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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鹰国王的崛起

终于,两人之间的平衡因希腊城市的行动被打破。在伊普苏斯会战的失败后,德米特里乌斯改变了此前对希腊各城邦的宽松政策。这在希腊各地区造成了不小的反弹,阿提卡、皮奥夏等地区先后叛乱。在公元前292年,德米特里乌斯对色雷斯进行了成功的远征,但前一年被镇压的皮奥夏人再度叛乱。德米特里乌斯被迫返回希腊,并对底比斯进行了围攻。

皮洛士决定抓住良机,趁德米特里乌斯忙于平叛,他带领伊庇鲁斯军队和盟友埃托利亚人,以大约3万人的军队东进色萨利。德米特里乌斯反应迅速,他将围城任务交由儿子、未来的安提柯二世戈纳塔斯(Gonatas)处理,而自己带领主力北上求战。皮洛士的实力不足以正面对抗德米特里乌斯,在一番劫掠之后他选择了西撤。德米特里乌斯在色萨利留下了大将潘陶克斯(Pantauchus)和1.1万人的守军,自己则返回南方继续围攻,并在第二年成功攻取了底比斯,两人间的全面战争也因此宣告开始。

在皮洛士被迫返回伊庇鲁斯的同时,他还遭受了另一打击:他的另一位妻子——拉娜萨(Lanassa)离他而去。拉娜萨自视甚高,不愿与皮洛士后宫中的其他蛮族妻子共处。结果她逃往了科基拉岛(这片领土是她结婚时带来的嫁妆),并放话要将自己献给德米特里乌斯。德米特里乌斯闻讯后发动了一次海上远征,轻松攻取了科基拉岛和莱夫卡斯岛(Leucas),并接回拉娜萨。没有海军力量的皮洛士,只得无奈地接受羞辱。

公元前289年,德米特里乌斯发动了旨在永久消灭西部威胁的军事行动,他的主力与潘陶克斯的驻军会合后,从色萨利出发,南侵埃托利亚同盟。无力正面对抗的埃托利亚山民们躲入山区,以持续的游击战骚扰入侵者,避免正面战斗。但德米特里乌斯有更大的野心,他在埃托利亚留下潘陶克斯,自己则带领部队迅速穿越埃托利亚的山隘,向西北的安布拉西亚挺进。

获悉埃托利亚人的危局,皮洛士迅速动员了大约2万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埃托利亚。他刚好选择了另一条沿海的道路,这使得他与反向进军的德米特里乌斯擦肩而过,数量不足的伊庇鲁斯人也得以免于进行会战。德米特里乌斯从容蹂躏伊庇鲁斯乡间的同时,皮洛士的军队也进入了埃托利亚,留守的潘陶克斯不顾人数劣势,决定收拢驻军进行会战。

根据普鲁塔克的记载,素以勇猛著称的潘陶克斯,在战端初开之际就直冲皮洛士而来,要求进行单独决斗。皮洛士接受了这个挑战,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先以骑枪互相冲刺,再拔剑贴身肉搏。皮洛士在搏斗中留下一处刀伤,但刺中了对手的大腿和头颈,重伤的潘陶克斯靠着侍卫拼死力救才捡回一条命。伊庇鲁斯军队同样也在全局战斗中赢得了大胜,至少5000名马其顿士兵被俘,战死者不计其数。皮洛士人生中第一次指挥的会战告捷,伊庇鲁斯人士气大振,称呼他们的国王为“雄鹰”,这一外号也跟随了皮洛士的一生。

而皮洛士不仅让伊庇鲁斯人为之昂扬,甚至还赢得马其顿人的欣赏。尽管被皮洛士打得损失惨重,但马其顿人并未对皮洛士有所怨恨。相反地,马其顿人对这个阿喀琉斯的后裔和亚历山大大帝的远亲,充满了敬意。同时,因为这一年的交战,最终让德米特里乌斯打消了消灭皮洛士的想法。他膨胀的野心使他试图重建他父亲的版图,为此在希腊和马其顿全力扩军,据说他想要组建一支超过10万人的大军和500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毫无疑问,这对其他继业者再度构成了威胁。

又一次,还在世的继业者们出于恐惧结盟。托勒密、利西马库斯、皮洛士和德米特里乌斯的亲家塞琉古,从三条战线、三个方向逼向德米特里乌斯。公元前288年,托勒密的舰队在希腊各城市间挑动叛乱,同时利西马库斯领军南侵,德米特里乌斯匆忙北上。而此时的皮洛士,则安坐安布拉西亚,他等待着德米特里乌斯将注意力投向北方,然后从容出兵,夺取马其顿的王座。

联军的行动十分迅速,南下的利西马库斯和德米特里乌斯在马其顿北部展开了会战。德米特里乌斯在安菲波里斯(Amphipolis)赢得了一场正面胜利,但他的权力基础却在南方开始崩塌。皮洛士等到了他需要的机会,从南方和西方开始了火速进军。

传闻在进军过程中,皮洛士梦见了亚历山大大帝,病重的后者提出以荣誉和名望帮助皮洛士,随后便骑上来自尼萨的骏马,带领皮洛士慨然起行。或许是受到了梦境的激励,皮洛士在马其顿境内的行动大胆而迅猛,连续的败报在德米特里乌斯的军营中造成了极大的不安。终于,安提柯家族的故乡、重镇贝里亚(Beroea)的陷落,让马其顿军队士气大减。刻薄寡恩的德米特里乌斯并不是一个深受爱戴的指挥官,他效仿波斯式的帝王做派更是招致了马其顿士兵的不满。贝里亚的陷落,此时被当作一个恶兆,大大刺激了马其顿人的神经。

发现军营中酝酿着的反叛计划,德米特里乌斯将军队南移远离利西马库斯。在他看来,士兵更可能叛逃到利西马库斯帐中,而非伊庇鲁斯的“蛮族”旗下。然而这却大错特错,皮洛士释放了许多俘虏,消除了马其顿人的顾虑,士兵们随之彻底丧失了对德米特里乌斯的忠诚。最终在亲信的劝说下,德米特里乌斯被迫放弃这支处在叛乱边缘的大军,化装成平民逃出了营地,皮洛士无须战斗就吞并了整支军队和马其顿领土。

随后来到马其顿的是姗姗来迟的利西马库斯,他要求瓜分半个马其顿。皮洛士判断马其顿人的忠诚并不足信,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利西马库斯公开敌对,便同意以奥克西乌河(Axius)为界,各自统治马其顿的一半领土。而德米特里乌斯则又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往希腊,这里有他的儿子戈纳塔斯和各希腊城市的驻军。利西马库斯和皮洛士忙于内斗和瓜分马其顿之时,德米特里乌斯回到希腊着力解决叛乱。

◎利西马库斯胸像。在所有的初代继业者中,以利西马库斯最为暴虐,德米特里乌斯和他之间存在私怨,这让两人的政治势力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降伏了底比斯人的又一次叛乱后,德米特里乌斯转而围攻雅典。围城之中的雅典人绝望地寻求外援,皮洛士成了他们理所当然的选择。皮洛士可能到来的消息使得兵力不足的德米特里乌斯放弃围攻,而这也成了德米特里乌斯在希腊统治崩溃的标志。

失去了整个马其顿和部分希腊城市的德米特里乌斯,已经陷入了更甚于伊普苏斯会战后的困境。在绝望之下,他开始了对亚洲的东征行动,将有限的希腊领土和驻军交给儿子安提柯·戈纳塔斯管理。如果说亚历山大大帝的东征是两代雄主筹划日久的水到渠成的话,那么德米特里乌斯的这次东征,则是一只流血不止的猛兽在做最后一次挣扎。

在远征开始之初,德米特里乌斯取得了一些胜利。但这支有如无源之水的远征军,很快失去了后劲。德米特里乌斯幻想深入塞琉西帝国的领土腹地,在亚美尼亚占据一席之地,并从那里东山再起,而他的部下们则对这样的异想天开并不买账。随着他的部队逐渐进入内陆,之前他们依仗的海上补给变得艰难起来。而与此同时,利西马库斯和皮洛士也开始行动。皮洛士在公元前286年开始攻击安提柯·戈纳塔斯控制下的色萨利,并且获得了成功。

◎ 安条克一世和斯特拉通妮斯。斯特拉通妮斯以“马其顿第一美女”和德米特里乌斯一世女儿的身份,嫁给了辈分高她两代的塞琉古。塞琉古之子却暗恋自己的后母,深受相思之苦。得知此事的塞琉古大方地为爱子安排了婚礼,使得这桩政治婚姻最终成为为爱结婚

最终,德米特里乌斯的绝望东征止于叙利亚北部的奇里斯提卡。他只剩下饥肠辘辘的数千人之众,被迫向两次毁灭自己统治的死敌,也是他的前女婿(塞琉古将自己的续弦妻子,德米特里乌斯之女,改嫁给了为之魂牵梦绕的儿子,安条克一世)投降,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军事冒险,在公元前284年初的冬春之交画上句号。

在此,我们有必要先叙述他的结局。这位“围城者”在即将落入塞琉古之手时,写信给远在希腊的儿子,让安提柯二世视自己如死人,将全部权力一并交给了他。被俘后的德米特里乌斯得到了优待,塞琉古性情宽厚,与这位亲家也素无个人恩怨,而且正统的马其顿国王是一个很有用的政治傀儡。而德米特里乌斯却觉得活着了无生趣,自20岁开始军旅生涯起,他的人生充满了军事冒险、对权力的追求,以及胜败间多变和无情的起落,至此,他已是心灰意冷。在塞琉古的软禁中,他纵情于声色犬马之娱,在不久后的公元前283年秋季,他即因病去世。

尽管安提柯二世数次恳求塞琉古释放他的父亲,甚至不惜以整个“王国”(此时仅剩几处孤零零的希腊城市)和自己为条件,但塞琉古始终不愿行放虎归山之举。在德米特里乌斯离世后,安提柯二世以隆重的礼仪埋葬了父亲的骨灰。安提柯父子的势力实际上已经从政治舞台的正中央消失,而作为希腊半岛最有希望的统治者之一,皮洛士已经占据了整个伊庇鲁斯、色萨利、半个马其顿和希腊若干地区。

几乎是在德米特里乌斯被俘消息传来的同时,皮洛士和利西马库斯都意识到他们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即将破裂。利西马库斯首先行动,恰逢埃及的托勒密一世去世,继承王位的托勒密二世成了他的外交目标,托勒密二世将妹妹嫁给了利西马库斯。这和其他一系列分化皮洛士旧盟友的动作,让意识到威胁的皮洛士与蜷缩在希腊的安提柯二世结盟,共同对抗利西马库斯。

终于在公元前284年,戒心转变为了军事冲突。利西马库斯此时的势力范围已经遍及色雷斯、马其顿和小亚细亚西部,这使得他能够动员的军队人数大增。于是他动员起一支可能多达7万人的军队入侵了马其顿西部,而皮洛士或许只能征召4万人左右的军队,即使加上安提柯的援助,他也无力正面迎战利西马库斯。力不能敌的皮洛士,被迫退到了马其顿旧都埃迦伊坚守。

但噩运随后而至,皮洛士几乎重蹈德米特里乌斯的覆辙。利西马库斯设法切断了皮洛士的补给线,皮洛士的军营中人心浮动。利西马库斯抓住机会,设法劝诱敌军的马其顿士兵投降。他提醒他们自己是马其顿宿将,而皮洛士则是一个伊庇鲁斯的“野蛮人”,在其麾下作战有违“光荣”传统。这给了马其顿士兵充分的叛变借口,他们立即背叛了皮洛士。罗马帝国时代的希腊作家普鲁塔克曾对此有过一针见血的评述:

“归根结底,马其顿人在腓力父子的统治期间,连年征战;而接踵而至的继业者战争,更让元气大损的马其顿人,为一个又一个国王、总督抛洒鲜血。毫无意义的牺牲耗尽了马其顿人的耐心和胆气,尽管他们仍是东地中海最善战的士兵,但他们为了和平将会不惜损失名望在内的一切,任何一个试图驱使他们作战的人,都会被马其顿人为了生存而背叛。”

随着在马其顿的战败,皮洛士被迫带领残部逃往伊庇鲁斯,而利西马库斯在开战次年尾随而至。皮洛士在坚城中龟缩不战,于是利西马库斯在伊庇鲁斯境内大肆劫掠,甚至开掘了伊庇鲁斯的皇家陵墓。至此,皮洛士在马其顿的统治只持续了3年多就遭遇了无可辩驳的失败而彻底告终。

之后的2年内,皮洛士转而向北攻略伊利里亚,弥补马其顿的损失。这一过程中他收获颇丰,他曾经的保护者格劳西亚斯已经去世,继任者无力抵抗他的兵锋,不少伊利里亚领土,连同希腊城市科基拉、阿波罗尼亚都被纳入皮洛士的势力范围。至此,伊庇鲁斯王国的领土北至阿波罗尼亚,南至科基拉,使得皮洛士重新成为希腊西部一个强有力的君主。

而看似尘埃落定的马其顿则在悄悄变化,利西马库斯娶了托勒密一世之女阿尔西诺厄(Arsinoe),后者希望以自己和利西马库斯的儿女继承王位,于是枕边风劲吹。这使得利西马库斯的长子,由他的另一位妻子产下的阿加索克利斯(Agathocles)处于尴尬的境地中。这一计划中还涉及了另一位“托勒密"托勒密一世的长子托勒密·克劳诺斯,后者的境地与阿加索克利斯极为相似,托勒密一世将王位传与幼子,而前妻所生的长子克劳诺斯只得流亡海外,投奔利西马库斯。

利西马库斯轻信了阿尔西诺厄,他认定阿加索克利斯有弑父夺位之心。此时的阿加索克利斯已在父命下管理王国的亚洲领土,他出色的能力和平易近人的性格,使他在小亚细亚极具声望人心,这却使他的境地更为危险。最终,利西马库斯处死了阿加索克利斯,并立即在整个色雷斯和小亚细亚引发了一场政治动荡。

阿加索克利斯的被害直接导致大量亚洲城市叛离利西马库斯,而阿加索克利斯的遗孀赖山德拉(Lysandra)和与阿尔西诺厄闹翻的克劳诺斯,匆匆逃往巴比伦尼亚,试图在塞琉古处寻得庇护。赖山德拉请求塞琉古,希望他出兵援助,让自己的几子登上王位。这一建议立即让塞琉古视为天赐良机,他立即同意了请求,动员军队西进,旨在吞并整个小亚细亚,继而人侵欧洲。

公元前282年的冬季,塞琉古一世人侵亚洲西部,利西马库斯率军迎战。公元前281年2月,在小亚细亚西南的库鲁佩狄安(Corupedion),77岁的塞琉古一世和80岁的利西马库斯刀兵相见,塞琉古获得一场大胜,而利西马库斯则曝尸荒野数日,期间只有爱犬相伴。利西马库斯的帝国随着他兵败身死而崩溃,方才安定数年的马其顿王位又成为无主之物,于是,皮洛士又获得了人主马其顿的机会。然而,就在此时,命运女神仿佛是要刻意捉弄他一般,给他送上了另一个机会。 lpZtrYNfZFxqTkbvRyzj5DeSlVWbtEkYAG1Xq9o4PdH8mUnjSLsaFo6vPvG/Um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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