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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轩乎舞之

魔界。青葵也很忙。

嘲风将养了好几日,可病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这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虚弱地呻吟。

青葵皱眉:“不应该啊。三殿下修为深厚,且多日静养,身上伤势当已好转。怎么可能反而越来越严重?”

嘲风有气无力,简直是奄奄一息:“莫不是你的药根本没用!你身为一个医者,就这么照顾病患吗?”

青葵将手背贴近他额头,试了试体温,也是费解:“这……三殿下脉象并无异常,药没有错,又不发热,不应虚弱至此啊。”

她把嘲风扶起来,嘲风咳嗽了几声,他握着青葵的手,气若游丝地问:“你实话告诉我,本座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青葵闻言,心里自然又愧疚又难过。她没有抽回手,正要安慰,外面突然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既然殿下已知天命,不如把大夫撤了,回自己住处等死,不是更好?”

青葵受此一惊,猛地抽回手。她回过头,门口进来一个女魔。

是璇渊魔姬。

她依然一身黑衣,上面鳞片闪闪发光。她大步来到嘲风榻前,说:“殿下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嘲风坐直身子,问:“你来干什么?”

璇渊魔姬淡淡地说:“魔后让我前来相请,说是三殿下前往修补归墟,立下大功。前些日子你伤势沉重,没有庆贺。今天晚上,她在晨昏道设宴,为三殿下庆功。”

嘲风目光低垂,说:“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璇渊魔姬微笑着转身,先是看了一眼青葵手里的药碗,然后微笑着施礼:“夜昙妹妹,记得一并前往。”

青葵端庄回礼,说:“可是三殿下的病情……”

璇渊魔姬笑意更深:“三殿下会去的,毕竟尊上已经亲口吩咐下来,要求魔妃也一并赴宴。”

青葵还要再说话,嘲风截住她的话,说:“本座会去。你可以走了。”

璇渊魔姬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青葵坐在榻边,一边喂他喝药,一边说:“殿下若真是病势沉重,便不应……”

“我必须去。”嘲风望向她,看见她眼中的焦急和担忧。他微笑着说:“父尊特意命我母妃出席家宴,这说明,此宴之后,所有魔族都会认同她魔妃的身份。我再是伤重,也必须要去。”

青葵说:“那……殿下且喝了这药。我再为殿下准备斗蓬,以免受了风寒。”

嘲风说:“好。”

轻轻一个字,却带了无尽的柔软。

晨昏道。

魔后正命人准备酒宴,顶云轻声说:“母后为何要请雪倾心赴宴?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解除了诸位长老立下的禁足令?”

魔后轻声说:“嘲风立下如此大功,本宫就算是不提,她早晚也能出来。还不如做了这顺水人情,显得本宫大度。”

顶云说:“近日,嘲风一直住在浊心岛,由那个凡人公主亲自照顾。宫里人人都在议论,如今这个女人若是出来,只怕嘲风更要如虎添翼了。”

魔后说:“要摔碎一件东西,总要高高举起,才好用力。”

眼看时间到了傍晚,诸魔纷纷前来赴宴。

青葵扶着嘲风,也进到席间。为了就近照顾嘲风,魔后很是贴心地安排她与嘲风同席。二人入座,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老远已经有魔族上前,帮忙搀扶嘲风。魔后脸上带着笑,亲自斟了一杯酒:“风儿还伤着,先喝杯酒暖一暖,可别再受了风。”

嘲风双手接过酒盏,仰头饮尽。二人一副母慈子孝。

不一会儿,外面一静。魔尊炎方携着雪倾心,缓步入席。

这次的席位安排也很有趣,以往魔妃只能坐在魔后身边,但这次,魔后英招和魔妃分坐于魔尊左右。炎方直到落座,方才松开雪倾心的手。

诸魔起身参拜,夜昙偷瞟了一眼,但见这位曾经的天界上神,她云鬓高绾,乌发间插了一支白色的砗磲发簪,一身黑色的魔妃服饰,纱衣上以珍珠点缀成雪。她臂间挽了白色的披帛。披帛如花,长长拖曳,飘逸从容。一如它的主人一样,绝无久困的落魄,也无得势的张扬,自有一番娴静雍容。

她与魔尊落座,诸魔也纷纷回席。

魔尊炎方显然心情不错,他看向嘲风,问:“这几日伤势恢复如何?”

嘲风起身,微鞠一躬:“回父尊,近日……多亏夜昙公主照抚,儿臣伤势已然好转。”他刚说罢,立刻就一阵疾咳。

炎方见状,说:“坐下吧,身子不好,便莫再费神说话。”

嘲风再度向他施礼方才坐下。青葵把他面前对伤势不利的吃食全部拿远。

魔后微笑着说:“今日此宴,乃为风儿庆功。但本宫首先还要是敬雪妹妹一杯。”她举杯站起来,说,“恭喜雪妹妹在落微洞养病多年,今日终于病愈,可以四下行走了。”

雪倾心站起身来,举起酒盏,淡淡道:“我在落微洞多年,修身养性,倒是习惯了。若真是让妹妹出来,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浅饮杯中酒,炎方立刻说:“这些年,宫内颇添了一些景致。待闲暇时,本尊陪你走走。”

雪倾心搁了杯盏,向他行礼谢恩。炎方将她拉起来,仍是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其中恩爱之意,却溢于言表。

魔后英招暗暗磨牙,几乎要端不住她的贤淑大度。她说:“尊上莫忘了,这些日子,离光氏的夜昙公主一直在照顾风儿。风儿能够这么快恢复,她可是功不可没啊。”

“嗯!”炎方说,“这些日子,夜昙也辛苦了。”

青葵起身谢恩,魔后笑道:“说起来,我们风儿跟鳞族的璇渊魔姬早有婚约。这声谢,着实应该由璇渊来讲才是。”

青葵背脊微僵,下意识看向嘲风。

——他有婚约?为什么自己从未听说?

不,不对。就算他有婚约,自己又在惊慌什么?

青葵一时失措,璇渊魔姬站起身,恭敬地道:“魔后说得是。”她缓缓行至嘲风面前,替他斟上酒,然后与嘲风站到一处:“我与嘲风敬公主一杯,感谢公主这些日子的精心照料。”

嘲风盯着矮几上的那杯酒——不能不敬。否则殿中诸魔就会认定他肖想未来储妃,觊觎储君之位。尚未消除的猜忌,又将再度死灰复燃。

他微笑,缓缓握住淡金色的杯盏,说:“母后说得对。这些日子一直打扰公主,嘲风实在愧疚。我……”奇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也能字字锥心,一笔一画地疼。他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说:“我与璇渊,敬公主。”

“啊。”青葵用了很长时间,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难堪。她同样举杯,轻声说:“殿下客气了。殿下为了四界,以身犯险。能够照顾殿下,是……我的荣幸。”

她仰头把酒饮尽,烈酒入喉,辛辣而苦涩,让人有一种,想要流泪的错觉。

多么荒唐。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形容狼狈?

她坐回桌前,殿上,魔后的声音忽远忽近,朦朦胧胧:“说起来,风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如今又立此大功,不如来个喜上加喜,成全了他与璇渊的亲事。尊上以为呢?”

嘲风与璇渊并肩而立,魔后的话,他自然听在耳里,他跪在地下,说:“谢母后……”说话之间,他掌心微握,内力直震自己心脉。

“噗——”他一口血喷出来,黑玉般光洁的魔殿宫砖,顿时斑斑腥红。

他以手按地,喘息不已。魔尊赶紧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来人,赶紧将三殿下扶进后殿!”

自有魔兵上前,搀扶着嘲风进到后殿。青葵自然也取了丹药,端了水过来,嘲风照常等着她喂药。她却将丹药调好,递给璇渊魔姬。

“这是止血顺气的药。”外间,她的声音清润温软,像是冬日的阳光,却隔着遥远的距离,“您喂三殿下服下便是。”

她没有进来。

嘲风榻前,有他的父母、兄弟以及未过门的妻子。

并没有她的位置。

月窝村里,夜昙刚一回来,村民们就围上来。

一个精瘦的老人上前道:“仙长,我是月窝村的村长。有人看见您去找那个妖怪了!您可有办法为我们除此大患啊?”

他才刚说话,旁边就有村民说:“仙长,只要您能帮我们降了这妖怪,我们全村人一定捐出全副身家,酬谢仙长!”

说着话,他们还抬上一个筐,里面放着好些素银首饰、银锞子之类。然而,夜昙却没有认真看,她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村民们见她兴致不高,以为她嫌少。村长忙就说:“仙长放心,这些只是临时凑出来的钱财,只要仙长降妖,其他银子,我们随后奉上!”

夜昙说:“知道了,给我送点吃的!”

村长连声说:“有有。我们给仙长带了红枣糕!”

果然,立刻就有村民捧了红枣糕过来。夜昙接在手里,说:“好了,我再去会会它!”

她端着红枣糕向石屋方向走,蛮蛮赶紧追上来,小声说:“难道现在咱们不是赶紧逃命吗?”它翅膀尖儿指指月窝山,“那玩意儿可是无情得很呐!”

夜昙说:“有人顶着呢,你怕什么!”

蛮蛮可是很讲道理的,它说:“讲道理,要是玄商君在,我蛮蛮当然也用不着怕。可是这里只是他的一块小小陨石,万一它顶不住……”

夜昙问:“我们的胆量,难道连少典有琴的一片陨石也不如吗?”蛮蛮愣了,好半天才追上去:“不对啊,你什么时候突然这么悍不畏死了?!”

夜昙没理它,端着红枣糕,向石屋而来。

石屋面前,依旧热浪逼人、寸草不生。夜昙怕少典辣目又搓火球,还没走近就喊:“少典辣目?”

屋子里,少典辣目出来,一看见她就问:“你来干什么?”

他态度并不是很好,夜昙却眉眼都带着笑:“我给你带了一碟红枣糕,你尝尝。”

少典辣目垂下视线,果然见她手里捧着一碟糕点。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然而只是刚刚碰到,松软的红枣糕立刻火烤般变硬,最后散发出一股糊味。

少典辣目收回手:“我不需要。”

他又要往屋里走,夜昙问:“你都不用吃东西的吗?”

少典辣目手握着他的葫芦,说:“我无法接触食物,而且味觉微弱,尝不出味道。”

夜昙说:“味觉微弱?”

少典辣目说:“嗯。”

夜昙竖起右手五指,在他面前晃呀晃,问:“那嗅觉呢?你能看得见吗?”

少典辣目在石屋前坐下,上身后仰,靠在石墙上:“都一样。能闻到很淡的气味,色彩感知也非常微弱。”

夜昙明白过来,他只是少典有琴的一块残石,元神散碎,连感知也异常薄弱。她在少典辣目面前坐下来,低头吃糕点,不说话。

时间久了,少典辣目看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问:“你不热吗?”

夜昙头上早就大汗淋漓了,她说:“我在想事情。”

少典辣目说:“你可以回家去想,我并不需要你同情。”

夜昙说:“那太好了,我也不是个同情心旺盛的人。我突然想到一个东西,可能对你有用!”

她把从少典有琴那里顺来的乾坤袋拿出来,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大块白绫。少典辣目看看白绫,又看看她——什么意思?让我上吊自尽?

夜昙看见他的眼神,赶紧说:“啊啊,这个是天光绫!你听过吗?一种法宝,能避火避水。”她把天光绫放到少典辣目面前,比比划划。

少典辣目显然不习惯有人离他这么近,他侧身避让,夜昙说:“最要紧的是,它的颜色更配你的头发。”

“真的?”少典辣目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面前的白绫。原以为,轻易就会烧出五个洞,可是,这布料并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握在手中,只觉得丝滑细腻,轻薄柔韧。

“天光绫……”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夜昙说:“对呀对呀,这整整一匹,我还在想剩下的怎么办,现在正好,给你裁件衣服,再给蛮蛮做个背心!”

她说得高兴,少典辣目问:“此等宝物,你为何送给我?”

夜昙说:“为了拯救我的眼睛!你会做衣服吗?”

少典辣目摇头,夜昙也不气馁,毕竟也不能都像少典有琴一样,什么都会不是?她说:“我给你量个尺寸,找人给你做衣服!你快起来!”

她用天光绫蒙着手,把少典辣目扯起来。

天光绫果然名不虚传,夜昙的手没有感觉到一丝滚烫。而少典辣目却猛然愣住!

夜昙没察觉,只是兴致勃勃地用天光绫当尺子,给他量身高、肩宽、腰围。这身材是真的好啊!少典有琴的身材也是这样的吗?她一边量一边偷瞟,不时还隔着天光绫偷摸一把。

少典辣目低下头,盯着她的脸,眼中震惊溢于言表!

她的手,在触碰到他的刹那,世界在他面前摘掉了面纱。他的视线瞬间清晰。周遭万物,突然之间浓墨重彩。风声过耳,其声飒飒。间或飞鸟低鸣,音似银铃。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

少典辣目有刹那恍惚,可夜昙的手离开之后,他眼前色彩又倏然黯淡,万物在他眼中重新褪色。他被整个人间隔离疏远。

夜昙不觉有异,她量完了寸尺,说:“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就回来!”

少典辣目轻声问:“很快是多久?”

夜昙说:“做件衣服,就算再快,也要两天。你等我。”

少典辣目视线向下,看见她腰间精致的玉佩,玉佩不知是何材质,只见蓝与金两色交辉,顶珠精美、流苏华丽,他说:“好。”

夜昙也不耽搁,拿着天光绫就去找绣娘。

就在这时候,魔族二殿下顶云奉命带着斥候营查探消息。他自出生以来,一直就是魔尊嫡子,魔族储君的不二人选。这次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可算是俯低作小了。

但毕竟修补归墟时的胆怯失了脸面,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这斥候侦查竟也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顶云先是查得少典远岫下界,跟踪了好几天,发现他只是流恋青楼妓馆。顶云大怒,又查到少典紫芜也下了界。他忙查少典紫芜。

可少典紫芜就更不靠谱了!

妖族。

帝岚绝没有心情带紫芜逛街,更无心在魔族兵士面前扮演什么情郎。他直接把紫芜带到客栈里,只开了一个房间——剩下的,就让顶云猜去吧。

紫芜并没觉得什么不妥,说:“我们单独留下青葵姐姐,我总觉得不放心。”

帝岚绝对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说:“她比你聪明许多,轮不到你来担心。”

这话,紫芜就不喜欢了。她说:“你懂什么?我青葵姐姐为人虽然聪明,但是善良。丹霞上神明明想要陷害她,她却还是感念着丹霞上神的照抚之恩。在丹霞上神被贬下界时,仍然提出去送丹霞上神最后一程。她这么善良的人,我当然担心她会被魔族给害了!何况这一次,她是为了搭救我兄长才下界历险……这原本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事,我真是不放心。”

帝岚绝听得“虎躯一震”,他一直就知道紫芜不聪明,没想到是如此的……不聪明。

他说:“你这次回去以后,就不要再来妖族了。”

紫芜问:“为什么?”

帝岚绝说:“因为妖族大都是走兽、花草成精,智商已经很低了!我怕你的蠢再传染给它们!”

紫芜一脸不服:“你这个人,怎么从第一次见面就句句带刺,我哪里蠢了?我的功课,在上书囊可是能排前五呢!”

那你们天界神族的未来更是堪忧……帝岚绝几乎是想也没想,脑子里就出现了她四肢着地,用嘴叼球来教他捡球的画面。他瞬间又不想跟这天界仙君说话了:“天不早了,你睡觉吧。”

紫芜说:“神族不似凡人,不用睡觉。”

帝岚绝不想应付她,敷衍说:“你到了人间,就要装作凡人的样子。”

紫芜一想,有道理。她立刻上了榻,刚盖好被子,她问:“那你呢?”

帝岚绝来到窗边,就在窗口脱了外袍。然后他关上窗,顺口说:“我留下来保护你。”

有道理!

紫芜盖上被子,假装自己是凡人,睡觉。

唉……妖族少君看一眼这位天界前五的智商担当,不由为神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外面,顶云也有一口气,不过没叹出来,而是闷在心里!

他跟了少典紫芜几天,然而这位神族公主,她下界竟然只是为了跟妖族少君厮混!如今,这二人直接在客栈开了个房间,顶云眼睁睁地看帝岚绝脱衣、关窗!

——二人在里面干什么,还用说吗?

神族一向标榜自己坦荡磊落,想不到竟然藏污纳垢!

顶云在外面耽搁了好几天,被这兄妹俩气得火冒三丈,连月窝村的边都没摸着。

夜昙隐在暗处,看顶云被斥候营的兵士带着团团乱转,她说:“这个顶云,看上去可没有嘲风聪明啊。”

蛮蛮站在她肩头,说:“魔族大殿下乌玳行事冲动,三殿下又是以前的天界雪神雪倾心生的。都比不上这位二殿下根正苗红,所以他很受魔族长老们器重的。”

夜昙说:“真正毁掉一个人,就是让他前半生一生顺遂、春风得意。”

“啊?”蛮蛮莫名其妙。

夜昙说:“他没有经受过多少挫折,心高气傲,却到底没有几分防人之心。这些斥候兵,只想着交差,根本没有认真为他做事。就算真的查到了什么,恐怕也不会让他知道。”

蛮蛮说:“不会吧,他可是魔尊唯一的嫡子。”

夜昙摇头晃脑:“什么嫡不嫡的,依我看,魔族真正的猛兽,另有其人。”

蛮蛮问:“谁啊?”

夜昙说:“雪倾心。”

蛮蛮笑出了声:“怎么可能哟喂,她是以前的天界雪神堕入魔界。魔族一直防备她,将她囚在落微洞很多年了。她的儿子就是三殿下嘲风,现在还在统领斥候营呢。魔族可从来没有哪个皇子被贬去斥候营的。”

夜昙问:“你觉得,魔后对嘲风好吗?”

蛮蛮摇着鸟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当然不好啦。她堂堂魔后,要真是好,能囚母谪子吗?”

夜昙说:“连你一只鸟都这么觉得,其他人会怎么看?”

“你是说……”蛮蛮吃惊地张大鸟嘴,“雪倾心故意的?”

夜昙说:“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来走一步棋的人,真是可怕啊。但愿我姐姐没有得罪她。”

魔族。青葵确实没有得罪雪倾心。

现在,嘲风躺在魔尊的榻上,雪倾心守在榻边,突然以丝帕掩鼻,打了个喷嚏。

其他人都离开了,周围安静下来,嘲风方才坐起来。雪倾心倒了一杯清茶,嘲风伸手去接,刚伸出手,就见她自己喝了一口。嘲风缩回手,轻声叹气说:“母妃难道不觉得,这样孩儿会很尴尬吗?”

“尴尬?”雪倾心轻笑,“方才殿上,那位夜昙公主比你更尴尬。真是个冰雪一样的人儿,母妃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嘲风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雪倾心话风一转,说:“但是,就为了这个把自己伤成这样,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智商!”

嘲风说:“母妃,我们是不是应该说说正事。”

雪倾心轻哼一声,问:“少典有琴如何了?”

果然是正事,嘲风神色慢慢凝重:“他身上确实没有盘古斧碎片,如今久久没有消息,一定是出事了。”

雪倾心微笑,问:“死了?”

嘲风十分遗撼地叹了口气:“虽然他的死是件喜事,但孩儿总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

雪倾心说:“没有盘古斧碎片,只身入归墟修补蟠龙古印,还能活着?那别人家的儿子,可是胜出我儿许多啊。”

她一脸艳羡,嘲风讪笑,说:“虽然我很想安慰母妃,但也不得不承认,少典有琴这个家伙,确实是个怪物。以前和他一起在藏识海游学。我与他每次考核都是甲等。但是我考甲等,是因为我只能考甲等。他考甲等,是因为先生只设了甲等。”

“听你这么说,母妃倒是颇为放心。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无能,就不算无药可救。”雪倾心神情慵懒,话说得也漫不经心。

“我……”嘲风无语,“多谢母妃夸奖。”

雪倾心冷哼,问:“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嘲风还没说话,外面,谷海潮就进来。

“如何?”嘲风问。

谷海潮先向雪倾心跪拜行礼,方才道:“两件事。第一,昨夜有人夜探离光氏,似乎在监视离光旸。”

“离光旸?”嘲风和雪倾心同时皱眉,这下子,便是雪倾心都不懂了,她问:“谁?”

谷海潮说:“跟丢了。”

嘲风说:“还真是稀奇,连你都跟丢了?”

谷海潮异常严肃,说:“此人修为惊人,就算你在,同样会跟丢。”他想了想,补充说,“就算少典有琴亲至,也不一定追得上。”

“……”雪倾心轻轻搁下茶盏,说:“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现在的离光旸,还有什么秘密值得出动这样的高手前去打探?!”

嘲风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谷海潮说:“第二件事……我们在追踪夜探离光氏的高人时,发现了少典有琴。”

他这话一出,嘲风整个人都惊坐而起,身上的伤也好了。他问:“少典有琴?你们看真切了?”

谷海潮说:“我亲眼所见,确实是少典有琴。虽然打扮怪异,但千真万确。我一路跟下去,发现他住在月窝村,离光氏的那位‘青葵’公主,正陪伴他左右。”

嘲风无力地靠在床头,喃喃道:“这家伙可真是……让我都心生敬畏了。”

雪倾心问:“敬畏之后呢?”

嘲风的敬畏果然持续时间很短,他几乎立刻说:“敬畏之后,儿臣决定把这个消息稍微模糊一下,送给魔后母子。他们急着立功,想必会急着前去探望。”

谷海潮问:“如何模糊?”

嘲风悠然说:“降低一下难度。让斥候营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我亲爱的二哥,少典有琴已经重伤濒死,正在月窝村养伤。他立功心切,马上就会赶过去。”

好倒是好……就是有些缺德。谷海潮说:“如此一来,二殿下立刻就会跟少典有琴对上。谁胜谁败,都对我们有利。”

雪倾心这才亲手斟了一盏茶,递给嘲风,说:“如果他真的杀了少典有琴,得了这天大的功劳,你又该如何?”

嘲风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才说:“这功劳我亲爱的二哥领不了。不但领不了,可能还会栽个大跟头。少典有琴身边那位离光氏的公主,能够吸取魔气,化为己用。”

雪倾心放了心,说:“魔后的酒宴,我长久离席总是不好。先回去了。”

嘲风准备起身,但看雪倾心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问:“母妃难道不应该看在孩儿伤重,免了恭送之礼吗?”

雪倾心说:“何必如此?反正你也打算继续休养。”

嘲风没办法,只得下榻,跪地道:“孩儿恭送母妃。”

雪倾心掀帘出去。谷海潮将嘲风扶起来,嘲风问:“她在哪里?”

“她?哪个她?”谷海潮明知故问。嘲风神色不善,他只好说:“她叫离光青葵,是天界神族未来储妃,无论在哪里,都不该是殿下关心的事。”

嘲风沉默。

月窝村。

天开始下雨。但这里仍然是炎热的。些许小雨还没来得及湿润土地,就被热气吸收。夜昙果然是召集了四里八乡的绣娘,然后从里面挑了几个最好的。

她以降妖为名,让几个绣娘连夜赶制了一套衣服。几个绣娘看这衣服材质特殊,倒也信了,认认真真地做了一套衣服。夜昙还没忘让她们比着蛮蛮的尺寸,给做了个鸟背心。

蛮蛮没在,它不喜欢留在月窝村,少典辣目可真是太热了。它穿着一身羽绒大衣,可受不住。这时候它便暗中跟着少典远岫和帝岚绝,顺便留意魔兵的动态。

夜昙也不理它,抱了这衣服,兴高采烈地往石屋的方向去。雨势越来越大了,石屋周围又潮湿又闷热。夜昙将天光绫制成的衣服顶在头上,刚跑过来,一眼就看见石屋外站着一个人!

红发绿袍,格外醒目。

——是少典辣目。

雨点打落在他身上,冒着白烟。他却没有闪躲。夜昙跑到他身边,因为天光绫避水,她整个人倒还一身干爽。

“你怎么站在这里?头发都打湿了。”夜昙撩撩他的头发,被烫得一缩手。

少典辣目就这么看她从远处跑来,像一阵紫色的烟,萦绕在他身边。他说:“我在等你。”

“你……”夜昙重新打量他,这才发现,自两天前为他量过衣衫尺寸之后,他就没有动过。两天两夜,他一直站在这里,等她。

雨水如珠如帘,夜昙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许久之后,她轻声说:“你是不是傻呀,我说过我会来的啊。”她把新做的衣衫塞给他,“走,进去把衣服换了。”

少典辣目接过那套衣衫,转身来到石屋。托了天光绫的福,夜昙总算是能进这屋子了。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墙壁也全是烧得焦黑的石头。

夜昙四下一看,说:“你这屋子,还真是家徒四壁啊!”少典辣目没有说话,夜昙四下看了看,说:“连个桌椅都没有,你晚上在哪里睡觉?”

说着话,她回过头,然后就张口结舌——她身后,少典辣目直接脱了衣服,换上她带来的天光绫所裁制的衣衫。

“你还真是坦荡磊落啊,也不知道避着人的……”夜昙捂着眼睛,不一会儿,又张开一条指缝,从中偷瞄了几眼。

少典辣目换上白衣,天光绫的暗纹流光隐隐,最后被他身上的天火所燃,变成屡屡火纹。火纹在白衣上游走,热度却被隔在白衣之后。他长着一张少典有琴的脸,然而跟少典有琴却是不同的。他并不清冷孤高,如那一头红发,温暖炽热。

夜昙歪着头看了一阵,说:“头发还是有点乱,我帮我梳一下。”

少典辣目轻轻握住袖角,说:“好。”

夜昙拿出自己的木梳,然而只是梳了一下,木梳瞬间起火,连带夜昙的袖角也被火星沾染。少典辣目一惊,想要帮她拍灭袖角的火星。不料夜昙的衣衫可不避火,少典辣目的手刚刚触及,她整个紫色的衣袖都起了火。

夜昙飞快地脱下外袍,饶是动作够快,手腕还是被燎出了水泡。少典辣目想要看看她的伤势,但是刚一伸出手,就顿住。他是不能触碰她的。

夜昙呼呼地吹了半天,说:“幸好动作快,只烫了几个泡。”

少典辣目看看她的伤口,立刻垂下视线:“这还不严重吗?”她雪白皓腕上,烧伤如同美人脸上的伤疤、无瑕玉璧上的摔痕。少典辣目看看自己的手,都是因为他。

夜昙很快就放下了袖子,说:“这点小伤,比起上次来说,只是小儿科啦。啊,我应该再给你做双手套……”

她后面的话,少典辣目都没有听,只是问:“上次?”

夜昙翻了个白眼,说:“流星雨那次啊,那可真是烧得够呛。唉,不管这些,我再找找有没有梳子。”她说着话,就低头在乾坤袋里乱翻。

不一会儿,还真是翻出一把梳子!夜昙感叹:“他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少典辣目很快捕捉到重点,问:“他?”

夜昙举着这把梳子,说:“他就是另一个能人啦,很了不起,但也很讨厌。我们不提他。来来,我替你梳头。”少典辣目站在原地,可惜他比夜昙高出了一个头,夜昙说:“你看你这里,连个凳子都没有,坐都不能坐。”

少典辣目说:“我不能用凳子。”

“知道啦,你不能用木凳子,但是石头的还是可以的。我这个人呀,就是不喜欢家里空荡荡的。”夜昙牵着她,来到石屋外,让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她一下一下地帮他梳头,那红发缕缕如火,她用一截天光绫缠着手,这才放心大胆地梳理。

少典辣目任由她梳头,说:“我做几个凳子?”

夜昙高兴了,拍着手说:“好呀好呀,还要桌子,哎呀,床也要!”

她开心的时候,眉似弯月,眸若明珠。少典辣目不由说:“好。”

夜昙为少典辣目梳好头发,又找出一条金色的发带为他系上:“这发带是我自己炼制的,也能避火,但效果不如天光绫。最多也就能用个两三年。”

说起来,少典有琴真是个怪物。自己用玄晶炼制的头饰竟然不如他用布料炼制的法宝。夜昙摇摇头,将发带为少典辣目系好。这金发色带上面缀着细小的金叶以作装饰,华美得过了份。但少典有琴这张脸,是衬得住的。

夜昙探出头来,看了半天,简直是十分满意。

这哪里还是少典辣目,简直就是少典养眼!夜昙用缠着天光绫的手轻抚他脸颊,说:“这样才不辜负这张脸嘛。”

她嘀嘀咕咕,随着她的触碰,少典辣目的视线里,她的眉眼时而清晰如画,时而如隔薄纱。少典辣目就这么凝视她,如同这一千七百年,他所凝望的世界。

夜昙还在念叨:“我还得给你做手套和鞋子,做完之后重新带你认识月窝村的村民,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说着话,她冷不丁抬头,见少典辣目眼神如醇醪,她顿时有些不自在,说:“你这么一直看着我,感觉怪怪的。”

少典辣目垂下视线,重新打量她腰间蓝白相间的玉佩,许久问:“为什么要重新认识月窝村的村民?”

夜昙说:“因为这人间,最精采的、最无趣的、最炙热的、最寒冷的都是人啊。你说你是顽铁托生,既然来人间一趟,当然就要见识人间特色嘛。你就这么一块石头窝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你等着啊,我回去做鞋子和手套。”

少典辣目说:“好。”

夜昙回身,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说:“让你等,你也不要就站在这里等。我没来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典辣目说:“好。”

一直等她走出很远,少典辣目将手伸向腰间,谁知摸了个空。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宝贝酒葫芦没在身边。 CQlBmOhMiXxJ5oP2gKAzUI2g1qc/JqZQ47F2yYvqRJDvpi6bsU2h2DtkcENuc2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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