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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流浪部族的侵入是怎样为我们热浪袭人的夜晚平添了一份诗意。也许,对我们一些未婚的姑娘来说,确实如此。但我们不得不提那一连串常见且的确毫无诗意可言的麻烦事,例如口蹄疫、农作物损坏以及盛行一时的盗窃。

口蹄疫病源来自沙漠,是游牧人那些未受过有效医学检疫的牲畜把它们带到了这儿。尽管我们已预先采取了多种预防措施,病毒还是感染了我们的羊和牛。我们的奶产量大幅降低,牲畜也大批病死。

谈及庄稼的毁坏问题,我们不得不承认从未当场抓获过任何游牧人。我们发现的仅仅是人和牲畜的足迹残留在一排排蔬菜丛间、干草地里,隐藏在围篱护得好好的果园深处。而遭毁坏的灌溉水管、陷阱标记和耕作农具全被丢弃在田地,如此等等。

我们却不会自认倒霉。我们不信什么宽容克制和素食主义的鬼话。我们的年轻一代更是如此。虽然还有些老一辈仍在信奉着诸如托尔斯泰式的人道主义。而在这些年轻人心中,忍耐的约束力早已失效。他们去偷他们的牛羊,往游牧男孩掷石子,或是把某个牧人揍得奄奄一息。然而,出于礼貌和气度,我不便斤斤计较地去细说这些报复行为的种种细节:任何东西孤立起来看,都会只看到它突兀出格的一面。为给以上报复行为的始作俑者辩护,我必须清楚地声明,刚才谈及的牧人面相狡诈,令人恼怒。他瞎了一只眼,断了鼻梁,滴着口水;他的嘴里——这一点,当事人也一致赞同——嵌着长长的、弧形的尖牙,跟狐狸似的。一个如此面相的男人还有什么勾当干不出呢?贝都因人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个教训。

行窃当属其中令人恼怒痛恨的行为之最。他们向我们果园中未成熟的果实下手、将水龙头揽入囊中、擒走堆放在田间的麻布袋,还潜入鸡舍,甚至掳走我们简陋家中仅有的贵重物。

深沉的黑夜与他们勾结共谋。他们进出我们的居留地,如风般难以捉摸,巧妙避开我们设下以及加设的各种警戒与看守。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开一辆拖拉机或破吉普去关一处偏僻农田的灌溉水龙头,暗影在车灯前一闪即过,不是人,就是夜兽。一天夜晚,某个恼怒非常的看守断然开火。黑暗中,他杀死了一头迷路的胡狼。

不用说,基布兹的书记处自然没有保持沉默。艾迪肯,我们的书记,多次报警。但无奈那追踪犬不是出卖,就是辜负了他们。驯犬员们被引至基布兹围篱几步开外处,只见那警犬扬起黑鼻子,凶猛地仰天长吠了一番,就呆呆望着前方无所适从了。

搜查破旧的帐篷,却一无所获。似乎整个地球都决定掩藏赃物,厚颜无耻地让受害者死无对证。最后,部族长老被“请”到了基布兹办公处,由一双高深莫测的族人护卫左右。急性子的警员试图逼供,拼命嚷嚷。

我们这些书记处的成员,礼貌而恭敬地接待了老者和他的手下。我们把他们邀至长凳坐定,微笑以对,在艾迪肯的特别关照下,还奉上了出自葛优拉之手的热腾腾的咖啡。老者以繁缛的礼节回应,从面谈的起初到终了均以笑容相待,并用谨慎、正式的希伯来语措辞辩护。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部族的一些浑小子向我们的财物下了手。为什么要否认呢,孩子总归是孩子,更何况世风日下。他有幸能在这里请求我们的谅解并归还财物。俗话说,行窃者必自毙。这就是天道,因果。年轻人的鲁莽我们除束手无策外,又能奈何得了?对于我们所受的困扰和不幸,他深表遗憾。

说着,他把手伸进了袍子的褶皱处,掏出一些螺丝,几个锈的,几个闪闪的,一把修枝刀,一刃脱了柄的刀片,一支袖珍手电,一柄破锤,还有三张邋遢的钞票作为对我们损失和忧虑的补偿。

艾迪肯尴尬地伸出双手。谁都猜不透,他竟会无视我们客人的希伯来语,用蹩脚的阿拉伯语作了答复。他在暴乱、围困时期学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忘得所剩无几,显得格外寒碜。他一开腔便坦率而清晰地阐述了我们之间的睦邻友好——这是我们一切共识的基础——这一点,也是为东部各民族一直引以为傲的,特别是在喋血的战争年代和剑拔弩张的冷战时期我们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我们的客人——无疑是因为疏忽——在致歉中却对诸般劣迹只字未提。而艾迪肯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详尽历数种种偷盗、蓄意破坏等行径,义正词严,毫无畏惧。如果盗得财物能悉数归还,恶意破坏也只此一次,永不再犯,我们也会奉上诚挚,为我们的邻里友好书写新的篇章。而对贝都因营地进行具有教学意义的礼节性参观无疑将使我们的儿童开阔视野,受益匪浅。当然,自不待言的是,部族孩子也将得到回访我们基布兹家园的机会,这对加深我们的相互理解大有裨益。

长老没有松懈亦没有扩大笑幅,只以谦恭之辞允诺,除却他已承认并请求我们宽恕的种种,基布兹的绅士们再不会发现一件盗窃之事。而那个笑容也一直保持在先前的水平。

他留下大番的祝福祈祷后告辞。祝我们健康长寿,子孙满堂,丰衣足食,并由裹着黑长袍、赤着足的二人护送而去。他们的身影很快被基布兹围篱外的荒漠旱谷吞并湮没。

警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且确已放弃搜查——事已至此,于是,我们有几个年轻人提议在晚上给他们来个突袭,用他们所能懂的方式,教训教训这群野蛮人。

艾迪肯对此表示厌恶,并理直气壮地驳斥了此项提议。这群年轻人却给艾迪肯冠以种种绰号。教养让我不得不在此略去他们的粗话。说来也怪,艾迪肯并没有理睬这些侮辱,而是勉强同意把他们的建议提交基布兹书记处再作定夺。也许他顾虑到这群小子会一意孤行。

黄昏时分,艾迪肯一屋又一屋地召集起委员会于八点半召开紧急会议。遇到葛优拉时,他告诉了她那帮年轻人的想法和他所承受的非民主压力,并叮嘱她带上一壶黑咖啡,以及多多的亲善。葛优拉只酸酸一笑。刚被艾迪肯从昏睡中惊醒,眼睛还蒙蒙眬眬的。她换了身衣服。夜色越来越浓,天气又潮、又热、又闷。 cWRIOsVbwLnU5tTz+bHdCY3Pc2e6dyIQDw4vZ9rWd0oI75eRCsoR5PvfNBBCPz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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