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围观群众关注的是什么,吴慎既然撞上了这桩凶案,自己也有找出凶手的下意识反应。这个年轻人算是倒霉,刚刚挖到宝贝想要改变人生,就被人谋财害命,怎么也看不过去。
孟庆岩沉着脸,悄悄对吴慎道:“我看不是飞贼,而是村中有人起了歹心。方牛角死的极惨,咱们怎么也得给他找回公道。”
他书呆子的脾气仍在,但见多之后不再那么容易被蒙蔽,稍作思索便有了与吴慎相同的结论。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来无踪去无影的飞贼,更多的是身边的贼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些村人表面上愤怒,脸上贪婪焦灼之色却毫不掩饰,更关心的明显是宝物,而不是这个死者。死者方牛角,在分家之后,原本就是孤身一人,而今死了,又有谁会为他着想?
班亮听了,打量围拢的村人,也压低了声音:“若真是村里人作案,揭出真相之后,我们还不容易走,吴大哥可要把剑给带好了。”
以吴慎的剑术,这些农夫拦不住他们,不过也得早作准备。吴慎笑道:“无妨,我们又不贪图他们的宝物,抓出凶手之后,他们第一要紧是先分宝贝,哪顾得上咱们。大不了就带着李乔小姐往广陵国郡城去就是了。”
既然有广陵国的大人物联系李乔,那吴慎便想要顺藤摸瓜探探广陵国的底细,这地方原本就是临时落脚,如今见识到这些村民的愚昧与贪婪,自然也没有久留之意。
孟庆岩与班亮都点头应了,因为方牛角得宝之事,全村皆知,这一点无法排除嫌疑人。吴慎便先从死者方牛角的亲近关系开始着手,盘问死者的伯父伯母二人。
方牛角自幼父母双亡,由伯父伯母二人抚养长大。这两人对他不算苛待,但也没多照应。更不会多分财物,一待他成年,便将其分出家门。
方伯父大约五十几岁年纪,但已经完全是个老人了,身形佝偻,两鬓斑白,整日辛苦劳作,让他衰老得很快。这会儿战战兢兢,神色不安。
吴慎和颜悦色问他道:“方老丈,不必害怕,我们就是问一下,方牛角得宝之后,可曾与你们说过?”
方伯父迟疑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他从田间挖出宝来,在村中炫耀,当晚便来我家吃饭。大约是乍富炫耀,老妻看不过去,还与他争执了几句。”
方牛角也不是个脾性好的,他挖到了金器,得意洋洋,第一个便想要在对自己不善的大伯伯母面前显摆。偏他又是个小气的,方伯母想要与他分一杯羹沾点油水,他一点儿不肯相让,还恶言相向。
方伯母原本以为能捞到一点,这才请他吃饭,不料这小子竟然一毛不拔,心中不爽,当场便吵了起来。
她是个泼辣妇人,三角眼大脸盘,即使这会儿方牛角已经死了,仍然心有不甘,唾沫横飞地说着这个侄子的坏话:“他自小便是个坏种,素不听话,又自以为是志大才疏,不肯好好干活只想吃白饭。
这回好了,天上是掉馅饼了,可惜小命也玩完了!我早与他说过飞来横财必有横祸,他还不信邪!”
这位伯母对侄子的死亡殊无哀悼之意,反而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正确,说了方牛角不少坏话。吴慎耐心地听着,最后才问道:“那方牛角可曾说过,这金器他将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方伯母口快,悻悻道:“他准备带到城里去卖了换钱,再回来买几十亩田,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我劝他未雨绸缪,他也不肯听。”
其时金贵,不算那螭纹金盏的古物价值,就算是按照金子来折市价,也够买几十亩良田。方牛角早做好了盘算,自然不肯分给他人一分一厘。
孟庆岩蹙眉道:“他既然准备卖掉,怎么还在村中耽搁?”如果急着脱手,昨天就可以启程出发,不必勾留在村中,遭了杀身之祸。
方伯母不屑道:“这小子自己胆子小,怕孤身带着东西上路会被人抢,非要请村人同行。他又吝啬的紧,也不愿分润点好处,那谁耐烦与他跑这一趟?只里长过两日要上乡中办事,他就厚着脸皮想一起走,这才留在村中。这下可好,怕什么来什么,还不是遇上飞贼?所以是祸躲不过,他就没那个命。”
方牛角大概是穷怕了,真是一毛不拔,村里人对他也颇多微词。他自得了宝,准备两日后与里长同行,之前一日便担惊受怕,田也不下了,便在家中守着他的宝贝。村中人春耕归来,才发现他死在屋中。
吴慎微微颔首,案情大致清楚了。方牛角死时,大部分青壮成年男子都在田中劳作,而力量稍弱的女性想要将他一击毙命,也不那么容易。
他思忖回头问李乔道:“方牛角死时,你在何处?”李乔的剑术精奇,她要刺杀方牛角倒是易如反掌。李乔笑道:“你这是怀疑我?”
吴慎忙摇头道:“那自然不是,你眼皮子也没那么浅。我这是想你不必下田,留在村中或有所见。”
李乔再不怎么样,也曾是堂堂一座大寨之主,纵然有傀儡的嫌疑,可也曾大秤分金大碗吃肉,区区一件金器,不足以让她动杀心。何况她本性善良,即使在伏牛山上,也尽力约束下属,不杀人越货,更不可能在此时犯案。
她也自知清白,坦然道:“我心情烦闷,平日不怎么在村中,若不教小孩读书认字,便时常信步到旁边山上闲逛,这两日都是如此,是听到村中骚动这才回来。所以不曾见到什么线索,不过……”
李乔顿了顿又道:“我在山上可俯瞰村落,确实未曾见有什么可疑人物出入,飞贼一说,恐怕难以立得住脚。只是我对他们不好说而已。”
她在村中寄居,要点出凶手实际上躲在村内,肯定会引起反感。不过如今吴慎他们来了,她觉得有了依靠,便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