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张胜朋和吴慎的等待中,县衙派了人登门传话,让张胜朋去县衙将妹妹领回家,同时也带来了县令的斥责。
也就是因为张家算个大户,县令不想轻动,所以只有点到为止的斥责。否则换成普通人家,这样被实名实证自首,公然违抗王令,早就被抓进县衙判刑了,汉家法度可不是摆设,一样严厉的很。
被领回来的张胜玉满不在乎,张胜朋与吴慎两人却是遭了殃,他们在县衙又被官吏当面训斥一顿,称得上狼狈不堪。
婚契被县衙判定作废,张胜玉与吴慎仍然算是未婚,也就是说两人户籍仍然在选秀前的统计范围之内。张胜玉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对着哥哥哼了一声,返身回房。
张胜朋嘴张了张,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叹气向吴慎道歉:“这次是牵累了吴先生,我张家无颜以对。”
吴慎是不大高兴,不过他本来也无意婚娶,虽然婚契取消,但张胜朋感谢的百金还是到手了,更少了以后的麻烦,也就含糊其辞道:“公子不必在意,人各有志,二小姐既有此执念,也只能由得她。”
张胜朋身心俱疲挥了挥手,实在不知该做什么才能管住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过不几日,果然有小吏上门来询问:“张家可有十五到十八未婚之人,请都出来。”
张胜朋还想推脱女眷不便,张胜玉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匆匆而来,娇羞满面:“小女子正是十七,尚未婚配。”
也许娇羞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此刻的张胜玉心情更像是获胜的小公鸡,不,是小母鸡。她充满了对偶像的向往和期待,幻想着在偶像身边的生活。
家主张胜朋很无奈,心里按捺不住的担忧,宫廷那种地方向来凶险,虽然淮阳王宫说只是个郡国王宫,但仍免不了勾心斗角之事,自己这妹妹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小吏面无表情的瞥了张胜玉一眼,又问:“在此年龄的,还有人吗?”
其余张家仆役不算“良民”,都是奴仆身份,而张胜朋本人已经年过弱冠,虽未婚娶,但也不符合条件。其他有资格被点检的门客之中,只有一个“十八岁”的吴慎,一个十六岁的班亮,不过都是男的。
此时吴慎和班亮正好都站在附近看热闹,家主张胜朋无奈的指了指两人,“其余人中,够年龄的就此二位,不过都是男子。所以我张家”
小吏打量了吴慎和班亮,微微点头,吩咐道:“你们被选中了,现在跟着走,不可擅自行动,否则以逃役论处!”
什么?正看热闹的吴慎登时愕然,事情怎么落到自己身上了?不是说好的点检未婚户口选秀吗?谁听说过选秀还有选男人的?莫非是那个不男不女的王太子真有什么特殊癖好?
班亮脑洞更大,惊骇的自言自语道:“难道,难道,难道是选小黄门?”这小黄门就是所谓的小太监小宦官了。
“你闭嘴!”吴慎叱道,心里不停卧槽,不会是真的吧。
小吏哑然失笑,也怕二人乱想,稍稍安抚说:“尔等放心,未见得是坏事,只当平常服役就是。”
门外已经站了二三十人在等候,都是附近的良家子,被这次“选秀”选中的,吴慎和班亮也加进了这支队伍,然后在小吏带领下朝着西门走去。
张家前院里,二小姐张胜玉本来满怀期待,等着收拾行李出发前往王宫,但此时也风中凌乱了。这王太子选妃,选男人都不选自己?难道王太子竟然有断袖分桃之好?
张胜朋与自家妹妹面面相觑,心情极其古怪,到底应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吴慎和班亮无可奈何的跟着队伍走着,忽然班亮笑了起来,吴慎侧目问道:“你笑个什么?”
“二小姐真是如猴子捞月一般,最后都是白费心思一场空,想起来便是好笑。”班亮笑着说:“她为了被选进王宫靠近殿下费尽心机,与公子都翻脸了。谁知道最后是这结果,真是笑杀我也。”
班亮早对吴慎佩服得五体投地,便为他不平,觉得张胜玉的行径实在是不给面子,没有眼光。吴先生何等才华,二小姐固执古怪,真是活该错过好姻缘。
见他笑得夸张,吴慎无奈提醒:“老弟,我们现在被官府带走,去向未明,你还有心思嘲笑二小姐?”
他原本觉得自己新生活的开局很舒服,寄托豪门,落下户籍,订婚悔婚他也不在意,反正这是主角应有待遇,退婚流开场又不是没见过。
吴慎内心更在意的是百金落袋,张胜玉的行为等于让吴慎偿还了张家的人情,以后就算是他扬长而去,也没人能再说他什么不对。
所以虽然张胜玉没看上他,甚至为此不惜向官府自首悔婚,吴慎也没多不高兴。只等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选秀不选女人选男人?淮阳王宫想干什么?
吴慎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意外,小吏的态度不算凶恶,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班亮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他们跟随着小吏在路口聚集在一处,各家各户都有适龄的男青年被带出来,有人茫然无助,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哭哭啼啼,也有人脸上带着野心,顾盼自雄,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人生百态,煞是有趣。
队伍出了西门,直入军营,气氛变得恐慌。尤其是一开始还抱着希望的那些人,往往面色变得最快,有人急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去王宫么?”
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这次不是王太子选秀么?怎么将吾等送到此处?是不是弄错了?”
带队的小吏呵斥道:“尔等休要胡言乱语,有哪家选秀会选男子?王太子下令重建白虎营,选国中千五百良家子入军,这是你们的大造化!”
众人嗡的一声炸了,有人叫道:“吾等并无从军之念,此际又无战事,怎可强征正卒?我还没有服过更卒,怎能役于郡国?”
小吏路上一点口风不漏,如今在军营中,哪里怕他们罗皂,不耐烦道:“莫说不是徭役,便算真是王太子征发徭役,你们哪里又躲得过?既入白虎营,便好好待着,自有你们的好处!”
小吏只负责将人带到,便拂袖而去,在军营中众人聚于一处,看着明晃晃的老卒刀枪,知道军纪严明,也无人敢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