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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中连续出事，李乔更加郁郁，见到吴慎便道：“如今一团乱麻，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耳恐怕是治不得了，难道他真是凶手？”
周耳此人李乔也谈不上有多信任，但是从她决心落草复仇起，周耳便带人归附，一直也老老实实，服从命令，说他会是杀人凶手，似乎也找不到动机。
“此事我也怀疑。”吴慎斟酌用词道：“现在能确定地便是周耳主动袭击了胡尚，但前面几人之死，却未必就一定是他动的手。”
要周耳背黑锅也得讲技巧，如果一口咬定是周耳动手，那之后也就没了再查凶手的理由。再者这说法确认之后，便是最后发现是胡尚袭击周耳，也还能继续杀人案的调查。
“不是他还有谁？”李乔都茫然了，在连续不断的死人之后，她或许并不害怕，但也一样会觉得疲惫。
吴慎坦然相告道：“与周耳袭击胡尚同时，我房中也摸黑进了一人。我本来以身为饵，便是想引出这凶手，可惜恰好前面出事，他不敢滞留，我也没来得及逮住他。”
李乔一惊：“这么说来还有一人，才是真凶？众人各怀异心，哪里是想为我哥哥报仇？是我想的简单了。”
伏牛山骨干中，刘奎已死，周耳恐怕也救不活，救活也是个心怀叵测的凶手。如今伏牛山只剩一下一个和稀泥的王同，还藏着一个不知是何目的的杀人犯。众人早已一盘散沙，原本她雄心勃勃，现在却只剩下一团稀碎。
吴慎叹道：“这并非寨主之过，只恐这些人最初便各有想法，只是借这个由头共聚伏牛山而已。”
周耳的人属于敌国间谍，在伏牛山中藏兵目标可能是谋刺淮阳王；比武招亲来的这一批人，无非是贪图李乔的美色；至于王同手下的盗匪，或是李虚的后手，或只是乌合之众混日子而已。大概除了刘奎之外，全心全意支持李乔复仇的一个都没有。
李乔默然，她有心想问吴慎是否还愿意帮他一起报仇，但又觉得米有问话的底气。甚至他们还没有正面挑战吴慎的机会，伏牛山便已经自相残杀，分崩离析。
大雪融化之后，还有多少人能够留下？李乔不知道，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同进来，见两人相对无语，迟疑道：“寨主，周耳已经死了。如今外面群情鼓噪，若不镇压下去，恐怕又要火并内讧。”
周耳本是那一群人的头儿，这些人是奉广陵国指令潜伏在伏牛山中的正规士兵，实际上只服从周耳一人，名义上尊奉李乔为寨主而已。如今周耳一死，他们失了主心骨，大雪封山外界的指令也不能传进来，难免情绪波动。
李乔出去恐怕也稳定不了局面。吴慎想了想道：“寨主莫急，我先出去看看。”
周耳对吴慎曾有误会，以为他是从广陵派来的上级，还透露了许多重要讯息。吴慎本还想抓住机会再探周耳的口风，只可惜第二日刘奎回来便爆发了凶案，一直都来不及。
如今周耳已死，但并不意味着这条线就断了。这近百人的队伍，除了周耳以外，一定还有副手从旁协助，方能管理。如果周耳对副手提过吴慎，或许能够顺利成章平息他们闹事，还能再探消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吴慎仔细一想，便决定冒险。李乔发怔，担忧道：“你初来乍到，他们未必服你，还是我来……”
吴慎比了个阻止的手势，笑道：“周耳一死，矛盾公开，若是寨主出面未能阻止，顷刻便是火并之祸。我先去试试调解，若能成功最好，若是不能，寨主还来得及力挽狂澜。”
王同也担心这一点，连声赞同道：“如今他们人多，又无人约束，要是真的闹将起来，不好收场。”
他也有点心怵，周耳一死，那些凶卒失了约束，真要火并起来，他们人数不占优势，又因为大雪封山走不了，不免吃亏。吴慎愿意顶上去，王同是求之不得。
厅中果然吵吵嚷嚷，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边缘，周耳一死，他手下众人惶恐，尤其是现在似乎是认定周耳是凶手，这些人更是疑惑紧张，一触即发。
吴慎走入厅中，淡淡扫了一眼，朗声问道：“何人为周耳之副？且上来说话。”
要安抚住这些人，靠自己磨嘴皮子没用，唯有找到关键人物。众人面面相觑，果然有个面色阴沉的汉子慢慢走了出来，漫不经心拱拱手道：“在下曹炎，平日周大哥若是出外，便是我拘束着兄弟们。不知张先生有何话说？”
有人出面，口气又不是特别凶恶，吴慎便放心了许多。如果周耳完全没有透露过他的身份，那这曹炎绝不会那么客气。哪怕只是周耳泄露过只言片语，吴慎便有了忽悠的机会。
他故意倨傲地点点头：“既如此，便随我来。”
曹炎略一犹豫，正要出列跟随吴慎，便有人拉着他劝道：“曹二哥小心！这人其实来历不明，如今周大哥出了事，若你也有什么意外，那叫咱们可怎么办？”
周耳一死，他们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哪里还有什么信任可言？曹炎面色微变，干笑道：“你们放心，周大哥与这位张先生也是旧识，曾经与我提过，别人不可信，张先生必不会害我们。”
他顿了顿，又低声提醒诸人道：“我与张先生说几句话，你们自己小心，做好防备。”
吴慎看他反应，更是胸有成竹，先退了回来。李乔与王同都诧异，王同道：“张先生果然有本事，这曹炎脾气比周耳阴险得多，平日也不肯出头，只暗中使坏。不想张先生一句话便将他叫了出来，只要能劝服了他，至少今日便不会出事。”
他言语中颇有试探之意，如今事急，吴慎也不与他计较，与李乔打了招呼，便带着曹炎到后堂商量。
曹炎一看周围没了人，顿时便变了一副态度，笑道：“周大哥之前便已经嘱咐过我，说张先生是广陵来的贵人，必要听张先生的吩咐。如今周大哥不幸被杀，吾等正稀里糊涂，下面该何去何从，还请先生示下。”
周耳没有与他详细说，但他怎么会猜不到？原本周耳自然不会给他巴结上司的机会，如今周耳一死，吴慎还主动出来找他，他其实心花怒放，恨不得披肝沥胆地表明忠心，刚才一路走过来，轻飘飘腿都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吴慎心中大喜，本来他不敢冒险试探周耳，便是怕露出马脚。如今中间传了一手，曹炎通过周耳反而对他广陵来人的身份信之不疑。他也就能够更放心大胆的试探，便咳嗽一声道：“周耳一事，我心里有数。如今真凶未出，你们稍安勿躁，若是恼起来坏了主公大事，那谁也救不了你们！”
周耳他们潜伏在伏牛山，还奉一个少女为主，具体有什么阴谋吴慎不能确定，但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现在只是要稳住这批人，再从曹炎口中探听消息，越是说得含含糊糊，越有效果。果然曹炎大惊，连忙解释道：“我等不敢影响主公大事，只是如今周大哥出了意外，这山上又邪门的狠，兄弟们心中害怕，难免就闹出事来……”
吴慎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曹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咬牙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力约束部下，绝不给主公添麻烦！”
周耳一死，他顺势替补，为这近百人之主。这些士卒都是经过训练的精兵，令行禁止，说不能约束那是鬼话，之所以闹将起来，也有他推波助澜的作用。
吴慎微一点头，叹息道：“周耳莫名出事，本已扰乱了我们的计划。你们可千万不能再乱，稳驻在伏牛山中静待年后，方有大用。到时候立下大功，自有封赏。”
他不知这些人广陵国的主子是什么态度，便模仿王太子上位者的风范，也有几分神似。曹炎听得眉开眼笑，信以为真，便谄笑道：“全靠张先生提拔，我等自然尽心竭力，不敢有违。”
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他对吴慎广陵来人的身份一点儿都不怀疑，只想着费力巴结，以图将来。吴慎知道他入彀，便故作漫不经心道：“这伏牛山雪夜杀人之事，实属意外，不过除了害死周耳意外，对我们影响也不大，我自会处理。倒是薛寡妇那件东西……”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按照周耳的说法，那是春猎布置详图。不知周耳是否与曹炎提起过，曹炎又肩负何等任务，这都可以尝试着从他口中探听。
果然曹炎凑趣，急忙表忠道：“周大哥出手几次，都未成功，不过先生放心，如今属下接手，定将那布置图拿到手。若不成功，提头来见。”
果然这批人的目的便是获取春猎布置详图！吴慎心中一动，不动声色试探道：“这布置图至关重要，主公的意思周耳是知道的，你可知晓？”
这完全就是欺负周耳不可能什么都对曹炎说，利用信息差来耍诈。果然曹炎背后沁出冷汗，低头道：“属下不敢胡乱揣测。”
具体获取春猎布置图是为何目的，上面当然没有宣之于口。但春猎那是淮阳王围猎祈福，要将布置详图拿到手，那除了要对付淮阳王还能是什么？曹炎就算猜到了，也绝不敢说出口。
吴慎微微颔首，随口问道：“你原本是何人属下，什么时候跟随周耳？现居何职？”
上峰动问，曹炎也顾不得保密，便笑道：“属下原本是尹校尉麾下斥候，前两年周大哥选人入淮阳，便挑上了我，暂居百长。”
他提及尹校尉的口气甚为熟稔，似乎吴慎应该很熟悉，便没有多加解释。吴慎却哪里知晓此人到底是谁，只有事后再回去查广陵国是否有知名姓尹的校尉。曹炎既为百长，这一批人就板上钉钉是军事编制，虽然不足百人，也可称肘腋之患。
吴慎心念电转，沉吟道：“百长也暂够掌理这些人了，如今事情纷繁，曹百长须尽心竭力，为主公办事。事成之后，我举荐你一个大大的前程！”
曹炎大喜，涕泣道：“若如此，张先生是我再生父母矣！”
百长只是小吏，想要再进一步，便是立下功劳也艰难得很。有人举荐，那便大不相同，他或许便能青云直上。而汉时重举荐其为官之人，称为“举主”，简直算得上半个主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安抚住曹炎，吴慎带他出来，让他约束部下众人。有曹炎强力压制，周耳被杀的后遗症暂时可控，他才能够松口气，继续调查凶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