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墟之侧。魔族还在等待,可归墟之上,蟠龙古印中的混沌之炁一片平静。
诸魔心中的希望如风中残烛渐渐微弱。可魔尊还在等,谁也不敢多说。天暗又明,当溶溶夜色散开,神族已经全数离去。
相柳终于忍不住,说:“尊上,我们留下等待,尊上且先回晨昏道吧。”
炎方沉声说:“你等先行返回,本尊再等一等。”
相柳等人叹气,虽然大家已经不抱希望,但他不走,谁敢离开?
青葵同样焦急,嘲风先时是不愿意修补归墟的。他突然提出此事,青葵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的原因。甚至,她也不愿这么去想。
可是心中却忍不住总是怀疑。
那个本想明哲保身的三殿下,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要……就这么一去不回吗?
青葵就站在归墟旁边,裂隙之中,烟雾滚滚,只是都被困在蟠龙古印中。青葵捏了捏袖中的丹药,她昨夜一夜未眠,将所有丹药全部赶出来。
原以为像他这般无赖又怕死的性子,还会再来搜刮一次。但是他没有来。
他直接到了归墟。
眼见东方日出,朝霞又布满了天空。
归墟中的混沌之炁依然飘飘浮浮,青葵突然想,他会不会已经快要上来,却被阻在不远之处?也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她第一次如此担心一个人。
终于,炎方轻声说:“返回魔界。”
魔后和顶云脸上同时露出一抹笑容,虽然这次的沉默和退缩让诸魔看轻了,但毕竟是保住了命。嘲风身死,归墟之危解除,真是完美结局。
一行人转身要走,青葵却突然看见归墟中有什么影子在浮动。
是嘲风吗?!
她几乎没有多想,猛地跃入其中!相柳沉声喊:“夜昙公主!”诸魔同时回头,只看见她身影没入滚滚归墟。
眼前光线骤弱,青葵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追逐那个影子!
混沌之炁围绕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灼热。
“三殿下!”她大声喊。前方没有回应,影子似乎失去了意识,飘浮在混沌之炁中。青葵的声音不由带了哭腔:“嘲风——”
混沌之炁中,嘲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当然是不能这么快、这么容易就上去的。任何事情如果完成得太容易,那么之前的牺牲看起来也就不过如此了。而且自己身上,因为有盘古斧碎片护体,伤势看起来也并不算太严重。
当然还是得再等一等,让自己的付出得到最大程度的收获。
可是茫茫归墟,混沌障目。
谁唤我名,惊醒我,于这天地蒙鸿之中?
他回过身,看见有人衣裙雪白、发如丝藻,她拨开混沌,向他而来。
“嘲风。”她声声呼唤,周围混沌之炁饱饮了她的血,像滑过处女肌肤的红绸,那般温柔。而她仿佛不觉疼痛,她抓住他的手,把伤重当作他目光呆滞的全部理由。
她抱着他奋力前游,几缕长发滑落下来,发中馨香沁入他心中。他抬手,握住那一缕发丝,才确定这不是梦。
嘲风回来了,他还活着!
魔族震动。
魔尊炎方亲自抱着嘲风回到魔族,这一次,他们终于发现医者的重要性了!
炎方毫不迟疑地吩咐:“夜昙,嘲风交给你照顾,任何需要都交由大祭司去办!”
青葵应了一声,几位魔族长老全都围上来。虽然这些年,魔族一直视他如眼中钉,但两千多年,他们母子一直安分守己,并未做出过任何有损魔族的事。
何况这次,魔后母子与他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大家对这位三殿下,当然开始另眼相看。
人围拢得多了,青葵赶紧说:“诸位,三殿下虽然成功归来,但是身上伤重,需要静养。”
炎方立刻说:“全部退下,让夜昙先为他诊治。”
诸人全部出去,青葵这才上前。嘲风听见她的脚步声,身上当然剧痛,但是他一动不动。突然,身上衣衫滑落,他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只见青葵正在解他的衣带。
素水被炎方杀了,这里没有别的帮手。她只得亲手脱去嘲风的衣袍。
衣下伤痕斑驳,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但是嘲风却并不觉痛,他的目光在青葵脸上凝固。
值了!这一波血赚啊!
谷海潮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本座一定会锤烂你的狗头!
落微洞。
雪倾心拿了一根羽毛,正在逗猫。谷海潮就站在她身后,脸拉得比驴还长。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儿子在归墟涉险,一夜未归。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在这里逗猫!片刻之后,外面有侍女过来,说:“魔妃,外面传来消息,”雪倾心逗猫的手凝固,侍女接着说,“三殿下已经回来了。只是伤重,魔尊亲自抱着他前往浊心岛,交给夜昙公主医治了。”
雪倾心嗯了一声,谷海潮立刻就转身要走。雪倾心问:“你去哪里?”
我当然是去看你儿子啊!那是你亲生的吗?谷海潮老老实实地说:“属下前去看望三殿下!”
“回来!”雪倾心头也没回,把手里的羽毛递给他,然后指了指猫。
什么意思?谷海潮满脸狐疑。雪倾心优雅地斟了一盏茶,浅啜一口,因着心情不错,终于也耐心讲解了一回:“面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只要给出力所能及的帮助即可。收起无谓的关心与焦虑,也是帮助的一种。还有,你要相信,现在本宫让你在这里逗猫,绝对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谷海潮不说话了,他其实并不喜欢跟雪倾心说话。
雪倾心这个人,如果跟她说话之前自己是半懂不懂的话,那么经她一番解释之后,自己就会……什么都不懂。
浊心岛,青葵开出长长的单子,相柳问也没问,立刻派人加急送来。
她忙里忙外,几位魔族长老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孩儿。她身上也被混沌之炁腐蚀了些,但可能进入时间很短,不太严重。她也并没顾及自己的伤情,只是帮嘲风擦洗伤口。
魔族没有合适的药童,她一个人忙碌却并不慌乱。
这个丫头,虽然是凡间女子,可是她跃入归墟之时,毫不犹豫。相比之下,二殿下顶云简直连个女人都不如。
尸魔之母白骨夫人也不打扰她,只是问魔尊:“魔妃还在落微洞,三殿下……是否还是让她亲自过来看看?自己亲生儿子涉险,她想必也担心得很。”
魔尊这才说:“来人,去请魔妃。”
身边侍从答应一声,迅速前往落微洞。但很快,又垂头丧气地回来,说:“回禀魔尊,魔妃说,三殿下这边有尊上和各位长老在,她并不担心。她是久病幽居之人,就不过来了。”
诸魔听到这话,哪怕是魔族几位长老,也不由心生惭愧。这些年,大家百般防范她,逼得她被幽囚于落微洞,称病两千多年。然而看看人家的心胸气度。
魔后暗自咬牙,可是嘲风大功当前,她真是半点办法没有,还只能陪着笑假意关怀。
神族。
玄商君的情况就严重多了。
他全身上下已经连血肉都所剩无几,乾坤法祖和少典宵衣一并用清气为他重塑功体。但很快,两个人就大汗淋漓地收了手。
神后赶紧问:“如何?”
乾坤法祖面色凝重,久久不语。少典宵衣用被子将玄商君盖好,想了许久,说:“他元神即将溃散,单靠清气……无法修复。”
神后再顾不得仪态,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质问:“你这话是何意?”
旁边乾坤法祖说:“神后且息怒,容我等再想想办法。”
神后这才出了内殿。她一出来,清衡君和紫芜都围上来,看见他兄妹二人,神后眼泪再也止不住。
夜昙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垂虹殿——不仅继承了大笔遗产,还顺走了玄商君的出入令牌。如今整个神族都在为玄商君而忙碌,正是逃走的好时机。她带着蛮蛮,一路小跑到弄晴阁。
弄晴阁里,紫芜不在——她当然不在,不是搁垂虹殿守着她哥嘛。
夜昙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只见内殿,一只皮毛光滑的小老虎穿着一件织工精美的小背心,正在玩球。那球里有糖,如果它玩弄得当,糖就会掉出来。
这几天它可是已经玩得很熟练了,随便玩玩就能吃光里面的糖。
于是紫芜给它熬了挺多,要不是天界的清洁诀厉害,只怕虎牙都要吃成蛀牙了。
夜昙一进去就惊呆了:“你在干嘛?”
帝岚绝瞥了她一眼,没理她。夜昙揪住他的虎耳朵:“这才几天,你就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几天?”小老虎挣扎着吃完最后一颗糖,才怒吼:“原来你也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
夜昙把他抱怀里,帝岚绝四爪乱蹬:“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跟少典有琴玩得太开心,所以忘记我还在等你了?!”
“我的大少爷,我不是让你多养养伤吗?!”夜昙抓起一根磨牙骨塞到他嘴里,再把蛮蛮塞给它抱好:“少废话,快走!”
帝岚绝呸出骨头,问:“玄商君死了?”
夜昙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说?”
帝岚绝用爪子把蛮蛮的鸟头扒拉下去,说:“天界的守备松散了很多。想来是发生了大事。”
夜昙一边将他抱出去,一边说:“虽然没死,但是快了。”说到这里,她的一丁点儿良心觉醒,感叹了句:“这个人,其实也挺可惜的。这四界遍地伪善贪婪之徒,好不容易有个耿直的笨蛋,还这么早就死了。”
然后她那点儿良心就耗光了,说:“不过吧,他为自己的道而死,也不需要我为他叫屈。走吧,本公主已经闻到了自由的香味儿……”
帝岚绝混入天界的时候,就研究过逃离的路线。他带着夜昙,很快离开了南天门,一路返回人间。
然而刚刚离开天界,夜昙额上虹光宝睛一闪,突然开始发热。夜昙一手捂住额头,随手把帝岚绝放地上。帝岚绝发现不对,问:“怎么了?”
夜昙捂着额头,说:“少典有琴给我种下这个破法宝,只要触犯天规就会发作。天规不准私自下界。那个老男人,真是做鬼也不肯放过我!”她刚骂了一声,虹光宝睛热度更甚,夜昙赶紧说:“啊啊,他不老他不老,他年富力强、貌比潘安、学赋五车……啊你这破法宝,等我把你摘下来,我非把你磨成粉用来喂狗不可……嘶……救命救命……”
帝岚绝细看她的额头,他指尖轻触,那法宝确实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他说:“藏识海有位大能,名叫东丘枢。传闻有大神通,就连少典有琴也曾慕他之名,前往游学。我带你去找他,他或许有办法摘除这法宝。”
夜昙被烫得呲牙咧嘴:“这位可敬可爱的先生在哪?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了!”
斯由猛风起,洪流鼓冥壑。
藏识海。
一条瀑布垂悬于黛色沟壑之间,正是豁开青冥颠,泻出万丈泉。夜昙就站在瀑布之下张望,眼前却只见水雾,哪有什么人影?她问:“东丘枢就住在这里?”
帝岚绝整理衣冠,说:“嗯!要叫先生。”
夜昙捂着额头,这回倒是乖顺,她大声喊:“东丘枢先生在吗?!”
耳边水声轰鸣,帝岚绝说:“这瀑布是法阵结界,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藏识海。先生会设法考验,你要……”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水雾消散,现出一条干干净净的白石小路。一棵迎客松自崖边探出身来,似乎真的在迎客一般。
帝岚绝微怔——迎客松?这是准许我们进去了?
夜昙却不管那么多,既然有路了,当然就应该进去了!她顺着白石路,一路向上攀爬。行不多时,就见半山腰上,现出几间干净的院舍。
耳边传来书声琅琅,这里居然有人在读书。
夜昙东张西望,突然,有个声音说:“过来。”
“谁?”夜昙心中一凛,转头一看,才见旁边迎客松下有一方白石棋枰。棋枰旁坐着一个人。夜昙走过去,只见他身着一袭白色深衣,衣领和袖口滚了一圈黑边。
明明是个读书人的装扮,然而头发却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
夜昙慢慢走过去,发现他青丝中混杂了白色,看样子已经不再年轻。
她低下头,想从滑落的发丝里看清他的脸,却发现男人也在凝视她。目光相对,她说:“你应该把头发束起来。”
男人意外:“这么多年来,所有人在此见吾,第一句话都是——‘阁下就是东丘先生吗?’你为何与他们不同?”
夜昙捂着额头问:“我为何要与他们相同?”
旁边,帝岚绝赶过来,说:“不得无礼。这位就是东丘先生!”
东丘枢倒是没有怪罪她,只是又问:“吾为何要束发?”
夜昙认真地说:“你脸被头发遮成这样,看起来很阴险,像个正盘算着阴谋诡计的坏人。”
“……”东丘枢沉默良久,突然,他起身,抬手摘下帝岚绝头上发簪,认真地束好头发。
他明明头发已经半白,脸却仍然英俊。夜昙被虹光宝睛烫得呲牙咧嘴,却仍点头:“我就说嘛,这样就好多了。腹有诗书,看起来就是一位饱学大儒了。”
帝岚绝怕她再说下去,就要被东丘枢轰出藏识海了。他赶紧说:“东丘先生,这是离光氏的公主,请恕她无礼。这次我们来,是因为她受一件法宝所困,想请东丘先生摘除。”
东丘枢不用他说,早就已经看见夜昙额间的虹光宝睛。他抬手,撩起夜昙的流海,仔细打量这法宝。离得太近,夜昙看见他一双眸子里,深深浅浅的纹路,如平静河面下不可预见的暗流。
夜昙凝视他的瞳孔,突然说:“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东丘枢饶有兴趣,“何时何地?”
“嘶……”夜昙捂着额头,“我头太痛了,想不起来。等你把这个该死的虹光宝睛摘了,我再想。”
东丘枢说:“这是玄商君的本命法宝,以吾修为,摘是能摘,但……如非主人擅自摘除此物,定会遭遇抵抗。也就是说,很可能我还没能摘除它,它已经将你反噬至死。”
“什么意思?”夜昙一张脸都被烫红了,“你也摘不了?”
东丘枢更正她的说法:“不是摘不了,只是不能保证摘了它之后你还活着。”
夜昙捂着额头,转身走。东丘枢忙问:“你要去往何处?”
“我当然是要先回天界,这虹光宝睛跟玄商君一样混账,肯定是我每在下界待一天,它就会算我私自下界一次。”夜昙额头冷汗滚滚,湿了流海。
她调头就往山下跑,东丘枢问:“玄商君何在?”
夜昙捂着额头,一脸痛苦,走也走不快:“他修补归墟受了重伤,我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看起来凶多吉少。”
东丘枢叹了口气:“那便只能先将他救回。否则此物宿于体内,会随你修为增强而增强,永远约束惩戒你。”
“该死的少典有琴!”夜昙气得,“枉我还觉得他死得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惜!”她骂完之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虹光宝睛已经变成血红。
东丘枢伸手,试图压制这法宝。然而真气灌入,法宝威力丝毫不减。
“她必须返回天界。”东丘枢扶住夜昙,说,“我会送她回去。少君私逃在外,妖皇已经下令抓捕,少君还是极早返回吧。”
帝岚绝说:“她如今这样,我实在不能放心。等到替她摘了虹光宝睛,我自会回去,向父皇请罪。”
东丘枢说:“吾会将她送去天界,想办法替她压制虹光宝睛。少君跟去于事无补,若真要助她,倒不如打听这三个人的下落。”
他右手沾茶,在棋枰上写下三个名字。
帝岚绝低头一看,这三个人分别是——苏有琴、梅有琴、闻人有琴。
“这三人是……”他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们跟玄商君少典有琴有何关系?”
东丘枢却不再多说,指尖一指,一朵祥云凝结在脚下。帝岚绝也知道夜昙伤势严重,他把蛮蛮塞进夜昙怀里,向东丘枢作了个揖:“这三人我会去查,她就有劳先生了。”
夜昙痛得连二人说什么都没听清,她踏上云朵,随东丘枢返回天界。
天界,垂虹殿。
天帝少典宵衣和乾坤法祖相对无言。神后和紫芜陪在榻边,看见榻上人生生脱了形。清衡君说:“父神、天尊,兄长的伤势一直在恶化,我们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诸神焦虑不安,却毫无办法。
——混沌之炁已经侵入他的骨血,而他元神溃散、毫无意识,纵有神丹妙药,他又如何吸收转化?
殿中气氛十分凝重,突然,有天兵跑进来,跪禀道:“陛下!南天门外,一位来自藏识海的东丘先生求见。”
少典宵衣和乾坤法祖同时抬头,少典宵衣几乎立刻说:“请。”
片刻之后,殿外果然有人进来,却还不止一人。
——还有夜昙!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殿里,一眼就看见躺在榻上、不成人形的玄商君!
“少典有琴!”刹那间,如同一个即将渴死在沙漠之中的旅人骤然见到泉水,夜昙猛扑到他床前,拉着他的手就贴在自己额头,然后痛哭流涕。
——少典有琴啊少典有琴,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如疽附骨啊!我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我才遇上了你这个扫把星啊!本公主花容月貌、正值妙龄,本应在魔族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可是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本公主祸祸成啥样了……
她越想越是悲从中来,顿时哭得痛不欲生。
诸神互相一望,皆是感慨万千——神族多少年,未见如此深情的女子了啊。
神后上前,轻轻拍拍夜昙的背柔声劝慰:“好孩子,你虽担心有琴,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你想找东丘先生搭救他,可以直接请示本宫。何必私自下界,令虹光宝睛发作成这样。本宫看了,也是心疼。”她握住夜昙的手,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夜昙眼泪滴到她手上——我更心疼我自己啊,杀千刀的少典有琴!
神后轻抚她的背,柔声道:“东丘先生已经到来,想必会有法子搭救有琴。等他大好了,本宫便奏请陛下,立他为储君。你也能早日嫁到天界,与他夫唱妇随、双栖双飞。”
……那我恐怕倒也不至于这么倒霉!这样的事,真是想想都太恐怖了。
夜昙一边恸哭一边拼命摇头。
东丘枢微微欠身行礼:“陛下。”
他乃四界大能,少典宵衣亦客气三分,说:“先生远道而来,请恕神族未能相迎。”
东丘枢说:“陛下客气了。君上与吾毕竟有师徒之谊。十年前,他到藏识海游学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如今他伤重至此,吾身为人师,自然也万分挂心。”说完,他来到榻前,查看玄商君的伤势。
但这一看,哪怕是东丘枢,也不由皱了眉头,说:“君上神识溃散,已然药石罔顾。吾方才行至天界时,见他的命星也已经十分黯淡。只怕是……”他平静地说出了所有人都不愿听见的事实。
少典宵衣说:“吾儿受此劫难,也是为了四界生灵。如今他命在旦夕,先生可有良策吗?”
他虽然作此问,但是却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和乾坤法祖都知道这是已经无力回天的事。然而,东丘枢却缓缓道:“眼下,恐怕只有一法可行。”
所有人都望过来,神后更是忍不住:“什么办法,东丘先生请讲。无论如何,神族一定不惜一切代价。”
东丘枢看看榻上,夜昙正用力往玄商君身边蹭。虹光宝睛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渐渐平静。夜昙疼痛稍缓,终于长吁一口气。
东丘枢说:“君上自气凝神聚,已有两千七百余年。这些年月里,他渡劫无数,但最为严重的,是他一千岁时所历的一场死劫。”
神后霓虹上神也想起来,说:“确有此事。当时有琴修为耗尽、元气大伤,修养了许多时日方才恢复。”
东丘枢说:“许是君上福缘深厚,命不当绝。这次死劫虽然危险,却也为今日的君上留下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少典宵衣皱眉,“先生此话怎讲?”
东丘枢说:“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初君上历劫,惊雷直击君上元神,他元神受损,有三片燃烧飞落,化为陨石坠入人间。许是得了君上些许灵力,这三块陨石化为人身。经一千七百年之后,也已经颇有修为。如果他们愿意牺牲自己,重新融合入君上元神之中。想来……定能滋补君上元神,助君上吸收丹药之力。”
他这话一出,少典宵衣连带诸神都是一喜。神后说:“陛下,先生的话有道理,此法定能奏效!”
少典宵衣自然也焦急,他转头吩咐太阳星君:“立刻派人查找这三枚陨石的下落。”
太阳星君领命,旁边乾坤法祖沉吟道:“已经有人去查了。只是,这三枚陨石脱离本体已久,浸淫尘世多年。如今……不知性情如何。他们会牺牲自己,救助君上吗?如果他们并不情愿,就算强行融合,也只能适得其反。”
少典宵衣说:“无论如何,总要全力一试。”
清衡君立刻说:“父神,儿臣愿前往寻找他们,说服他们帮助兄长!”
紫芜擦着眼睛站起身来:“我也去!”
神后想了想,说:“陛下是否还记得,有琴少时,与水仙花令使步微月感情深厚。这三枚陨石既出自有琴,对幼年好友必然也存有旧情。不如让她前往劝服,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少典宵衣点头:“所言有理。来人,下界去寻水仙花令使步微月,并查找这三块陨石的下落。”
夜昙用玄商君的手熨烫着自己额头,啜泣着说:“我也要去。”
神后温柔地道:“本宫知道你心系有琴,想必是不能放心。你也跟去吧。但是有件事,本宫还是要叮嘱你。步微月与有琴虽然旧谊颇深,但这绝不会影响你的天妃之位。你万不可同她置气。”
夜昙不断用玄商君的手轻揉自己额头,点头如小鸡啄米:“明白明白。只要她能救醒少典有琴,我不仅不同她置气,我还可以给她磕几个响头。”
“你……唉。”神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夜昙的手背,“你今夜就留在垂虹殿,好好照顾有琴。明日同紫芜、远岫等人一同下界。”
少典宵衣带着东丘枢出去,飞池和翰墨也在殿外侍候。殿里就剩下夜昙和蛮蛮,再加上榻上毫无知觉的玄商君。
夜昙倒在他身边,本来是想睡一会儿,但她又哪里安静得下来的?
她伸出手,偷偷掀起玄商君的衣襟,向里偷瞄。
蛮蛮趴在枕头上,问:“你干嘛?”
夜昙理直气壮:“有个男人躺在我身边,我睡不着,看几眼怎么了?”
她用食指戳戳玄商君的胸口,他身上肌肤被腐蚀,很多地方都已经露出白骨,看上去十分可怖。但这张脸却还是完好的,英俊中透出几分病弱。
夜昙又摸了摸他的下巴,说:“少典有琴这一身上下,也就这张脸最拿得出手了。”
蛮蛮说:“你要是想猥亵他的话,我去替你把风。”
夜昙大怒:“我猥亵他?瞎了你的鸟眼!本公主如此倾城绝色,用得着猥亵男人吗?”她一边说话,一边在玄商君身上翻翻找找,突然,她轻声说:“咦,找着了!”
蛮蛮伸长脖子去看,夜昙解开玄商君的腰带:“他们这样的神仙,一般都会有墟鼎啊,乾坤袋什么的。能够放在里面随身携带的,那才全是宝贝!现在趁他没有意识,我们正好……”她伸手进玄商君衣里,不一会儿,正掏出一只白色的布袋,“嘿嘿嘿……”
“高啊!”蛮蛮急切地凑过来,鸟头一拱,已经钻进袋子里,“快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啊!他的琴!”蛮蛮边看边扒拉,“还有一把剑!还有……咦,这是什么?手绢吗?”蛮蛮叼出一块水红色的丝帕一般的东西。夜昙接过来,抖开,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蛮蛮也好不到哪去,它盯着这东西,张大鸟嘴:“这是……女人的肚兜哇?少典有琴居然私藏女人的肚兜!这实在是太劲爆了!我们应该把它挂到南天门外,让所有神族围观,说不定还会有女仙前来认领呢!”
它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见夜昙没回应,问:“你猜这肚兜会是谁的?听说他有个旧情人叫步微月,不会是那个女人的吧?”
夜昙很肯定:“不是。”
蛮蛮狐疑:“你怎么知道。”
夜昙幽幽地说:“因为这是我的。”
蛮蛮一头栽倒在地。夜昙捂着额头,也是不忍直视——这老男人几时偷的这东西?他不会是个变态吧啊喂!肚兜收集癖?
我的天呐!
第二天,天色还没亮,夜昙就已经梳洗完毕——因为她一夜没睡。就凭那个肚兜,谁在少典有琴身边睡得着啊?这个世界上,色魔不怕,正人君子也不可怕。但这种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色魔就太让人胆寒了。
夜昙打开房门,刚喊了声飞池,就愣住。
房门外站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但这个女人依然身披白裘,面色苍白。此时她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右手用手绢轻轻捂着嘴,不住地咳嗽。
病美人啊!
夜昙突然想起她是谁!
“水仙花令使,步微月?”这个女人,夜昙还真是见过。当时她渡劫失败,坠入凡间时,夜昙站在溯源镜前,看得清清楚楚。
步微月轻拢衣裳,得体地向她行礼:“青葵公主。”
她渡劫失败后,本就修为尽失、一身伤病。此时袅袅婷婷地下拜,更有弱不胜衣之态。
夜昙问:“你在外面等很久了?”
步微月又咳了几声,说:“公主奉神后之命照顾有琴……不,君上。微月不好打扰,于是在此等候。”
她说话时也是病弱无力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旁边蛮蛮把鸟头凑到夜昙耳边,小声说:“小心,这是个高手!”
夜昙没有理它,只是围着步微月转了一圈。她身上很香,伤病不仅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了几许水仙花的清新淡雅。
夜昙说:“那本公主现在已经起床,你可以进去看他了。”
步微月又对她深施一礼,这才入内。
她虽然极力顾忌礼仪,但是步履间却多了几分急切。此时站在玄商君榻边,亲眼见到他的伤势,步微月微微侧过脸,眼泪滑落,她很快用丝绢拭去。
美人无言,黯然神伤,端得令人动容。
外面,清衡君和紫芜一并进来。看见夜昙,两个人都有些无措。紫芜拉过夜昙,小声说:“微月和我兄长从小一起长大,是儿时的玩伴。二人感情很好,你不要介意。”
夜昙翻了个白眼:“我介意什么?她渡劫失败的时候,玄商君眼睁睁看她坠入人间,无动于衷。这样也能叫‘感情很好?’我要是有这样的朋友,早就锤死了!”
紫芜说:“兄长也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啦,只是天规禁令,明言不得干涉他人渡劫。如果因为是自己好友就横加施救,岂不是有违规矩,失了公允吗?”
夜昙不以为然:“所以本公主对这样的感情毫不介意。这个步微月也真是不值,幼年同修、儿时玩伴,到头来却如怀中抱石,所有的爱和付出,都只感动了自己。”
紫芜说:“也不要这么说啦。兄长……严守天规禁令,也没错嘛。”
夜昙哼了一声:“他是没错,他只是心如铁石、无情无义……”话刚说到这里,她哎哟一声捂住额头,开始碎碎念:“啊不不不,他英明神武、温柔多情,本公主对他,那是魂牵梦萦、顶礼膜拜……”
清衡君:“……”
紫芜:“……”
榻前,步微月终于转过身来。
方才夜昙的话,她听在耳中,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眼眶红透。她轻声说:“有琴……君上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为了顾全大义,难免只能淡漠儿女私情。他的选择,我都理解。宽仁大义、不徇私情,这正是微月心中的君上。”
夜昙好不容易才哄好额上的虹光宝睛,说:“好吧好吧,你善解人意,你顾全大局。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步微月轻轻点头,临出门时,她回眸,看向榻上的玄商君。临别一眼,说不尽的千般眷恋、万种柔情。
有情人不能相守,在对方的未婚妻子面前,还只能含泪退让,将一腔心事掩藏。清衡君和紫芜互看一眼,两个少年亦同样感伤。
蛮蛮小声说:“我蛮蛮有预感,这个步微月,段位很高哇。”
夜昙摸摸额头,说:“段位越高越好。希望她真的能带回少典有琴的三块陨石,让我摆脱这该死的虹光宝睛。”
四人一起出了垂虹殿。
南天门外,天帝少典宵衣、神后霓虹上神、乾坤法祖和东丘枢都已经在等候。
四个少年上前行礼,少典宵衣说:“这次的事,必须保密,所以也不便增派人手给你们。行走下界,不要亮明身份,以免引起魔界警觉。”
旁边东丘枢说:“你等前往人间月窝村,自然有人接应。”
神后也是一脸担忧,叮嘱清衡君道:“下界之后,小心行事。照顾好紫芜她们。”
清衡君拱手应是。旁边,步微月一直低声咳嗽,最后终于忍不住,一阵猛咳。神后说:“你这伤势,竟还如此沉重吗?”
步微月咳得喘息不定,好半天才说:“承蒙娘娘关心,微月无恙,可以……”
话音未落,她猛地以手捂嘴,然而鲜血仍然从指缝间溢出来。
紫芜大惊失色,忙扶住她:“微月!”
神后转头,和少典宵衣对望一眼。少典宵衣说:“先传药王,替她疗伤。”
步微月挣扎着站稳,道:“不,陛下……我的伤不要紧。微月愿意先行下界,寻回君上的三块陨石!”
但说完这句话,她又剧烈咳嗽,丝帕上血迹渗透出来,令人心惊。
少典宵衣沉声道:“来人,把她送到药王殿疗伤。”
“不,陛下!”步微月一边吐血一边道,“君上危在旦夕,就请陛下让我……让我……”她本就虚弱,此时一时急切,竟然晕了过去。
神后亲自将她扶起来,命人将她送往药王殿。
夜昙叹了口气,说:“陛下,君上那边也耽搁不得,还是我等先行下界吧。”
神后欲言又止,还是乾坤法祖微笑着说:“微月上仙伤重至此,看来这件事,也只好交给皮皮虾你去做了。”
“可不是吗?”夜昙嘟哝了一句,她走到乾坤法祖面前,问:“不过天尊您看,这么重大的事,你们不给个上古法宝防身,也说不过去,对吧?”
她这话一出,清衡君等人都十分惊愕,乾坤法祖是何等人?她竟这般无礼?
少典宵衣沉下脸来,说:“放肆!”
然而乾坤法祖微笑着说:“应该给,应该给。不如就从君上那三千余件法宝里边……”
……休想动本公主的遗产!夜昙立刻一脸视死如归:“法祖说得什么话,君上为四界而受难,我等解救他义不容辞!怎能借此邀赏!我去了!”
诸人:“……”
一直等到四个少年下了界,少典宵衣终于说:“晚辈就该有晚辈的样子,天尊不应太过娇宠纵容。”
乾坤法祖一甩拂尘,说:“君上性子清冷,若是得她,倒是可抵御三分清寒。再说,陛下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少典宵衣哼了一声,说:“但是她……能找回三块陨石吗?”
这个问题,便是乾坤法祖也不敢冒然作答了。二人一齐望向人间,俱是无言。
清衡君、紫芜和夜昙一路出了南天门,下到人间。
熟悉的土地被踩在脚下,鼻端缭绕着泥土的芬芳,夜昙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这次是奉命下界,不算私自下界,所以虹光宝睛并未发作。
夜昙一身轻松,问:“那三块陨石在哪?”
清衡君左右查看,说:“东丘枢先生让我等在此等候。”
夜昙这才打量周围,这里是个小村庄,一条小河绕村而过,里面浮着几只肥美的鸭子。一只母鸡正带着自己的一窝小鸡咯咯刨食,前方传来几声犬吠,反而显得清幽宁静。
“这是个村子嘛。”夜昙正准备下去看看,突然,身后林子里树叶一动!
一头五彩斑斓的老虎正要长啸,脖子都仰起来了,然而一眼看见四个少年中的紫芜,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它站起身来,变成了一个绿衣贵公子。
他钻出林子,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清衡君更是一马当先,将两个女孩儿和一只蛮蛮鸟都护在身后。
倒是夜昙亲热地上前:“帝岚绝!”
蛮蛮也亲热地跳到他肩上,扇扇翅膀,不走了。
他当然就是妖族少君帝岚绝。
清衡君问:“青葵,你和他认识?”
夜昙翻了个白眼,说:“拜托你能不能问点正事?”
清衡君只好问:“东丘先生说的接应之人,就是你?”
帝岚绝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紫芜,见她并没有反应,显然并不能认出自己,他这才放下心来。
清衡君他虽然不认识,但看眉眼也知道是玄商君的弟弟。他说:“这里叫月窝村。详情东丘枢先生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玄商君的三块陨石,如今已经化作人身。其中一个化名苏有琴,就在这个村子里。”
“就在这里?”几个少年显然都不解,这里可不像什么风水宝地。
紫芜小声问:“这里有什么灵脉仙山可以有助修行吗?”
帝岚绝说:“修什么行?他在这里……算了,你们自己进去看吧。喏……”他一指不远处的一间石屋,“就在前面。”
夜昙已经等不及了:“那我们快去找他!”
帝岚绝拦住她,说:“等等。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只是玄商君的一块陨石,其性格习性,已经跟玄商君……大相径庭。”
清衡君和紫芜也等不及了,紫芜说:“他虽然只是兄长的一块陨石,但总有坠落之前的记忆。我相信兄长的品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帝岚绝耸肩,他显然一个字都不想跟紫芜说:“那你们过去吧。”
夜昙一向冲得快,她走在前面。清衡君一把将她拉回来:“别乱跑,小心危险。”
帝岚绝眉毛一挑,沉声说:“我既然让她自由走动,自然就确定此地安全。”
这话语气、神态都另有深意,清衡君转头,与他四目相对。两个少年眼中都有火花迸溅,蛮蛮鸟仗人势,也跟着怒瞪清衡君。紫芜倒是没发现气氛有异,她说:“那我们快去找兄长吧。”
夜昙立刻附和:“就是就是。”说话间,人已是跑远了。
清衡君说:“你应该知道,她是我们天界未来的储妃。”
帝岚绝扫了一眼夜昙,说:“你要是不担心少典有琴,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理论。”
清衡君冷哼一声,到底是跟着夜昙走了。
前面就是石屋,还没走近,夜昙就觉得温度很高。
“这里怎么这么热?”她左看右看,紫芜也觉得奇怪:“青葵姐姐,你看!这些草都枯了!”
夜昙低下头,果然,附近的草木全部焦黑枯死。
“这是……被火烧的!”夜昙捻起地上灰白色的粉末,这才发现,石屋附近,寸草不生。这些全是火焰燃烧之后的灰烬。
清衡君也发现了,三个少年一起看向这座热浪逼人的石屋。
旁边有村民路过,看见几个人衣饰不凡,忙说:“几位仙长,你们是来帮且我们除妖的吗?”
“除……除妖?!”几个少年皱眉。
村民都快哭了,说:“仙长们有所不知啊,我们月窝村,虽然清贫,但也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谁知道,也不知哪个年月,来了这个妖怪,可害苦了我们了!它来之后,咱们这村子,房子全都烧光了。冬天都热得出汗,更别说大热天了!草木燃的燃、死的死。土地更是龟裂起壳,种什么都不活!”
他说得伤心,夜昙问:“你们没有派人捉妖吗?”
村民终于哭出声来:“这妖怪脾气暴烈如火,前来捉妖的大师们,都被烧得哭爹喊娘,再也不来了!”
“这实在太欺负人了!”紫芜怒道,“本仙君在此,岂容小妖放肆!我这就除了它,为你们……”
她话刚说到这里,石屋里就出来一个人!
这人一出来,几个少年就愣住了!
这个“妖怪”,他一头长发火红,却偏偏穿了一件绿袍!这时候他手里提着一个宝葫芦,像只鲜亮的野鸡。
他一“出场”,几个少年都被唬得后退了一步,连蛮蛮都被吓得一哆嗦。紫芜小声问:“这妖怪穿成这样,是何物成精?”
夜昙用手拢在她耳朵边,说:“我觉得你应该认真地看看他的脸。”
紫芜果然异常认真地端详这“妖怪”的脸,然后她一手指着这绿发绿袍的“妖怪”,全身上下抖啊抖:“兄……兄……兄……”然后一口气没上来,往后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