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优拉恶狠狠地又捡了块石头朝那瓶子掷去。这一次,她击中了,却仍没有听到她渴望听到的碎裂声。石子擦过瓶子,弱弱地哐当了一声,滑进花丛不见了。第三块石头——比前两块都大都沉——射了出去,那射程近得荒谬:这姑娘踩在花坛松软软的泥土上,直直俯视着瓶子。这一回,那爆炸声来得刺耳又干烈。却并未带来丝毫解脱。还是走吧。
又潮、又热、又闷的夜降临在基布兹,酷热像碎玻璃般扎着皮肤。葛优拉折了回去,经过她屋子的阳台时,把凉鞋扔了进去,她光着脚踩上了脏兮兮的小道。
地上的泥块磕得她的脚底痒痒的。有种糙糙的摩擦感,她的神经末梢与朦胧的兴奋感一起跃动起来。石山那边,阴影正召唤着她:那儿是沐浴在最后一线光辉中的果园。她用两手坚定地拨开了围篱间的空隙,钻了进去。那一刻,有股柔柔的晚风微动了起来。它温和地拂着,却没有明确的方向。落日满是倦意地朝西踱去,被灰蒙蒙的地平线吮吸吞噬,自投罗网。最后一班拖拉机也一路喷着黑烟,载着物什从偏远的地里驶回仓库。没错,就是这辆拖拉机给第二拨劳动者送去了晚餐。它似乎完全隐藏在了浓烟或者是夏日的烟霾中了。
葛优拉蹲下身去,从尘土中拣出几块鹅卵石。然后,她又心不在焉地把它们一一扔了回去。她的唇间有诗行呼之欲出,一些出自她喜欢的青年诗人,另一些则属于她自己。走到灌溉水管旁,她俯身停下,那汲水的样子就好像在轻吻水龙头。但那水龙头锈了,水管也还烫着,水微温而带涩味。尽管如此,她拐过头,任凭水流过她的脸部和脖子,流进她的衣衫。她的喉咙充满了锈味和湿土气。她闭上眼,立在静谧中。还是没有丝毫的解脱。也许该来杯咖啡。但先要离开果园。这会儿必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