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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胜朋已经平静下来，不动声色道：“为什么要问我？吴先生道我知林通与叶赦之间猫腻，不妨姑妄言之，我且姑妄听之。”
他的目光如海渊深，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决定，还是有别的想法。此刻被吴慎点出部分真相之后，反而不像一开始那么着急纠结，城府更深。
吴慎也不追问，只慢慢叙述道：“其实我一开始确定叶赦为凶手之后，心底也有孟茂才着两个疑问，只是我并不怀疑叶赦不是凶手，基于这个前提去寻找线索，便能看得更清楚些。”
他是一口咬定了叶赦的嫌疑，这般办案要是换了其他人非得说他先入为主不可，但孟庆岩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对这个同伴却信任非常，便问道：“那你先说说，他是以何手法脱身？”
这是最古怪的一件事，对林通的看守不可能说不严密。叶赦作为王宫副统领，找机会混入大牢，见见林通或许不难，但他要杀了人之后大摇大摆离去，这可就未免太神奇了。
王宫侍卫也没有那么草包，更不可能胆大包天，为他遮掩——如果叶赦对王宫侍卫的掌控力到这种程度，那他反而也没必要亲自动手杀人了。
“其实这法子说起来就不值一哂。”吴慎笑道：“首先叶赦是混入牢房之中，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故而事发之后，也没有人提及叶赦曾经来过。”
否则的话，即使当时王宫侍卫碍于面子为他遮掩，但出了死人大事，绝不敢有所隐瞒。吴慎与张胜朋几个也曾劫牢，潜入大牢救走李乔，尽管是王太子故意放水，但他们尚且能够知道进出的法子，以王宫为家的叶赦当然就更清楚。
班亮恍然大悟：“他定是从那边仆役区潜入王宫，故而无人发现。”那日他们带李乔逃走，曾在仆役区装上叶赦与人密会，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王太子为叶赦背书，吴慎才勉强相信了他的忠诚，现在看起来还是王太子信错了人。
“可上次我们能顺利潜入，是因为殿下故意将人调走。这一次难道也有殿下的手笔？”孟庆岩越发糊涂了，最后不要发现这一切都是王太子自导自演的戏那就搞笑了。
吴慎摇头：“殿下怎么自己害自己，而且殿下如果调人离开，那时间不会那么仓促，叶赦大可从容行事，何至于留下这么大破绽？我们问过那日，是地方乡绅送来酒肉慰问，是以侍卫们的巡视才略略松了那么一会儿。”
他伸出食指与拇指比了一比：“真的只是那么一小会儿，若非早就窥伺在旁，对王宫、大牢的情况又非常熟悉，根本不可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这又是唯一只有叶赦能做到之事。”
王太子遇刺恢复，百姓欢腾，地方乡绅犒劳也是常情。在王太子施政之下，王宫侍卫们并非高高在上，与百姓打成一片，乡绅送来酒肉自然欢喜收下。
“本来这可以视作偶然，但这时机未免又太巧妙了些，何况我问过王宫诸人，那领头送来酒肉的，便是张家之人。随后孟茂才回来告诉我张家与叶赦的关系，我才豁然开朗。”吴慎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张家与叶赦纵然谈不上联手，总还有合作的地方。否则以张家行事，怎会特意劳军？”
自从军粮案之后，张家萌生退意，其实与淮阳国官方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吴慎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张胜朋似乎也并未有意修补关系，吴慎只以为他心灰意懒，可能想回乡发展，并未在意。
毕竟张家的主流并不在淮阳，他在此经商，尽管赚得盆满钵满，但对于郡望而言，也不过只是添头。他们兄妹二人，分府别居，时间已久总不是办法，军粮案更显露了他们张家在本地缺乏根底与交情的现实，张胜朋若想回乡，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所以吴慎并未劝说，只是顺其自然，可是在这种大前提之下，张家忽然热切的送酒送肉，这就显得反常！
张胜玉板起脸反驳道：“兄长要在淮阳国做生意，之前因为薛夫人的事心情不好，这几日渐渐调养过来，总想着再图振作，与淮阳王宫再修旧好，又算得上什么？”
他们这些豪商要是没有官方的背景，总是底气不足，如果张家还想在淮阳把生意做下去，早晚与淮阳王宫的关系得修复起来。如今淮阳王宫也没有刻意刁难于他，甚至有些歉意，张胜朋把握这机会，东山再起大有机会。
吴慎好脾气地没有驳斥张胜玉，反而赞同，换了个话题质问：“那这事姑且存疑不论。那我倒是想问，张公子与叶赦本无多大关系，也不该有什么往来，为何在年前与他在淮阳王宫杂役区密会，你们谈了些什么？”
那日叶赦密会之人，是张胜朋？孟庆岩与班亮都是一怔，那晚夜黑风高，他们带着李乔又要隐匿形迹，离得又远，实在并未看清听清来者是谁，吴慎何以能够认定那人是张胜朋？
孟庆岩粗略一想，那人的身形与张胜朋确实有几分相似，可相似之人尽多，他无法确认。
张胜朋也矢口否认：“吴先生此言谬矣！我不曾与叶赦密会，你是认错人了。”
吴慎微微一笑：“张公子先别忙着否认，叶赦与张家关系没那么简单。你若不承认此事，那两年之前，叶赦之母曾经托媒人上门，求娶张二小姐，可有此事？”
这事情人尽皆知，张胜朋没法不承认，他点头道：“此事是有的，但一来舍妹当时还年轻，二来她也无意婚嫁，与我吵了好几日，我便回绝了这一桩婚事。”
我这妹子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张胜朋瞥了一眼吴慎，这位老兄也是被退过婚的，不过不能娶到张胜玉也不能说是坏事，要是真成了亲，天知道这亲妹妹能闹多大的幺蛾子。
吴慎淡笑道：“如此说来，张公子是认真考虑过这一门婚事的喽？实际上叶母也觉得此事能成，所以被拒绝之后，竟然郁郁而终，可见抱着很大的希望。”
他目光炯炯盯着张胜朋：“那么，叶赦不过是寡母孤儿，家中贫寒，虽然是王宫副统领，但也不过是小吏。与张家的财势比起来不值一提，是什么给了他母亲婚事能成的信心，又是为什么张公子为此认真考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