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胜玉这段时间在王宫之中过得忧心,最初因为与王太子近距离接触的欢喜过了之后,她也渐渐回过味来,感觉到不对劲。如今她被软禁宫中,与外界不通消息,兄长到底如何也无从知晓。王太子偶尔还会来看她,态度温和,但她要问什么,太子总是笑而不答。
张家恐怕真是出大事了,张胜玉心中害怕,这才从少女的绮思中清醒过来,然而面对现状也无计可施。春日柳絮飘扬,她心乱如麻,看着窗外的日光,心中却满是阴霾。
“二小姐!二小姐!”班亮逾墙而入,躲在窗檐下低声向她招呼。王太子并未对张胜玉严加看管,想要避人耳目来联系,凭着班亮一人足矣。
张胜玉对他们几人本是厌烦,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见到班亮也如见了救星一般,拉着他急问道:“你从何处来?我兄长如何了?”
班亮习惯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念在张胜朋恩义,不与她计较,应道:“张公子难彻底洗清嫌疑,王太子宁杀错勿放过,吴大哥已经求情了多次,仍无效用……”
“吴慎有那么好心?”张胜玉冷笑不信:“殿下也绝非不辨是非之人,我要去求他!”她一跺脚便想去找王太子求情,班亮赶紧扯住她。这大小姐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张家这是明辨是非的问题吗?王太子要是真明察秋毫,也绝不会放过张家,吴大哥想要救公子就罢了,要带上二小姐可真是累赘啊!
但是不带张胜玉,张胜朋肯定也不愿意跑,这买一送一实在无奈,班亮只能苦劝道:“张家与叶赦勾连证据确凿,纵然是被叶赦蒙蔽,事实上确实也造成了殿下遇刺与林通被灭口的后果。殿下赦免是人情,不赦亦是道理,求他无用。”
这番话是吴慎教他说的,张胜玉虽然脾气不好,也并非一蠢到底,自然明白,忍不住便蹲下呜呜哭道:“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大哥真的没救了么?”
班亮叹口气,悄声说道:“吴大哥重公子恩义,必求报答,打算私纵公子遁走。公子担心二小姐的安危,也不愿独行,故而遣我来联络二小姐,约定一起逃走。”
对于吴慎来说,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然而他总不能眼睁睁看张胜朋去死,只能弃了所得一切,全朋友之义。
张胜玉愣愣道:“他肯做到如此地步?”她一直觉得吴慎为了自己的青云路,不惜出卖张家,但回想起来张家几次危机,都是吴慎出力解救。而今张家有覆灭之危,此人竟然愿意不顾前程来救人?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他了?
班亮忍不住为吴慎解释:“吴大哥实乃义薄云天,便是我们游侠之辈,也未必能为朋友做到这等地步。他刚被殿下授持剑郎中,前途无量,就为了张公子与你全都弃之不顾,二小姐可千万不要误会他了。”
自从张胜玉赖婚,班亮其实一直看二小姐不顺眼,奈何孟茂才还看上了这姑娘,也只能少打交道为妙。这一次吴慎牺牲这么大,她还要口出恶言,班亮实在看不过去才开口。
张胜玉发愣,不知该说什么,回想起吴慎所作所为点点滴滴,心中实有愧疚之感。班亮看她没有反应,也懒得多说,便只留言道:“今夜三更,我们带公子出来,你等着我们一起汇合,切不可忘了。”
只要把张胜朋带出大牢,穿过王宫西面,再让班亮翻墙,把张胜玉带出来,从仆役区穿出。这一条路吴慎等人走过一次,再来一次也算驾轻就熟。
当夜王宫大牢之中当值侍卫不多,吴慎带着酒食来慰问道:“这些日子兄弟们辛苦,好在案子总算要了结,殿下也算渡过了一次风波。你们且用些饭菜,我再与张家公子好生说说,让他早日供认,不然一直关在宫中也不是个结果。”
他刚升了官,与众侍卫的关系甚好,侍卫们也不防他有救人之心,便笑着去了。吴慎进了牢中,一分钟也不浪费,解了张胜朋束缚,带他与孟庆岩一路离开大牢。转到王宫中湖边等候,不多久班亮又携张胜玉来到,兄妹相见,惊喜涕泣,只不敢高声,只赶紧随着吴慎等人外逃。
宫中一座高楼之上,王太子远远地看着几人背影,沉默不言。在旁的薛珠禁不住开口道:“殿下,难道真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吴慎忘恩负义,岂能容他?他们还知道殿下的秘密……”
王太子举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淡然笑道:“其实孤早料到了,吴慎此人重情义,孤若要杀张胜朋。他焉能袖手旁观?”
他顿了一顿,又道:“张家的来处,旁人不知,孤岂能不知,他们落在这里,本也是烫手山芋。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也只能如此了。”
吴慎等人救人能这么顺利,这其中自然也有王太子的手笔,否则的话淮阳王宫纵然不是龙潭虎穴,也不会让人这般来去自如。
薛珠犹豫道:“尽然如此,殿下为何不对吴慎言明?毕竟他们三人刚知宫中机密,若是传播出去……”
“便是传出去了,天下又能如何?”王太子豪气不让须眉:“何况我信得过吴先生,他既能不顾前程不负张家,必也不会负孤。”
谁不喜欢手下是重义轻利的君子,张胜朋不过对他有收容之德,便能令他舍命相助。若以国士待之,他怎能不以国士相报?
薛珠想着也是,不过还是有些担忧:“然则他们救了张胜朋逃走,必害怕殿下惩处,不敢轻易回返,倘若一去不回,如之奈何?他们又能往哪里去?”
王太子神秘笑道:“线在孤手中,又怕他飞去何处?至于去哪里,广陵国敢对孤动手,不知何所恃?正好让吴慎去查一查,必有奇兵之效。”
原来一切尽在殿下掌握之中!薛珠心中佩服,殿下纵然是女子,那也是英明神武雄才伟略的奇女子,绝非凡俗之辈可臆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