朝,但唐代的这种铠甲,比起之前的,甚至是以具装骑兵闻名的隋军重骑兵的铠甲,编缀金属札甲甲片的甲裙要更大,为骑手腿部提供了更好的保护,腿甲往往一直延伸至脚踝,提供全方位的防御,且这种盔甲在资料中非常常见。而至唐朝中叶最繁华的“开元盛世”时,一些重甲在腹部又加装了圆形护具,提供更完备的防护。
当然,过分神话唐军骑兵的铠甲也是不必要的。确实,在世界范围内,唐代重札甲除了胸腿重点防护外,作为头盔的兜鍪、作为软甲护颈的巨大护项、作为肩甲的披膊、作为保护前臂的护臂,都非常齐全。这样的盔甲和同时代欧洲、西亚、中亚的相比,也算是拥有极强的防护力。但是,唐军中似乎锁甲的成分很少,一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唐朝有限的锁甲主要是从中亚进口,因此不像同时代东罗马或萨珊的精英骑兵那样给予颈部硬甲(诸如锁甲)保护。也就是说,这样的话,对于部分关节部位的防护,唐重骑兵是不如东南欧、西亚、中亚的东罗马帝国或是波斯萨珊帝国精英骑兵的。且比起穿着锁甲内衬、外部加挂重型札甲/鳞甲两层防护,甚至部分军事精英人员还加装了铁面具保护脸部的波斯萨珊王朝具装重骑兵,唐军重骑兵的盔甲略薄。
但也同时应该看到,萨珊帝国的军事人力资源不如唐帝国,且由于社会制度问题,萨珊帝国的贵族武士与平民士兵的装备差距极大,平民士兵往往无甲或披轻甲,完善的护颈防护和铁面具仅是极少数高级军事人员甚至将领的装备。唐军这种有些标准化的重装状态则应用于普通卫士(当然也是装备良好的军队),最著名的例子出现在壁画上,即唐初(643年)的“长乐公主墓仪卫图”。这种状态常常使唐前期的军队“鱼腩”部分较少,也较难被对方抓住攻破的机会,过去的罗马军团(当然主力是步兵)也长期处于这种状态。历史证明,这种状态对于战斗来说可能是更加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