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学士以雅文学的创作者和捍卫者自居,轻视甚至蔑视通俗文学。这不仅过去在中国是如此,可以说,它曾经是一个世界性的普遍现象。当然,对通俗文学的价值的肯定与重视,各国或各民族有着不同的“觉醒时刻表”。就美国而言,大约是在“二战”之后:
通俗文化又称大众文化,作为贬词也称“商品化文化”或“文化垃圾”,通常为评论家所不齿,不受学术界的重视。……美国学术界对通俗文学的渐加重视并加强研究,是与“美国学”的兴起与发展有密切联系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中掀起了研究美国的热潮。世界要了解美国,美国也要进一步了解自己,就这样兴起了“美国学”。……在研究美国文化的各种专题中,对通俗文化的研究便被提上了日程。
当然,在此以前,有的美国学者对于通俗文化,也抱着猎奇的态度赏玩过,上面所说的“二战”以后,是指在总体上对通俗文化有了全新的认识。
下面我们就中国文学史中对通俗文学所采取的态度作一简略分析,在古代,一般是采取了“总体蔑视”与“分体升格”的对策。当他们觉得有些俗文学作品已成为影响广远的传世之作时,雅文学对它们也到了无法不予正视的地步,于是往往采用“怀柔”手段,一种类似“招安”的策略:招来并使之安宁。似乎它们本来就是经典,而不是属于通俗文学的古典名著,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或者用几大奇书的排名,冲淡它们的俗文学本质;而大量的同类的俗文学作品却仍被排斥在文学史研究的客体之外。对历史上在俗文学领域中做出过最突出贡献者,觉得对其成就已无法讳避者,也只好让他们进入文学史之林,如冯梦龙,以聊备一格。而对其他也有若干突出贡献的俗文学家,其成就可与进入文学史的雅文学作家媲美者,就略而不论了。也就是说他们在文学史上,是并不“同工同酬”的。其原因也就在于俗文学在文人学士眼中其整体地位是低下的。我们认为,将“风”、“雅”、“颂”中的“风”——古代的民歌、民谣升格为诗的典范之作,纯属正常;一批古代通俗小说名著,作为文学创作的楷模也是很必要的。但以“怀柔”手段,并冲淡其俗文学的本质,是文学史上无法持久的片面垄断行为。在现代文学时段,新文学作家对继承中国白话小说传统的通俗文学作家是一概予以否定的,我们将在以后的章节中加以详述。但在抗战时,由于服从政治上的统战政策,才对通俗文学予以宽容。但这也并非是对通俗文学价值的全面肯定,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在20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采取行政或半行政的手段,又将通俗文学重新打入冷宫这一文学史现象。不过我们也应清醒地看到,在这一时段内,一批对俗文学的价值具有一定真知灼见的文人,也在正统的雅文学史之外,另写《中国小说史略》、《白话文学史》、《平民文学概论》、《中国俗文学史》等等,以补雅文学——正统文学史之不足或缺失。对中国通俗文学的生存权的讨论,直至20世纪80年代,才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当时有些文学工作者,将雅文学与俗文学比作文学母体的两翼,提出要“找回另一只翅膀”,以使文学母体展双翼而翱翔。直到20世纪80年代,我们的文学史工作者才开始对通俗文学的价值做出了初步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