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值得注意的是,子贡没有说孔子不言“性与天道”,而是说孔子关于性与天道的论说他本人没机会听到。 子贡在孔子弟子中素以明敏著称,却不能与闻“性与天道”之言,或因其尚缺沉潜力行之质。
“教不躐等”是孔子教诲的重要原则。将道理讲到什么程度,一定要根据学习者的资质。不能给资质不足的人,讲超出其理解力的道理。读《论语》需要特别注意对话的语境。不能简单地将孔子所说的话都当成他对某一问题的最终理解。其中,至少要考虑到三种情况:其一,对话者资质的不同。比如,同样是问仁,答樊迟则曰“爱人”, 答颜渊则为“克己复礼”和“为仁由己”。 樊迟愚钝,所以孔子应之以浅近的道理。颜渊高明,孔子就以其深思所得答之。人们现在还常常以爱来释仁,这等于是以樊迟的心智来揆度孔子了。其二,对话者身份的不同。“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一章, 陈国司寇以是否知礼这样的问题问孔子,事涉孔子已亡故的先君,本已是不知礼的表现。若在其他场合,孔子是可以不回答的。但以客人的身份,不答尊者之问,是违背礼的原则的。所以,孔子答之以“知礼”。其三,对话者性格特点的不同。子路和冉有同样问“闻斯行诸”,孔子给出的是完全相反的答案,因为“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论语》中所谈道理多是日常生活中的“应该”。这些看似平常的“应该”,其实都是有其价值根源的。价值总体说来是生活道路的指引,它告诉人们应该追求什么样的生活。在具体的社会历史环境当中,价值往往有其盲目性。有的时候是出于偶然的习惯,甚至有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无知。 所以,每一个时代都需要重估价值的努力。当然,尽管具体的价值取向有随时代变化而变化的方面,但根源性价值则有其恒常性。而具有恒常性的根源价值,必定是以人性和天道为基础的。人之所以应该这样生活,是因为人的本质倾向是这样的,天道也是这样的。换言之,正确的生活道路,既是符合人性的,也是符合天道的。
我们这里讲孔子的哲学,并不着眼于一般的社会伦理思想和人生智慧,而是关注他对世界、人生的根本问题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