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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深沉，大雨滂沱，邙山市四季酒店的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一对穿着喜服的青年男女正挨桌依次敬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丝毫没有被雨夜影响了心情。
和其他圆桌上宾客满座不同，远远角落一张圆桌前，只孤零零坐着个中年男人，穿着件灰扑扑的夹克，该修短的寸头如同野草一样在头顶生长，带着油光，下巴处是乱糟糟的胡茬，而他面前的圆桌上也没有摆放丰盛酒宴，只有一大碗刀削面和一罐红牛，此时男人正狼吞虎咽的朝嘴里送着面条，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
一对新人谢过了其他桌位的宾客，又把陪在身边的司仪也打发走，只剩夫妻两个后，才走到这一桌的中年男人身边，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下，新娘更是揽住了他的胳膊，亲切的叫了一声：
“师父！”
新郎则有些拘谨的在另一侧，朝实际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说了一声：
“徐哥。”
男人用右手把碗内最后一口面条送进嘴里，用左手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随意的丢到新娘面前。
新娘展开收据看了一眼，不解的看向男人。
男人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擦了下嘴：“帮你们报了个去三亚的旅行团，你在我手下时候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三亚看海吗？以后在局里工作没那么忙，年假该用就用了吧。”
没理会新娘大呼小叫的感谢，男人已经抄起手边的红牛倒了一酒杯，端起来侧过脸看向新郎：“小子，我脾气臭，丫头跟在我身边四年，她把我脾气学到了不少……”
“小念脾气挺好的……”新郎不适应男人那种逼视的目光，尴尬的笑着解释。
男人定定的盯着新郎：“我说她脾气不好就一定不好，所以你什么事都得顺着她，如果知道你和她吵架了，结果只有两种，她赢了，我打你，她输了，我打死你。”
男人的话语配合那阴沉沉的眼神，让新郎不知道该如何张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下一秒，男人突然露出个笑脸：“我开玩笑的，用这玩意代酒，祝你们新婚快乐。”
随后仰头把那一口红牛灌了进去。
新郎如释重负，刚把笑容挂回脸上，男人喝完酒之后又笑容满面的补充了一句：“怎么可能真的打死你。”
最终还是新娘帮自己丈夫缓解了尴尬，揽着男人的胳膊：“师父，赵磊那个大少爷怎么没来？”
“蹲点儿呢，刚骂完他。”男人说完就直起身拉开座椅朝外面走：“不给你们找不自在了，我走了，手上还有很多事。”
还没等他走到伞架处拿自己的雨伞，手机响了起来，男人放到耳边不到两秒钟就挂断电话，直接朝着宴会厅门口的方向冲去，留下正准备送他离开的新郎目瞪口呆，半响才对翻看着收据，对男人这种表现习以为常的新娘问道：
“你师父叫徐……徐什么来着？都老刑警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不稳重？”
“徐震，谁说我师父老了，他今年才三十二岁。”新娘不满意的瞪了新郎一眼：“说话注意点儿，当心我揍你。”
……
“吱～”的一声刹车响，一辆成色破旧的猎豹黑金刚停在一辆保时捷卡宴的正对面，还没等彻底停稳，徐震已经从黑金刚的驾驶席上跳了下来，重重一甩车门，站在雨水中敲着保时捷卡宴的车窗。
坐在保时捷驾驶席上，正把泡面吸溜进嘴里的赵磊放下车窗，露出个笑脸：“师父……”
“人呢？”徐震不等赵磊说话，直接打断问道。
赵磊指向对面不远处一个在暴雨中依旧霓虹闪烁的酒吧：“只是怀疑，不确定是不是陈一诺那小子，我已经安排线人进去帮忙确认一下，刚进去还不到三分钟，线人还没给我发消息。”
“三分钟还认不出来，不是线人眼睛瞎了，就是收了钱装死！”徐震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转身上了自己的猎豹，这辆破旧越野咆哮着窜出去在路中心调头，朝着酒吧开在隔壁街的后门方向冲去。
赵磊木愣愣的看着徐震开车冲出去，十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把手里捧着的泡面丢出去，随后也发动汽车追赶了上去！
等他赶到隔壁街道时，猎豹横亘在街道中央，车灯车门都大开着，而师父徐震此时正追上某个狂奔的人影，从后面一个飞扑，两个人直接滚在雨水中！
徐震把对方压在身下，可是对方明显练过些拳脚，一拳角度刁钻的打在徐震的软肋处，徐震哼了一声，倒吸着气身体朝旁边歪倒，对方趁机爬起来想继续跑，徐震已经探手抓住对方的左脚脚踝，猛地向后拉去，把对方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抓住机会的徐震手脚并用再度扑上去和对方纠缠，一手搂着对方的脖子，任由对方双手握拳击打自己胸腹，另一手从腰间抓出手铐，握在手里如同指虎，由下至上！一拳重重砸在对方的下巴上！
对方挨了这一下重击，朝后退了两步，身体晃荡着，双眼都有瞬间失神，徐震上前一步，用戴着手铐的右手，砸在对方的脸颊上！对方原地扭了半圈，轰然倒地！
“跑！跑啊！你不是贩毒吗！你不是威风吗！跑什么啊！再跑一个我看看！跑啊！”徐震看看自己被手铐边缘磕破，此时已经皮肉绽开，鲜血淋漓的右手，甩了甩右手上的鲜血，抬起左脚用力跺在对方的脑袋上，嘴里还在喊着！
匆匆赶来的赵磊跳下车跑过来抱住徐震：“师父！师父！交给我！我收拾他我收拾他！”
此时街边一些店铺内冒出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一边发出小声的议论，一边忙着用手机拍着徐震殴打陈一诺的画面。
徐震采着陈一诺的头发，就那么拖着对方走到自己的车前，把陈一诺塞进了车，随后扭头看向拍视频的几个人，被他盯了一眼，几个看热闹的人迅速闭上了嘴，手机也被麻利的揣进了口袋。
徐震深深的盯着几个人看了两秒钟，这才转身上车，猎豹再度咆哮着离去。
一个刚才拍视频的青年可能觉得在对方目光下自己表现的过于懦弱，等猎豹离开之后，才不屑的骂了一声：“瞧那德行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
“你老大狄震寰藏在哪儿？”两盏照射灯对准浑身还湿漉漉的陈一诺，赵磊坐在对面开口问道。
旁边徐震一边动作缓慢的帮自己右手包扎伤口，一边不时抬头看向陈一诺。
“嘶～～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陈一诺拷住的双手举起来，碰了一下自己脸上青紫的伤痕说道。
赵磊抓起手边的毛巾丢给陈一诺，陈一诺接过来擦着头上的雨水，赵磊则盯着陈一诺说道：“从你手里拿货的麻五全都招了，你最好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抓来了，还有，谁是麻五？”陈一诺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脸上却没有青春朝气，只有肆无忌惮的嚣张和无谓。
赵磊看了一眼徐震，把面前桌上一小袋类似冰X的物品丢到陈一诺的面前：“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称过重了，两百三十克，也够你在监狱里呆十几年。”
“警官，你别坑我，这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动动脑子，别说我是无辜的，就算我真的是毒贩，也不会这么不小心，身上揣着几百克的毒品招摇过市。”陈一诺低下脑袋，几乎把头贴在桌面上，平行注视着在鼻尖处的毒品。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赵磊脸上挂上凶狠的表情：“上面有你的指纹，法官信你还是信我？”
“别闹了警官，这是冰糖，不如我吃给你看啊？”陈一诺观察了一会儿桌上的冰X，抬起头笑嘻嘻的说道。
赵磊呼出一口气，有些沮丧的看了眼徐震，旁边徐震此时包扎好了伤口，走过去拆开塑料袋，把冰X撒在陈一诺面前的桌面上：“吃。”
陈一诺没有犹豫，抓起几粒白色结晶块朝着嘴里放去，入口甘甜的感觉让他脸上露出笑容，挑衅的看向徐震。
“吃光它。”徐震回望着陈一诺说道。
陈一诺双手把散落的冰糖拢到一块，把嘴巴贴在桌面边缘出张开，最后把冰糖努力吞进了嘴里，嘴巴鼓鼓的，眼神桀骜回望着陈一诺。
“慢慢吃，不急，今天你不说出狄震寰藏在哪儿，有的是时间吃，糖多的是，既然你不想说，我来说，你边吃，边听我说。”徐震抄起赵磊面前的玉溪，点燃之后说道。
陈一诺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再度浮现出无所谓的表情，故意让冰糖在嘴巴里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你有个妹妹叫陈一言，在白石区四户街甜心洗头房做服务员，生意不怎么样，听说是因为她要挑客人，看不顺眼的不接待，难道是下面镶了金，这么高贵？”徐震摆摆手，示意赵磊让开，自己坐到了陈一诺的正对面，盯着陈一诺慢慢说道。
陈一诺双眼眯了一下，嘴里的动作停顿下来。
徐震没有急着继续说下去，而是吞吐着烟雾，让两人之间的视觉朦胧起来，等多半支香烟吸完，才继续开口：
“你成绩好，考上了大学，可是你那个老子却把家底输光了，所以为了供你上大学，你双胞胎妹妹高中毕业就出来卖，靠她第一夜卖的八千块供你上了大学，你后来是从嫖过她的同学嘴里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干脆的选择在学校里做了狄震寰的下家，帮他出货，结果赚来那点儿毒资又不敢直接摆在妹妹面前，还要保持你那个刻苦大学生的形象，所以只能一点一点挤牙膏拿出来，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什么都装不知道，挺辛苦吧？对了，我查了一下，你妹妹第一夜卖的男人是狄震寰的弟弟狄震宇，从这种关系来论的话，你和你那位老大的关系算是亲上加亲，难怪你对他这么忠心。”
陈一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却始终紧紧闭着含满冰糖的嘴，鼓鼓的腮帮配合他此时的脸色和眼神，看起来有些可笑。
“警察教育坏人学好很难。”徐震停顿了一下，看向陈一诺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警察这个身份，把好人带坏很容易，我明天开始，让十几个线人轮番去泡你妹妹，让她感受爱情的温暖，然后时机成熟了，就带她去高消费，欺骗她感情，骗她吸毒，欠高利贷，你贩毒赚钱不就是想让你妹妹以后去个陌生城市做个好人吗？等你出来，我保证你妹妹的身价恐怕连洗头房一P二百都……”
“我X你妈！你敢！我弄死你！”“哗啦啦啦”陈一诺张嘴朝着徐震破口大骂，满嘴的冰糖喷了出来，砸在桌面，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干了十年警察，想弄死我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最后全都被我弄死了，等你死的时候问问那些人，对付坏人还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徐震若无其事的夹着烟说道：“你要是觉得我刚才安排的方法，让你妹妹堕落的太慢，我可以打个电话，提提速，让你死心死的彻底一点儿。”
徐震抓起手机，把屏幕上的联系人姓名对准陈一诺：“冯两针认识吗？没见过也该听过吧，海洛X成瘾者，一天最少注射两针，同时还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这种人没什么江湖道义，只要给他钱，什么料都敢爆，什么事都敢做，警察就喜欢这样的线人。”
说着话徐震按下免提，几声等待音之后，一个阿谀的声音响起：“徐哥，有什么好关照？”
徐震把嘴唇凑近手机，眼睛看着陈一诺，一字一字说道：“白石区四户街甜心洗头房，有个叫美美的服务员，是狄震寰手下一个心腹叫阿诺的亲妹妹，你替我去从她嘴里套些阿诺的消息，有消息后来找我拿钱，还有，你嫖娼我可以装看不见，但是玩归玩，小心点，别染上脏病。”
“我怕什么，她那玩意再脏还能比我脏？放心，保证问出消息，实在不行我分给她一针，包她百依百顺……嘿嘿，不说了不说了，总之让她跟我吐实话……”那边的冯两针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里满是淫邪。
“你他妈敢！我弄死你！”陈一诺扯着嗓子朝手机里喊道！
徐震挂断了电话，朝着表情狰狞的陈一诺吐了口烟。
陈一诺朝着徐震吐了口口水，脸色狰狞可怖：“我X你妈！你还算是警察吗！你还算是人吗！有什么事冲我来！”
“啪！”徐震甩飞烟蒂，探出上身，一记耳光又急又快的抽在陈一诺脸上，整张脸贴到陈一诺面前，凶狠骇人，语气如狂吠，语速快如连珠：“怎么！听到你妹子要吸毒就难过了？听到你妹子被人X就难过了？你把毒品卖给你大学同学时心里怎么不难过？你他妈偷着下药给那些女孩子，让她们成瘾后为了毒资去卖身时心里怎么不难过？不是想靠贩毒改变命运吗，我就帮你改一下，看你以后赚多少钱能救回你那个被无数男人X过！吸毒又染了艾滋的妹妹！”
似乎审讯桌是一条锁链，把状若疯狗的徐震死死栓住，不然单看此时徐震的情绪，足以把对面的陈一诺撕成碎片！
两个人就保持这种面对面的姿势与表情，对峙了几十秒，陈一诺虽然还是那种狰狞可怖的表情，可是眼眶泛红，慢慢朝下淌着眼泪，最后哆嗦着嘴唇开口：
“不要……别……我求你……别……不要……”
徐震收回探出的上身，坐回座位，重新点燃一颗香烟，拍拍自己的手机：“瘾君子为了赚毒资绝对不会拖拖拉拉，你晚说一秒，你妹妹就离深渊更近一步。”
“我老大这段时间藏在……湖畔半岛私人会所……”陈一诺看着徐震，纠结痛苦了几十秒，最后开口说道，随后马上大喊：“X你妈！我说了！打电话让他别碰我妹妹！”
徐震不屑的看了一下陈一诺，从座位上拿起手机起身，要朝外走去，后面的赵磊此时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朝陈一诺说道：“吓唬你这种年轻毒贩子的，我师父是警察，你以为和你们这些毒贩子一样没底线？”
没等徐震踏出审讯室，外面一个警察冲进来：“徐哥！收到消息！狄震寰死了！”
“死了！”陈一诺和赵磊全都愣住，徐震则看向进来的警察：“慢慢说，确认是狄震寰？怎么死的？”
“车祸，在马路上被撞飞十几米，当场死亡，确认就是毒贩狄震宇。”警察瞥了一眼陈一诺，对徐震说道。
徐震双眼没有目标的在警察身边游移了几秒钟，才定定的看向警察：“撞死他的司机呢？”
“司机没逃走，人在现场，而且听交警的兄弟说，司机不是本地人，而且初步责任判断，主责也不在司机身上。”警察把获取的消息如实的对徐震说了出来。
徐震嘿的咧嘴一笑，笑的时候刚好一道闪电划过，透过走廊的窗打在徐震脸上，让他那口牙齿有一瞬间惨白渗人，让警察吓得一愣。
徐震拍拍对方的肩膀，随后迈步与对方擦身而过：“我刚查到他下落，准备的证据足够咬死他，挖出他所有跟脚，他就先死了，还死得这么干净，然后还告诉我说，司机没问题？如果真的是车祸和巧合，我倒很想见见司机，干了我想干还没干的事，对了，那司机叫什么名字？”
“哦，问了，司机姓祝，叫祝三愿。”警察回过身，朝已经走出去的徐震回答道。
警察说话时，紧随闪电而来的怒雷突然轰隆炸响！
徐震用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摩挲着自己的头发，消失在审讯室门外，不知道他是否听见这个随着雷声一起响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