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是盗墓的?”小七嘴里咬着香烟,双手抓住发髻,重新扎了一下,眼睛盯着祝三愿,开口问道。
祝三愿抬起左手到脸侧,用右手指轻轻点了点左手的手腕:“信不过我,准备找机会抹了我?然后迅速抢车走人?”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小七慢慢把双手放下来,眼睛里比之前少了些阴沉,多了些玩味。
祝三愿一笑:“大家都是贼,不过不同道,我是祖传土贼,而你是小偷,或者说句行话,你是老荣?”
“我七叔就是小偷,小时候好奇求他露过几手,而且也给我讲了些他知道的东西,你刚才梳头问话,眼睛看似认真的盯着我,我如果不是抬起手,你是不是准备被风吹的咳嗽一声,正对着我咳嗽,我一闭眼,你用发髻里的刀头封我的喉。”祝三愿说道:“我也是听我七叔说,一些心狠手辣的老荣才会这么做。”
“连刀头都知道,信你。”小七把手放下来,手掌朝祝三愿摊开,手里多了一小截类似刀片的东西,看起来的确如果祝三愿不提前打招呼,他就准备动手脱身,抢车走人。
小七手里的东西不是刀片,而是医生手术刀截下来的刀头。
很多小说,电影都会描述小偷善用刀片扒窃,实际是错误的,真正的小偷,从民国开始就已经用手术刀刀头扒窃了,手术刀钢口好,刀片割不开的东西,它能割开,刀片割三次皮包就会钝了锋,手术刀割十次皮包也不用担心锋芒变钝,民国时期冬天百姓都穿老羊皮袄,寻常刀片根本割不开羊皮袄,而刀头则能轻松划开羊皮袄,没有任何停滞感,顺滑无比。
祝三愿的七叔就是小偷,早些年曾经想要偷祝三愿的老爹杜飞,结果被杜飞手下一群土贼打瘸了腿,沦落街头当了乞丐,杜飞不计前嫌把他找来,给自己书画店当店员,教了七叔鉴赏古玩的功夫。
虽然很多年不再偷东西,但是七叔说起这些东西却头头是道,祝三愿小时候已经从七叔嘴里把小偷的规矩套的七七八八,所以今天看到小七梳头那动作,马上就开始示意,免得这家伙真的突然咳嗽一声把自己气管割断。
“兄弟,你不做小偷,跑来跟着盗墓是因为什么?”祝三愿伸出手把小七摊在自己面前的手合上,等合上之后这才开口问道。
小七手朝自己身体收了一下,随后再张开,刀头已经不见了踪影:“缺钱。”
说着话,他看向老徐和盗洞的方向,担心那些家伙挖好盗洞找自己的麻烦,看到他的表情,祝三愿说道:“没关系,最少还要一个小时,他们为了唱这出戏,家伙配的不错,可惜不舍得下本,真以为盗墓还靠人钻洞挖土呢?”
“不靠人钻洞挖土,靠什么?电视里,书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小七听到祝三愿语气肯定的表示还需要一个小时,表情稍稍松缓。
祝三愿头仰起,脚下慢慢转动着,像是看着四方星斗,嘴里说道:“电动洛阳铲,接上发动机,二十分钟就能直接打到墓穴,又快又稳又狠,这伙假盗墓贼不敢用真家伙,只能搞些过时的家伙骗羊牯……”
祝三愿说到这里愣了一下,脚步停下,眼睛定定看着前方某一点,嘴里喃喃说道:“他们不是不舍得下本,他们是不敢。”
叫小七的青年完全不知道祝三愿嘴里嘀咕着什么,既然祝三愿已经识破了这伙人盗墓是假,勒索抢劫是真,干嘛还不急不忙的留在这,趁着他们不注意,抢了车跑路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抢了车,我们先出山?我虽然不干偷车的买卖,但是不代表我不会,这种破车没钥匙一样开走。”小七把烟蒂弹飞,试探性的对还在呆呆嘀咕的祝三愿问了一句,要不是这货能识破自己来历,小七才懒得理他,早就自己动手开车走人。
祝三愿嘴里叼着烟,收回目光看向小七:“兄弟,你以为干这种买卖,三个人就敢圈两个羊牯?他们为什么大大方方把车和我们晾在这里,老徐现在最担心是盗洞打不好塌掉,埋了自己的人,所以才紧张的守在那,可是再紧张,也不至于对我们这么宽松。”
“你是说还有人?”小七一愣,学着祝三愿打量着四周:“在哪?”
“附近有个真正望风的,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在你现在左前方一百五十米左右的一处山坡小林子里。”祝三愿搂住小七的肩膀低声说道:“车上也一定有定位仪,我们抢了车没等开出山,一定有别的车冒出来拦我们,所以一昧的跑,解决不了问题。”
“猜?猜能猜到人在山坡上?”小七对祝三愿的话半信半疑。
祝三愿一笑:“盗墓望风也是门手艺,选哪个点怎么望风,都是要深思熟虑的,虎爪坡这个位置,我刚才说的那个点就是最佳位置,本来我还不确定望风的是不是真材实料,刚才我原地转了几圈,就是想看看那个位置,可能是真把我们当成羊牯了,那家伙在不时玩手机。对了,你还没说,当小偷为什么会缺钱?”
小七自己取出一包将军,分给祝三愿一支,表情有些蛋疼的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小七本名叫王志胜,花名叫七喜,今年二十七岁,就是邙山白石区的本地人,自小跟着师父也是本家的一个堂叔做小偷,从最开始五六岁就帮忙打掩护,到后来十四岁就已经能单枪匹马出来偷东西,小偷也是划分地盘的,白石区有几条街,是七喜堂叔正当年的时候抢下来的,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七喜二十岁以后也懒得再去偷东西,去酒吧当服务员,去酒店当帮厨,去美发店当学徒,总之什么都干过,可是最近白石区那几条街冒出来一伙外地小偷,而且坏了荣字头的规矩。
真正会报荣字头的小偷,是绝不会在医院,药房附近动手的,而且按照规矩,偷钱不算,如果偷的是物件,哪怕是张擦屁股纸,也一定要在手上留三天,等失主那边的反应。
可是这伙外地小偷,专在百货商场,超市,医院这些地方动手,前段时间白石区医院门口,一天下来十几个病人家属报案,救命钱被偷,派出所第一时间找到了已经很久没偷东西的七喜,和已经算是金盆洗手的堂叔,没办法,七喜和他堂叔底子太厚,已经早早在派出所金榜题名,这一带丢什么东西,派出所都会先找到他们。
结果七喜的堂叔出面,找到外地的那伙小偷,想让他们知道规矩,结果外地的小偷压根不懂任何江湖规矩,把七喜的堂叔打了一顿,七喜知道之后,没有再去登门说理,直接把早就不用的刀头取出来,每天游弋在医院,超市附近,观察了三天,确定了这伙小偷的长相,人数之后,七喜开始暗中下刀,一天割断了外地小偷团伙四根食指,挑了三根手筋!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拼命见真章,结果七喜万万没想到,小偷团伙报警了……
警察虽然相信七喜说的话,可是没证据,而且对方还找到了七喜动手时的监控,能一帧一帧证明就是七喜动的手,狮子大开口,要七喜赔偿四十万,不然就去法院起诉,按故意伤害罪把他送进去,为了不被送进去,七喜搞到三万块钱,想找个钱生钱的快捷生意,最开始想要去赌场搏一搏,后来冷静思考后,觉得还是找个盗墓团伙,挖些文物出来赚一笔,低调,而且不容易被抓,哪成想,三万块的入伙费交完,就遇到了祝三愿,告诉他,现在成了待宰的羊牯。
“那可是老子卖身赚的三万块!”七喜最后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都开始冒出凶光。
那三万块,是他捯饬一身行头去酒吧钓富婆,被富婆蹂躏一晚之后,连嫖资带偷一共拿到的总数目。
“差不多了,我跟你说,老徐后腰藏着把枪,你过去夺枪把老徐踹下去,我去搞定那个望风的,手上有四个人质,就算车被拦,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祝三愿注意到老徐已经频繁提醒两人小心,放慢动作,就知道已经快打到墓穴,他看向七喜,说道:“兄弟,敢夺枪吗?”
“有什么不敢,我现在去夺?”七喜看看老徐的方向,又看向祝三愿:“还是等你信号?”
“我先朝那方向走几步,装作解裤子撒尿,你凑过去站老徐身边朝洞里打量,望风的人一定会注意你,因为他怕你算计老徐,我利用这点时间,扑过去搞定望风的人,你听到我扑上去的脚步声,动手就行了。”祝三愿看向七喜:“明白了吗?”
“简单。”
祝三愿转身朝着前方慢悠悠走去,走出十几米找个树下开始解裤子,而七喜则慢悠悠的走到老徐旁边,蹲下去跟老徐一起朝下面望,嘴里还冷淡的问道:“到底能不能出东西?”
“肯定没问题,兄弟,老哥哥我这一行里……”老徐一边盯着下面俩人,嘴里还不忘吹嘘自己。
这时,远处突然一阵狂奔的脚步声响起,哪怕有些远,可是深夜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老徐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刚想抬头,七喜已经伸手搭在他脖子上站起身,同时左手夹着的刀头利落的抹断了对方的颈动脉,右手已经灵活摘下了老徐腰里的手枪!
“咚!”七喜抬起一脚,把瞪大双眼还没回过神,鲜血已经喷涌出来的老徐蹬下了十几米的盗洞!
然后面无表情的立在盗洞口,对着下面惊惶错愕的老陆和刺猬举起手枪,一下一下扣动扳机!
本来被祝三愿制住的望风中年男人还有些不忿,此时听到枪响,顿时腿一软跪了下去
“大哥饶命,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我就是混口饭吃!我什么都不知道,放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