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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弘于一人

天葩院。

玄商君不省人事。

这倒是个杀他的好机会。夜昙刚是这么一想,突然她额间红光一闪。

“啊——烫烫烫!”夜昙双手捂额,一蹦三丈,只觉得脑浆子都沸腾了——她动了杀念。天规禁令里,天界之内,不得无故杀生,不得仙僚相残。

虹光宝睛的提醒,粗暴干脆。夜昙满地打滚,当滚到玄商君身边的时候,疼痛减轻。

嗯?她试探着靠到榻上,挨着玄商君躺下。玄商君仍旧毫无知觉,虹光宝睛却慢慢停止了发热。唉,看来这家伙真是依恋旧主。

夜昙无奈,只得又使劲往里蹭了蹭,紧贴玄商君。虹光宝睛终于不再发烫了,她坐起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一身冷汗。

外面,蛮蛮重新端了药进来。

它伸出鸟头,见玄商君仍未清醒,立刻说:“按常识,你现在就应该用樱桃小嘴含了药,一口一口地喂他了。”

夜昙正在擦拭额上香汗,闻言啪地一声拍在它鸟头上:“神他喵的按常识!真要这么喂药,本公主恐怕有生之年都会被恶心得吃不下饭!我就不能拿根筷子,撬开他的嘴,一碗药倒进去吗?!”

蛮蛮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不必!”

呃……一人一鸟低下头,正见玄商君睁开眼睛。

尴尬。

玄商君强撑着接过药碗,自己埋头饮尽。然后他拿出美人刺和乾坤法祖所赠的丹药,一声不吭,丢给夜昙。夜昙接在手里,终于也是有了一丁点的愧疚之心。

她问:“你好些了吗?”

玄商君的回复是……

“滚出去!”

夜昙和蛮蛮立刻就滚了出来。

刚滚出来,外面就有人进来。夜昙一见来人,不由愣住:“神、神后?”

来的果然是神后,她衣上霓虹微光变幻不定,美丽温柔。见到夜昙,她却是微微蹙眉,说:“谁在内殿?”

夜昙是真没法解释,这殿里上神之血的香气飘飘浮浮,怎么解释也瞒不住神后。她只得一手捂脸,一手指了指内殿。

也别问是谁了,自己进去看吧!

内殿,玄商君自然听到自己母神前来,他根本来不及考虑,当先脱去自己沾血的衣裳,卷成一团塞到被褥里。神后就进到内殿,掀开了床幔。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神后的表情,真是五光十色,精彩绝伦。

——她居然在“青葵公主”的榻上,逮到了自己衣裳不整的儿子!

夜昙捂着眼睛,没有过去。玄商君说:“母神,我……”我了半天,他也没法解释。与其让母神知道自己受伤,凭白担心,不如认了这事,让她另作他想。

他不再说话了。

神后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解释,只得说:“母神知道你素来不是荒唐的孩子,但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你总该有个说法。”

玄商君保持沉默,神后看向夜昙,夜昙倒是准备说:“其实……”

话刚开了头,玄商君说:“其实什么?公主殿中私藏了其他人?”难得的,话里竟然带了几分威胁。这个所谓的“其他人”,他显然是另有所指。夜昙也不敢再乱说了,如果玄商君非要追究,那帝岚绝潜入天界的事肯定瞒不住。他要是被天界神族抓住,天知道他爹会不会把他泡成虎骨酒。

现在玄商君既然不开口,那自己当然还是不要多说为好。夜昙立刻转口道:“其实就是神后看见的这样。”

天呐,还不如不开口!

神后看看玄商君,又看看夜昙,不由叹了一口气,说:“你跟我来。”

夜昙只得跟着她走,半天,神后说:“今日的事,本宫会当作没看见,也不知情。”

“呃。不对呀。”夜昙咬了咬手指,说:“神后不应该骂我勾引您儿子,然后想方设法地处理我吗?”

“勾、勾引?”神后领着她往前走,似乎是又好笑又无奈,“有琴今年两千七百岁,若是轻易被人引诱,本宫也只能怪他心志不坚。如何反来骂你?”

神后居然如此通情达理?夜昙是真意外了:“那神后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霓虹苦笑:“今日建木之果成熟,大部分都用不上。本宫想来找你一起采摘销毁。”谁知道竟然撞见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她心中有事,自然不够专注,只是指了指前方。

夜昙随她指尖望去,只见一棵参天巨树华盖如云。树上果实累累,红通通的如樱桃,十分诱人。

“哇!建木也结果子吗?我以为天界只有蟠桃和人参果呢!”夜昙冲过去,只闻见一阵甜香。树下仙婢正忙着将这些红果果全部摘下来,放进竹筐里。

神后微笑,说:“这建木多年以来,一直是神后在打理保管,以后早晚也是要交给你的。今日,你就过来监督采摘、帮忙计数。剩余的果子要悉数填埋,记住,一个也不许遗漏。”

夜昙应了一声,待要过去,神后又叫住她,终究还是担心的。她说:“青葵,你虽被定为天妃,但毕竟还未行礼。你……无论如何,还是不可与谁过于亲近。”

夜昙说:“放心吧,我知道。”

她向建木走去,神后赶忙叫住她:“那你和有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啊?”看在她人不错的份儿上,夜昙难得安慰道,“神后,我们之间只是个误会。根本什么也没发生。少典有琴还是完璧之身,放心吧啊。”

“完、完璧之身?!”神后凌乱了。

夜昙来到树下,抬头一望,甜香更浓了。她咂了咂嘴,喃喃自语:“这么好的果子,看上去就味道不错。就算是吃不完,为什么不分给其他神仙呢?这么埋了多可惜呀。”

旁边仙娥不敢答话,神后被她那句“完璧之身”惊得连剩下的话都没嘱咐,魂不守舍地走了。

夜昙来到竹筐前,那果子殷红如血,上面还带着露珠。夜昙随手捡起一个,尝了尝。果子新鲜,汁水甘甜,入口生津。

“啊!”旁边仙娥大惊失色:“仙子,这果实若是少了一个,我等都要被贬下凡间的!”

“呃……这么严重的吗?”夜昙举着被啃了一口的果子,双眼发光,“那我也会被贬下凡间吗?”

仙娥说:“那倒不会。仙子负责看管,若是有失,当负主责。会受七七四十九道雷火之刑,然后贬入畜牲道,九生九世不得为人。”

……好吧。夜昙把啃掉一口的果子放进筐里,说:“我跟你说,我现在负责计数,只要我不说,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玩意儿少了,明白吗?”

仙娥脸色煞白,但她说得对。自己一路艰难修炼,难道要功亏一篑不成?她坚定地点点头。

“哇!好吃啊!”夜昙又抓起一个果子,问她,“这建木果实为什么要销毁?”

她由神后带来,必定身份高贵。仙娥也不认识她,不敢乱说,只得道:“回仙子,历代神族都是如此处理的。而且要精准计数,一个也不许私留。”

夜昙看看果子:“这东西不会是有毒吧?”

仙娥为难地说:“我等资历太浅,并不知情。但建木乃是神树,其果实不可能有毒才对。”

没毒就行。夜昙开始计数。这些筐看上去像是竹筐,但上面都施了法术,一筐必须装满三百颗。这样计数就容易多了。

反正果子也是要销毁的,夜昙干脆抬了一筐到自己脚边,一边啃一边指挥仙娥采摘填埋。她把每个果子都咬一口再放进竹筐里,这些笨竹筐,根本不管放进来的是不是完整的果子。咬过一口的它们也照单全收了。

简直天衣无缝!

天界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说法,入夜大家也不在意。一直到明月当空,浮云烁金,终于所有的果子都被填埋了。

神后亲自过来验看,夜昙跟在她身后。她巡视填埋地点,说:“这些果子,叫灵修禁果。”

“啊?”夜昙狐疑——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果子?

神后接着说:“神族性子寡淡,哪怕是仙侣之间,也不喜欢过于亲密。而这建木所结成的灵修禁果,却可以帮助神族。让他们灵修之时更为投入。所以,每年如果有想要繁育后代的神族仙侣,就会提前申领灵修禁果。但神族繁育后代,需要准备多年。故而这灵修禁果,所需并不多。剩余的,为了防止有人心生歹念,算计他人,只能悉数销毁,不得遗漏。”

呃……那这果子,其实就是神族的春药嘛!这居然是一个需要吃药才能那什么的种族。夜昙捂着自己将要破碎的节操,问:“那……神后,这果子要是吃多了,会丧失神智吗?”

神后微笑,说:“那倒不会。此药并不作用于服用者本身,只是吸引异性仙侣所用。因为极易引起神族乱性,所以严格管控而已。”

夜昙这才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奇怪,这灵修禁果,自己虽然吃了一筐,但浑身上下一点不觉异样。她说:“神后,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神后说:“嗯。本宫倒是忘了你乃凡人,夜晚是睡觉的时候了。青葵,你要早日学习辟谷之术,不然身在天界,还是颇为不便。”

夜昙挥手:“我知道啦。”

天葩院。

夜昙刚一回来,蛮蛮就扇着翅膀迎上来。夜昙打了个咆嗝,问:“那个少典有琴,他怎么样了?”

蛮蛮说:“还在睡着,我看是伤得不轻。我家少君还没找到,这可怎么办呐!他不会是被天兵天将抓住了吧?”

夜昙说:“天兵天将不可能,要是他们抓住,一定有人通禀玄商君。他化为原身,则难以被追踪妖气,恐怕是被哪个仙娥带走了。”

蛮蛮认真地说:“不可能。”

夜昙问:“为什么?”

蛮蛮摇晃着鸟头,煞有介事地说:“我家少君,那是何等的倾城绝色,如果被那些仙女发现,早就已经万人哄抢了。岂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夜昙不想理它了。

内殿,玄商君身着里衣,还在盘腿打坐。但这次的药极为对症,他呼吸平稳,周身气劲也不再乱蹿。夜昙没有找到帝岚绝,也是心中不安,坐在榻边的垫子上发呆。

玄商君魂入太虚,周身都是至清之气,本是无尘无垢。突然,一股甜香渗入。这水晶般通透无瑕的世界,瞬间波澜四起。他低下头,脚下清气如水,水波荡漾中现出一个人影。

是个女子。

她白裙堪及大腿,腰间丝带飘飞,锁骨暖白、双肩温润,赤足披发,步若莲华。

心动则意碎,周围无上清气纷纷破碎,玄商君如见神魔,步步后退。

夜昙乍见他面色大变,只得上前:“少典有琴?你又怎么了?”

玄商君睁开眼睛,那甜香丝丝缕缕,挥之不去。他艰难开口:“你……又干了什么?”

夜昙扶住他,帮他坐起来,说:“我没干什么啊。神后让我过去帮忙,我想着你不是受伤了嘛,所以忙完就回来了。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她在他耳边聒噪不休,玄商君所有的注意力,却都在她扶住自己肩膀的手。那素手几乎贴在他肩头,温度微微发烫,令他心中不安如潮水般汹涌。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哎呀,你身上好烫。”夜昙低下头,正打算试试他额头温度,却只见他盯着自己的唇,喉头微咽,喉结滚动。

“哎,”夜昙看着双瞳如着火,不由倒是来了兴致,“怎么?你突然发现本公主的绝世美貌了?”

玄商君竟然没有反唇相讥。他握住夜昙的手腕,慢慢将她拉到眼前,那红唇粉嘟嘟的,如樱花般娇艳。猝不及防间,他覆唇过来。

夜昙只觉眼前一黑,随后唇瓣一烫。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少典有琴吻了她。可唇齿交接并不够,他舌尖顶开她的唇,进一步侵占拥有。

舌尖交缠的瞬间,夜昙手中美人刺出,就要将他捅个对穿。混账啊!这个变态色魔!平时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其实就是个伪君子!

玄商君一把握住她手中兵器,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吻得更深。夜昙只觉得身上压了一座山,她的挣扎如蚍蜉撼树。

外面蛮蛮听见动静冲进来。一看榻上情景,它就扇着翅膀敲自己鸟头:“哎哟!伤风败俗啊!不知羞耻啊!”玄商君的回应,是一把抽出夜昙的美人刺,向它飞掷而来。

蛮蛮张大鸟嘴,果断扇着翅膀,用起飞的速度跑了。

夜昙见他是真的失了理智,立刻停止了挣扎。

果然玄商君狂乱深吻半晌,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他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夜昙变成了一个核桃。

夜昙:“……”

玄商君有时握住她,指腹轻轻摩挲,有时放开她,任由她满床乱滚。

夜昙确实是滚了一晚床单,但这画风不太对吧啊喂!

次日清晨,玄商君醒来。他一言不发地整饬衣饰,夜昙还在榻上滚来滚去:“先把我解开啊你这个变态!”

玄商君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病态的嫣红,直到自己仪容十分整齐了,他终于一手托起夜昙牌核桃。夜昙就在他掌心里与他对视。

他神情严肃得可怕,厉声问:“灵修禁果?你从何处得来?!”

夜昙牌核桃不安地转了个身:“那个……碧穹仙子给我的,说是建木结的时令水果。”唉,碧穹啊碧穹,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就再替本公主背个锅吧……

又是霞族!玄商君目光冷冽,随即再问:“她送来给你,你便吃吗?你吃了多少?”

呃……夜昙心虚地说:“一……”

玄商君说:“一颗?”

一筐。夜昙哪里敢多说?怎么这灵修禁果,原来竟是对另一方起作用的!她眼珠转来转去,好在核桃怎么着都是面无表情。

玄商君眉宇成川——仅仅一颗灵修禁果,我竟情动至此?莫非我对她早有这般肮脏不堪的想法吗?

可这……怎么可能?!

多少年来,纵眼前色若春花,自己也是心如磐石。怎么可能……

他双手握紧,却重又松开,问:“昨日你殿中私藏了什么人?!”

夜昙装傻:“还能是什么人,君上你呗!”

玄商君说:“昨日你分明身穿陌生男子衣衫,还敢狡辩?!”

夜昙牌核桃转了个圈:“人家哪里狡辩啦?捉贼捉赃,你既然声称殿里有人,那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看啊。那衣衫就是我从离光氏带来的,女子在人间行走不便,我有一两套男装,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死鸭子嘴硬,玄商君还真是没办法。何况昨日他虽然觉得殿中气味有异,但确实没有看见其他人。他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此事本君自会查明。昨夜荒唐至极,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问你一句话,你认真答复。”

夜昙牌核桃在他掌中滚了一遭:“你问吧,问完放开我,我还没吃早饭呢。”

玄商君说:“你可愿为我守节?”

夜昙以为自己聋了,她转了个方向,大声问:“什么?”

玄商君面色微赧,微微别过脸,说:“如今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但吾不日将赴归墟,修补蟠龙古印。此去危险,大抵难以返回。若你愿为我守节,那我即刻禀明父神,请他册立我为储君,然后娶你为妻。即便我不能归来,神族无论如何也不会薄待于你。”

“我!”夜昙真是气笑了,“我就答你一个字。”

一个字?玄商君试探着问:“……好?!”

夜昙怒道:“呸!想耽误本公主的大好青春,白日作梦!痴心妄想!”

玄商君并不意外,以她的德性,这确实是意料之中。他试图跟夜昙讲道理,说:“可你我昨夜早已逾矩。无论如何,你总不能嫁给我的亲弟弟。”

夜昙牌核桃想了想,又换了个语气,说:“那你放我回人间,我为你守节。”

玄商君信她个鬼:“不行。”

夜昙牌核桃怒道:“那你还不快放开你弟媳?!”

玄商君苦思良久,竟也别无他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前往归墟,然后活着回来。

可……没有盘古斧的碎片,直接进入归墟修补蟠龙古印,真的有可能活着返回吗?

他随手把夜昙放在桌上,拂袖出门。夜昙大声喊:“喂!你快放了我!”

最后一个字落地,她猛地恢复人身,差点跌地上。玄商君留下一句话:“用过早膳,继续抄书,不得顽皮捣蛋。”

蛮蛮一见玄商君离开,赶紧冲进来,说:“他昨晚是不是中春药了?”

夜昙作了一晚核桃,早就浑身僵硬了。她揉着腰:“你怎么知道?”

蛮蛮一扬鸟头:“以他的颜值,根据常识,必中春药好吗?”

夜昙一把掐住它的鸟嘴:“快别说了!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再提,知道吗?”

“我蛮蛮当然是不会提了。”蛮蛮挣开她的手,一脸感伤,“只是可怜我家少君,年纪轻轻就绿云罩顶……”

夜昙一把揪住它的鸟脖子:“去死啊你!”

重墨台。

碧穹仙子刚起床,法宝万霞听音就传出声音。她拿起来,丹霞上神说:“今日天葩院两次派仙娥前往药王殿取药。”

碧穹仙子毕竟是抄了无数遍的《女则》和《女训》,此时她打着哈欠:“母神,我抄了好多遍书,现在还满脑子都是‘五色坏目,五味昬智’。女儿真的好累。”

谁不是呢?一万遍,整个霞族都出动了好吗?丹霞上神说:“傻女儿,多年后身居神后高位的你,会感谢今天努力经营的自己。听着,母神已经打探到,天葩院这两副药,第一副很古怪,看不出来历。但第二副却显然是上神调理内伤所用的方子。再加上,君上昨天进了天葩院,就一直没再出来。”

“啊?”碧穹仙子终于知道哪里古怪了,“母后是怀疑,君上受伤了?”

丹霞上神说:“对!君上的修为,等闲绝不会受伤。你要立刻前往天葩院打探情况。如果此女有异,我们就要马上禀明天帝。”

碧穹精神一振:“女儿知道了。”

她待要出门,丹霞上神又嘱咐道:“那青葵是个凡间女子,你带点人族惯用的早点过去。记住,你要让所有神族知道,无论任何时候,你对她都没有恶意。”

碧穹不是很愿意:“可她的口味庸俗至极,女儿实在是……”

丹霞轻声告诫:“吾儿,忍是世上最难受的事。但为了母仪天界、光耀霞族,任何委屈,都值得。”

碧穹只好说:“女儿知道了。”

天葩院。

夜昙正在吐槽今天的早饭,碧穹仙子就提着食盒上门了。夜昙看见她,几步上前,就去翻食盒。总算她是明白夜昙口味的,这次准备的早点,也是鲜肉包、鸡蛋煎饼之类。

夜昙啃了一口鸡蛋煎饼,顿时觉得心情舒畅很多。她这才打招呼:“小碧穹,你来找本公主有什么事呀?”

碧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就帮她背了两口大锅,她说:“你昨天应下的事今天就忘了?”

昨天应下的事?

夜昙一脸茫然,碧穹气道:“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抄书,你就给你魔族的妹妹传递书信!”

“哦!”夜昙想起来,然后面色狰狞,“你还好意思说!你到底找了多少人来抄书!我差点没被玄商君生吞活剥!一点小事都干不好,还想让我传递书信!”

她果然又反悔了!碧穹气得直跺脚:“你!那一万遍,人家一个人,怎么可能抄得完?人家抄了整整一晚上,你竟然言而无信,我就不该信你!”

她委屈得都要哭了,夜昙啃着她做的肉包,说:“好了好了,要我带信给我妹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来自凡间,身无长物的,有什么好带的嘛。”

碧穹擦了擦眼睛,说:“你想怎的?”

夜昙说:“我看你腰间这法宝不错,是霞族的联络法宝万霞听音吧?”

碧穹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夜昙说:“这法宝我瞅着不错,你给我弄一对,我带给我妹妹。”

“你休想!”碧穹气得杏眼圆瞪,“这是我们霞族的传音法宝,岂能送给你们姐妹二人?!”

夜昙喝了一口豆浆,说:“不送算了。反正这玩意儿带着身边,也容易被发现。万一被人知道我跟我魔族的妹妹互通音讯,可是大为不妙。嗯,罢了罢了。”

她这么一说,碧穹又有点心动。对啊,霞族不就是想抓住她私通魔族的把柄吗?只要天帝发现她跟夜昙拥有同一对万霞听音,此事不就无可抵赖了吗?

她低头考虑,夜昙戳了戳她,问:“哎,我那蠢妹妹最近怎么样了?”

碧穹还在想万霞听音的事儿,闻言不由说:“夜昙啊。哈,最近她可是让魔族大开眼界啊!”

魔族。

浊心湖边,青葵将补身的药方交给相柳派来的魔侍,告知他用法。魔侍倒也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转身而去。

侍女素水说:“公主,那相柳大祭司都多大年纪了,妻妾成群的。您开这药,真的有效嘛?”

青葵说:“我是医修,调养病患,本就是份内之事,自然有效。”

素水起身,展开厚实的披风为她披上:“魔族天寒,公主如今还是凡体,湖边风大,公主还是回去吧。”

青葵说:“不,我想四下走走。”说话着,她捂着额头,轻嘶了一声。

素水赶紧问:“公主额间又疼了?这是怎么了?”

青葵心下叹气,她与夜昙疼痛互通,知道必是夜昙遇到了什么难事。只是自己只能干着急,半点忙也帮不上。她说:“无事,陪我泛舟散心吧。”

魔族天气寒冷,晨昏道光影掺入湖水,平湖半面浮彩,半面漆黑,堪称天地奇景。青葵却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她愁眉深锁,然而今夜湖上,未眠的却不止是她。

前面有个什么东西飘飘浮浮,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别的,竟然是九个怪物的头颅。青葵吃了一惊,素手一指:“那是什么?”

素水一见,也吓了一跳:“九婴!是魔尊的画舫。它在此地,必是魔尊正在议事。公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青葵也不想见到魔尊,她正要调转小舟,突然,那怪物扬起一个头颅,沙哑的声音贴着水面清晰传到她耳朵里:“夜昙公主,魔尊有请。”

青葵一愣,然而来不及反应,小舟已经载着她和素水,向魔尊的画舫直行而去。

小舟临近,九婴伸出一个头颅来接。青葵踩着它的颈项,一路进到里面。

魔尊果然正在议事。

魔后与他并坐于上方,三位皇子乌玳、顶云、嘲风都在。旁边大祭司相柳、魔将烛九阴、尸魔之母白骨夫人等等全部在列。

青葵走到魔尊、魔后面前行礼。魔尊沉声说:“今日诸人在此商议修补归墟的人选,你是魔族储妃,原也不应瞒你。坐吧。”

修补归墟?

青葵眉头微皱,魔后已经示意婢女添了把椅子,安排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青葵犹自不解,魔后说:“天地未开之前,本是混沌一片。盘古用盘古斧开天辟地,但最后盘古斧碎裂成三片,盘古也力竭而死。天地之间分出清浊,有了四界。却只有归墟这一处,仍有混沌之炁留存。”

青葵自幼就被神族定为天妃,对这些事她倒是知道得清楚。她说:“据说后来,神、魔两族用蟠龙古印共同封印了归墟,才保得了四界安稳。”后面的话她没说——神族给她的传记里面,魔族可没干好事。他们是跟神族一并封印了归墟,但同时也出手偷袭,致令神族损失惨重。

魔后微笑点头,说:“正是。可如今,蟠龙古印突然出现了裂纹,归墟中的混沌之炁外渗。人、妖两族疫病横行、神魔两界也是早衰早亡。若我等再放任不管,只怕再过不久,必将天地闭合,重归混沌。”

青葵明白了,她说:“所以,需要神、魔配合,再次修补归墟之上的封印?”

魔后叹了口气:“正是。而且,四界所有人皆不能在混沌之炁中生存太久,除非……携带盘古斧碎片进入。”

青葵说:“可盘古斧的碎片,自上次神魔大战之后,就失踪了。”——没有碎片进入归墟,岂不是前去送死?

魔后没有说话,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画舫之中,诸魔神情都极为严肃。

白骨夫人说:“这次修补归墟危险重重,只能选出实力最为强大的族人,入内配合神族。不知尊上是否已有人选?”

魔尊久久不语,如今魔族,公认的第一勇士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长子乌玳。而没有盘古斧碎片进入归墟,本就是送死。

但魔族首领,是无权沉默的。他说:“如今,乌玳、顶云都是我魔族脊梁。但归墟之危,关乎魔族存亡。本尊之意,就由乌玳、顶云比斗,胜者前往。”

他话音刚落,魔后就微笑着说:“尊上怎么忘了,咱们可不止乌玳、顶云两个孩子。嘲风也早已成年。”

“嘲风?”魔尊皱眉,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三子。

嘲风在诸魔注视之下,安然自得,闭口不言。乌玳却是大手一挥,说:“不就是修补个归墟吗?何必这般婆婆妈妈?我乌玳自行前去,誓必修复封印。纵是有去无回,也自快哉惬意!”

他豪气干云,嘲风仍不开口。魔后和顶云互望一眼,母子二人却也不敢再多说。

——他自愿前去,当然是再好不过。不然万一魔尊选中顶云前去,如何是好?

魔尊环顾左右,当然没人有异议。

他虽然是魔尊,但也知道,这只是因为,乌玳的生母早已故去。面前这个孩子,除了自己这个生父,再无血脉至亲。谁会为他说话?

他站起身来,沉声说:“既然如此,你便准备。但有所需,均可直接向本尊开口。”

乌玳声音粗犷:“父尊放心,儿臣定不辱命!”

魔尊到底心情不佳,一甩袖,离了画舫。

他既然走了,诸人自然也纷纷离开。

乌玳倒是毫无忐忑之色,他手握一对撼天斧,经过青葵身边。青葵终于说:“大殿下。”

乌玳脚步微顿,对于医修,他毫无好感:“什么事?”

青葵说:“殿下虽勇,但身上旧伤颇多。殿下实在不该硬撑,不如让我为殿下调养身体,恢复……”

她话没说完,乌玳问:“怎么,你们医修这么厉害,能让我从归墟活着回来?”

“这……”青葵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实话实说:“没有把握。”

乌玳冷哼:“多此一举。”

话落,他扬长而去。

旁边,谷海潮跟在嘲风身后,说:“这么多年,大殿下还是这个脾气。”

嘲风冷笑:“冲动且愚蠢。”

青葵回身看过去,他拾得这一眼凝睇,顿时微笑:“怎么,美人有话要说?”

然而一惯同他并不亲近的青葵,这次居然真的走向了他。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纤软的五指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后转身离开。

美人葇荑香软滑腻,嘲风的微笑僵在脸上——自从来到魔族后,青葵对他可一直是不冷不热。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心猿意马,旁边谷海潮轻咳一声,板着脸道:“人都已经走远了!”

嘲风从九婴画舫上跳下来,站在湖边,一脸意犹未尽:“美人就是美人,那一双小手简直滑如凝脂……”

然后他就觉得舌头发直,身体慢慢失去知觉。他低头看下去,只见自己的双手……绿了。

是的,上面长出了两丛青草。而且很快,他的整个身体完全不能动弹,全身草芽疯长,很快顶破了他的衣衫,欢欢快快地覆盖了他。

谷海潮本是低头走路,走着走着,后面的主人没声了。他回过头,愣是找了好半天,才看见这坨绿得发光的小草山。

草山里有两只漆黑乱转的眼睛。

……

谷海潮就与这双眼睛沉默对视,半晌,这座草山说话了:“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嘲风的声音。谷海潮上下打量他:“很绿,绿得欲流欲滴,难画难描。”

嘲风声音无力:“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就算是智商低如谷海潮者,仍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美人的小手滑如凝脂。”

草山里,嘲风说:“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见你讲冷笑话。”半晌,他又喃喃道,“也是第一次被人绿成这样。”

湖边,青葵带着素水,乘扁舟返回浊心岛。素水捂着嘴偷笑:“公主,三殿下向来便是如此不修边幅,您跟他计较什么?”

青葵在舟尾坐下,说:“大殿下为人虽然粗犷,但好歹不失英勇风骨,三殿下……哼。亲兄弟慷慨赴难,他自己贪生怕死也就罢了,反而出言嘲讽,实在令人不齿。”

素水说:“公主如此护着大殿下,莫非是对他生了好感不成?”

青葵脸一红,纵然是好脾气,也是嗔道:“胡说什么?”

素水忙跪下:“婢子该死,还请公主恕罪。”

青葵素来宽厚,倒也没真的责罚她,反而问:“大殿下住在何处?”

素水一愣,说:“大殿下住在风雷壁。公主……要前去探望?”

青葵说:“他对医修心存偏见,本公主也不必前往。但方才我观他体貌,此人必定旧伤繁多。稍后我捡些药,你为他带过去。”

素水说:“是。”

青葵想了想,又说:“你回来时,顺便把这些药粉撒到某人身上。”

素水接过药粉,忍着笑答:“是,公主殿下。”

湖岸边,嘲风牌草山深切地感受到了春风吹拂。他身上的草更加茂密了。

谷海潮抽刀劈砍了一些,然而这草真不知道是何方剧毒,越砍越多。最后他说:“我觉得,你应该请个医修过来瞧瞧。”

嘲风幽幽地说:“如果我真的请医修,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你家殿下就会被诸魔嘲笑至死的。”

也是。谷海潮束手无策。

主仆二人在湖边不知等了多久,侍女素水乘舟过来。

谷海潮忙上前,说:“夜昙公主让你来的?”

素水扫了一眼岸边的嘲风牌草山,抿嘴偷笑:“咱们公主派我去给大殿下送药。”

“送药?”嘲风牌草山的嘴还能动,他说,“她对我大哥倒真是关怀备至!”

谷海潮却顾不上自己主子的醋意,他问:“难道公主就没交待你为三殿下解毒?”

素水说:“交待啦。不过公主说了,让婢子先给大殿下送药,‘回来时’再给三殿下解药。”

说完,她志得意满就要离开。

但谷海潮的处事方式一向独特,他直接上前两步,长刀一出,架在素水脖子上。

“你!”素水脸都气红了,“谷海潮,你想干什么?!”

谷海潮伸出手,素水没办法,咬牙切齿,却还是把青葵给她的药粉交出去。青葵做事细心,上面还标注了用法。

谷海潮将药粉往嘲风身上一撒,只听一阵沙沙声,所有青草尽数枯萎。片刻之后,面前只剩了个衣衫褴褛的嘲风。

此时清风一吹,他衣上破洞含风而抖,嘲风看看自己的破衣烂衫,喃喃道:“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谷海潮被雷得差点跌进湖里。

风雷壁。

乌玳自请修补归墟,这里的魔仆却十分平静。他们都是魔后派过来的人,跟乌玳会有多少感情?

乌玳倒也不在意,一回来就在庭中练功。他一双撼天斧舞得呼呼生风,汗水浸出来,古铜色的肌肤更加油亮。

素水远远站在门口,说:“大殿下,夜昙公主命婢子送了些药给您。”

话落,她直接把药包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乌玳自然是听见了她的话,但也没当一回事。他拿汗巾随意擦了擦汗,经过那药包时,一脚把它踢了出去。

素水听见身后响动,也不以为意——他就是这么个脾气。

药包被踢出去,正好滚到一个人脚边。嘲风弯腰捡起来,他的声音亲热无比:“兄长刚回来就在练功,真不愧是我魔族第一勇士。”

乌玳看了他一眼,冷哼:“你来干什么?!”

嘲风说:“兄长不日就要前往归墟,我身为兄弟,自然应当前来探望了。”

乌玳对这些人情世故素来厌烦,立刻道:“滚!”

嘲风一向脸皮厚如城墙,他不但不滚,反而在石桌边坐下来。他随手打开青葵送来的药包,果然里面每一包药都标明了用法和用量。青葵的字迹亦如她的人一样,端正庄重。

他胡乱拨弄了几下,说:“反正兄长也要练功,不如我陪兄长过几招如何?”

乌玳只要一提到打斗,便不介意对手是谁。他一举双斧:“来!”

嘲风站起身来,右手一扬,战镰贪念已然在手——你不是要给他送药吗?那你就送个够吧!

谷海潮站在一边,眼见他兄弟二人你来我往地开始对招。乌玳攻势凶猛,嘲风则招架狼狈,然而百招之后,他也不知是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竟然一镰斜来,正好穿过乌玳的破绽,在他腰间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乌玳心中暗惊,然而嘲风比他更吃惊的样子:“这……兄长,小弟一时不慎,还要再来吗?”

他一副真的只是意外的表情,乌玳只得道:“再来!”

于是嘲风就这么意外了六次!

他走之后,乌玳看着自己身上的六道伤口,连他的智力都开始怀疑——这真的只是意外吗?

伤口并不致命,但痛却是实打实的。

乌玳简单包扎了一下,到底坐立难安。风雷壁的魔仆知道他脾气不好,也没人管他。

他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然而稍微一动,就被痛醒。他翻来覆去,好不容易身上疼痛稍减,外面嘲风又满面春风的进来:“兄长,小弟突然想起,还有几招忘记请兄长赐教。”乌玳从榻上爬起来,嘲风说:“哎,小弟是不是打扰兄长养伤了?”

自然,“养伤”二字成功触及了乌玳的逆鳞。

他几乎是跳起来:“闭嘴,再来!”

嘲风再次与他对战,这次又意外频出,他的战镰在乌玳身上同样留下六道伤口。他再次一脸惊诧:“兄长,这、这真是意外……”

乌玳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只是挥挥手:“滚!”

嘲风抱着自己的战镰,带着谷海潮离开。

说是离开,他也没走远。他就坐在风雷壁外的大树下,等歇得差不多了,他又起身:“我突然又想起几招,要请我兄长指教。”

谷海潮真的是看不下去了:“我求求你当个人吧!”

可嘲风当然是……不。

那一天,他找乌玳赐教了七次。

乌玳从不屑一顾,到暴跳如雷,到面色凝重,最后,他没了脾气。身上留下四十二道伤口,简直是飙血。

嘲风是挥一挥衣袖,走得潇洒之极。他坐在石桌旁边,等了老半天,才确定这个小子是真的走了。

剧痛钻心,他目光一扫,看见石桌上,青葵送来的包裹。

包裹已经被嘲风打开。里面的瓶瓶罐罐众多。乌玳见周围真的没人,若无其事地敲击了几下桌面,手指接近药包,他作贼似地将其卷起来,塞进怀里,一路逃回房间。

他把门窗关好,悄悄打开药包,找出外用的伤药,飞快地抹在自己伤口处。

不消片刻,伤口一片清凉之意升起,疼痛瞬止。

这东西好用啊!

乌玳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忙不迭到其他几道伤口也全部抹上药。那些扰人的疼痛都不见了,伤口不再流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足足四十二道啊!青葵哪里想象得到?!

所以药很快就没了,而伤口却还有十几道。乌玳瞪着空空如也的药包——女人家做事就是小里小气,送药也不知道多送一点的吗?! CQlBmOhMiXxJ5oP2gKAzUI2g1qc/JqZQ47F2yYvqRJDvpi6bsU2h2DtkcENuc2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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