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行夜宿,一路无话。吴慎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特意放慢了脚程,每天都翘首以盼,等着曹炎上门。到了第三天上,他们已经抵达淮河北岸,只要渡过淮河,便出了淮阳地界,抵达广陵。
吴慎私下对孟庆岩吐槽:“殿下那边到底靠不靠谱?曹炎怎么还不出现?要再不来,那可就真把李小姐送去广陵了。”
孟庆岩笑道:“殿下本来就不欲追究李小姐之罪,把她送回广陵也算是个交待。或许还能更博得曹炎信任。只要他知道春猎布置详图在我们手里,就不愁他不上钩。”
曹炎肯定早就得到了吴慎等人盗图劫狱被通缉的消息,但他上过一次当,这次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轻信。不过正如孟庆岩所说,他对春猎布置详图志在必得,绝不会放过。
吴慎点头道:“只盼如此。”他左右眺望,见河边渡口停着一艘小舟,便呼喊道:“船家!船家!送我们过河!”
做戏做全套,都到了淮河边,没什么好犹豫,大不了就是跑一趟广陵。就当是对李乔的补报,他对李虚无愧于心,但伏牛山隐瞒身份,假成亲一事,当时是为了破案行险,但回头想想,终究对女子不好,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吴慎内心确实并无龌龊,但思及李乔的反应,心里还是愧疚。何况这次劫狱,纵然对李乔没什么坏处,终究还是存了利用人家的心思,能够把她送回广陵安居,也算是给自己良心一个交待。
艄公一撑船篙,小舟慢悠悠划水而行,停在几人面前。艄公斗笠遮脸,低声道:“过河每人二十钱。”
这价格还算公道,吴慎不疑有它,当先上船,转身要扶李乔。李乔不要他扶,轻轻一跃便上了船,小舟只晃了晃便静止不动。艄公竖起拇指,呵呵一笑。
孟庆岩与班亮也上了船,付了船资,小舟飘然过河。到河中央,艄公方才摘下斗笠,冷笑道:“吴公子,你胆子倒是不小,骗了周老大与我之后,还敢往广陵来?”
这艄公正是曹炎,他听闻吴慎被通缉之后,将信将疑,但实在舍不得放过获得春猎布置详图、立下大功的机会。便匆匆赶来,沿路派人侦查,确定吴慎等人确实往这个方向,在淮河边他们往广陵的必经之路上扮作一个船夫等待。
吴慎早有所料,并不惊慌,只淡然道:“其时我人在虎穴,安敢明说,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周耳有此误会,并非我有意误导。”
周耳自作聪明,把他当成了广陵来人,最不幸地是他自己还死了,那自然是连累了手下曹炎一起上当。曹炎后来知晓吴慎身份,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他们从伏牛山上逃下,只能化整为零,藏于淮阳国中,记恨在心。
原以为就吃了这个闷亏,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没过几天竟然传出吴慎为了救李乔,盗了春猎布置详图,逃出淮阳,投奔广陵的消息。
这消息就知情人来看,怎么都觉得别扭,偷盗春猎布置详图,与救李乔又有什么关系?曹炎想得糊涂,可贪念炽盛,终究来淮河上与吴慎一晤。
象征性地责问了吴慎一句之后,曹炎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春猎布置详图是不是在你手里?你从何得到?”
这是他关注的重点,如果吴慎手上没有这个宝贝,便是有这一段仇怨,他也懒得奔波来回为此事找麻烦。
吴慎知道这时候的回应是关键,如果太轻易承认,对方必然要怀疑,他必须得吊胃口。便笑反问道:“曹先生何以得知?”
曹炎冷笑:“如今淮阳国内,谁不知道你为了你一个女子,竟然背弃了王太子的信任,偷了他的春猎布置详图,带了李乔小姐跑路。这些谣言我是不信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只问一句,这东西在不在你手上,可愿给我?”
这其中的曲折,其实曹炎根本不关心。他们被丢在淮阳国内,若是得不到布置图,在春猎时无所作为,显然是被当作弃子。就算日后能够辗转回返广陵,那也是灰溜溜的丧家之犬。更不用说还折了周耳,他这个继任者必要背锅顶罪,心中怎能不急。即使希望不大,他也得来找吴慎问清楚。
吴慎沉吟半晌,方才点头:“不错,春猎布置详图正在我手里,这东西我是想作为在广陵立足之本。若是献给曹先生也未尝不可,不过曹先生能给我什么?”
平白无故表忠心献图,人家肯定怀疑你别有企图,不若待价而沽,别人反而觉得你有诚意。
曹炎眼珠一转,皮笑肉不笑道:“吴先生果然是深谋远虑,怪不得选往广陵,不过若无人牵线搭桥,你在广陵也是投靠无门。你若是将东西给了我,咱们立下大功,回到广陵之后,我将先生推荐给王爷,以先生的才智本领,何愁没有大好的前途?”
他信了三分,吴慎如果真的为了一个女子与淮阳王太子决裂,那他当然需要一条退路。吴慎在伏牛山卧底,与周耳曹炎都接触过,又与李虚薛寡妇都有交情,对广陵国间谍的情况甚为了解。他能得到春猎布置详图,最有可能便是选择广陵国为后路。
想到这里,曹炎心中贪念更炽,热忱地看着吴慎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吴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也知道这春猎布置详图的价值。除了我之外,你就算是给广陵国其他人,也未必会受重视,我们相识一场,吴先生何妨信我一回?”
广陵国的诸位大人,到底想采用什么手段还没有定论,布置详图若是不得,他们就不会选择在春猎下手。只有已经进入淮阳国准备的周耳曹炎一系,才是骑虎难下,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春猎布置图的强烈渴望。
吴慎漫不经心回应道:“我也知道将此物献给曹先生价值最大,不过我是亡命之徒,已经无路可走,这才远遁广陵。曹先生要凭此立大功,想空手套白狼可不行,总要付出一点儿。”他摩挲手指,轻笑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