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胜朋面色微微一变,不过仍然轻描淡写道:“事到如今,你能猜到是这样也不奇怪,这件事从头到尾,真的是乱成一锅粥。”
身为局内人,都觉得淮阳国真是一片混乱,什么人都有,以至于任何行事都会有奇怪的掣肘。估计那些一心要置王太子于死地之人,也是非常郁闷。
吴慎附和道:“淮阳国就像是个大漩涡,有许多人想要进来分一杯羹,有些人想着浑水摸鱼,有些人则是被裹挟而入,最后一团乱麻。”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其中广陵国一方本身目的最为明确,他们也是实打实的反派。以周耳曹炎为首诸人,一心想要刺杀王太子,建功立业。但尴尬的是,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同样是间谍,薛寡妇、李虚这些在淮阳国待得时间久之人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闹那么大。”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毕竟地下工作的纪律严格,必须服从上级是最重要的规定。不然人家也不会动不动就服毒自尽,之所以会出现两派不同的意见,吴慎分析根子上还是在广陵国的决策层出了问题。
广陵国的情况他并不是非常了解,只略略看了相关的卷宗。与淮阳国一脉单传不同,广陵王最大的优势是多子,但混乱的根源也是多子。
长子乃是庶出,二子虽然是嫡出,却又身体孱弱,三子四子年轻力壮,野心勃勃,各有手段,夺嫡之争如火如荼。
那这种国内的纷争,很自然就会影响到淮阳国的布置。应该你有两位王子的势力各自伸手进来,也就形成了完全不同的两派思路。这也是为什么薛寡妇宁可与周耳等人翻脸动手,也不肯将春猎布置详图交出去的原因。
甚至她死了之后,这件她生前取得的最大功劳仍然没有呈上,要等王太子允可之下吴慎帮忙才半卖半送地将这诱饵给放了出去。
曹炎并非愚不可及,对吴慎的行为定然有所怀疑,但他被王太子料中,也是骑虎难下,必须得奋勇向前争功,这才引出了春猎刺杀这一场大戏。可惜广陵国的布置虽多,但薛寡妇、李虚和张乙相继落网死去之后,淮阳国的信息传不出来,他们便都成了聋子瞎子,胡乱行动终究落入王太子彀中,一切拼死的行动,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张胜朋听他分析,击节称赞道:“吴先生虽未亲见,分析却丝丝入扣,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曹炎之辈,徒为笑柄尔。”
广陵国筹谋多年,最后行动却毫无章法,更无配合,在这场刺杀大戏里面,看似是主角,其实只是丑角,也是第一个出局的。
曹炎在西面堵住王太子,是他最后的运气也是最后的挣扎,但是被吴慎一剑刺死之后,便告落幕。所以在此之后,吴慎根本不需要将关注的目光再投于广陵国间谍之上。他们之中的人杰在此之前已经尽数事败身亡,闹哄哄一场全无成果。
其实若依着薛寡妇、李虚等人慢慢渗透,暗中动手的机会要大得多,可惜广陵国主持此事之人急功近利,把这些人都当作消耗品浪费了,让人扼腕。
孟庆岩与班亮也听得甚为诧异,他们一直以为在调查广陵国间谍刺杀案,没想到按照吴慎的意思,广陵国的事儿早就完了,他根本就没当成重点。
班亮急急问道:“如此说来,林通与叶赦都不是广陵国的人?他们又是何方势力委派?有何图谋?”
除了广陵国一伙,明确做出对王太子不利之事的,便是濮义校尉林通,他在春猎之时的行动无法解释,只能认为是故意要置王太子于险地。他自己也已经死在狱中,死人更难以开口争辩。
至于叶赦,本身并未有什么证据被他们抓住,但吴慎总是把他当作最大的嫌疑人看待,班亮先入为主,也被其影响。
“不错。”吴慎微微颔首:“他们肯定不是广陵国安插的人,与广陵国之人可能还有矛盾,只是坐视他们闹而已。叶赦在伏牛山放过曹炎一行,林通故意放过埋伏的骑兵,都可归于此类。”
他顿了顿,又轻叹道:“只可惜我并非全知全能,在缺乏资料的情况下,他们隶属何方,实在难以揣测。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两人一定是一路。”
涉入立储大事,要针对淮阳国王太子的势力那么多,吴慎又不是本地土著,对大汉朝的政治生态并没有多么深入的了解,哪里能猜得到对方的幕后主使,只能就事论事,合理推理而已。
“何以见得?”吴慎的后半句话还是震惊了张胜朋,他一扬眉,目光如针刺一般落在吴慎的身上。这一点连他都不能肯定,吴慎怎么能斩钉截铁。
吴慎一点儿都没打囫囵:“因为林通是叶赦所杀,而叶赦杀人,还得到了张公子你的帮助。如果这两人并非一路,叶赦根本没有冒险杀死林通的必要。”
他意有所指地瞧着张胜朋:“这两人勾搭上,与张家也大有关系吧?否则的话,张公子到了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出手帮着叶赦遮掩,以至于露了形迹?”
话说到此,张胜朋才终于彻底变了颜色,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直勾勾看着吴慎,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猜出这最根本的心中秘密?
张胜玉勃然大怒:“你又胡说八道,我哥怎么会帮着叶赦,这个登徒子……”她的声音初时极大,旋即越来越小,因为她也发现了兄长的态度变化。难道说,真的被吴慎说中了?叶赦是杀死林通的凶手,而兄长……还帮助了他?这怎么可能?兄长再怎么样,又怎会帮叶赦?张胜玉绝不相信。
书房之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尴尬,最后还是孟庆岩打破了这个闷葫芦,他虎着脸问道:“吴兄你知道了什么,这时候不如都说出来,不要卖关子了。是真是假,咱们也好一同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