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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 前言

写在五年后:
我们都曾是不完美的小孩
by 苑子豪

五年前,带着我很多的未知与好奇,这本书出版了。

前些天,负责这本书的编辑发微信给我,说当初的原稿已经发送到我的邮箱,可以进行内文的修改工作。她顺便调侃说,找人对照原书一个字一个字打下来,可真的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由于隔的时间实在太长,前几年又丢过电脑,所以这本书第一版的电子稿全都不见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原来时间过去了如此之久,又如此之快,五年前的光景竟一时间模糊了许多。虽然不能说物是人非,可毕竟很多当初的存留都渐渐被时间的风侵蚀掉了。

我打开邮箱,翻出稿件并点了下载,读了其中的一篇,随即发微信给我的编辑——请核对清楚,并发给我完整稿件,不要发我残缺版本,谢啦!

编辑答复,这就是我原书的稿件,完整无误,他们已经核对了两次才发送给我的。

我愣住了,放下手机,飞奔到卧室的抽屉里翻出来一本当年出版的实体书,找到刚刚我读过的那一篇,对照了一下。

果然,那就是完整版。

一时间我又恍惚了,原来五年前的我,写了这样的文字。

它们幼稚、青涩、肆意,断断续续的。它们像不完美的小孩,像雨天溅在裤腿上的泥点,像没有烧到沸腾的热水。我为此感到羞愧,并自我嫌弃。

毕竟它们是如此稚嫩。

可它们却又那么真挚。

是啊,用五年后的眼光去看当年的自己,这难免有些不公平。其实不仅是我五年前的文字不完美,仔细想来,五年前的我自己也是如此不完美。

我们都曾是不完美的小孩,我们都曾在年轻的时候彷徨过。

关于普通又平凡

刚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正在北大读本科二年级。

那年我在学校住宿,和三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室友过着普通又平凡的大学生活。晚上熄灯后我们畅快地聊天,讲奇异的鬼故事、谈高中的往事、说未来的理想,直到四个人的声音慢慢变成两个人的鼾声,最后,轻轻地互道一声晚安,都去拥抱月光。早上想赖床不起,可愿意为了松林包子铺的生煎包,彼此打个气,起床。偶尔上早上八点的课,烦得想把这个世界炸了,后悔前一晚不该聊那么久。

我厌恶上计算机课,考试成绩里计算机总是很差很差,我很难找到原因,或许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本来就很难做到;我厌恶上体育课,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过胖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和跑步、体能有关的事情,我都会觉得很自卑,虽然我其实并不需要如此;我厌恶去拥挤的农园食堂吃饭,吵闹声总让我觉得不适,我希望离一切热闹远远的,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性格孤僻……

我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男孩,过着无聊又平静的生活。我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校园恋爱,晚上偷偷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走,走向学校的北面,走过未名湖,走到无人的亭子里。就那样抱着她,岁月静好,时间为我们驻足停留,连月亮都怕我们冷,于是洒下光的衣服,披在我们身上。

到底什么是普通又平凡呢?大概是常有自卑和烦恼。

我讨厌去拿快递,在满地的快递里一个一个去翻找。有次我去找快递,却怎么也找不到,最终在旁边的废弃纸箱堆里发现的。快递员向我连声道歉,我低着声音说“不必不必”,心里想着,我的生活如同这个快递盒一样,渺小又不易被发现。

少有特长的我,很难被同学们发现。新生晚会和一系列迎新活动上,会唱歌的男孩很多,会跳舞的男孩很多,英语很好、发音很准的男孩很多,来自北上广大城市的男孩很多,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只会说“大家好,我来自北京旁边的一个城市”。

除却以上这些,我还有很多不起眼的地方,比如运动会上、体育赛事上,基本上我们学院的男孩都会打个篮球,或者踢个足球,而我什么也不会。想着想着,就又想起高中的时候,为了学习成绩能比别人好一点,在体育课上偷偷躲到无人能发现的楼里,鬼鬼祟祟地学习,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记得我们学院有次举办羽毛球比赛,我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报名参加了,因为小时候学过羽毛球,还算有一些基础。可报名参加比赛的同学都是会打球的高手,我既不是男单的主力,也不是男双的主力,只好参加混双。

我的搭档是一位体育特长生,是我师姐,在学校羽毛球队算是很有名的人物了。比赛中遇到的对手基本上都怕她,因为她比正常男生都要高,体重也要重一些,是扎扎实实的运动员身材,杀起球来,凶到对方不敢接。

轮到我上场,学姐给我打气,跟我说别紧张,可是第一个球我就没接到,虽然挥了拍,却没有碰到球。第二球,发给师姐,师姐扣杀得分。第三个球,师姐发球得分。第四个球,师姐发球得分……

一局下来,我有四个球没有接到,所得的21分中我只贡献了3分。我清晰地听到了,当我挥了拍却没有碰到球时,场边上的人稀稀落落的笑声。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确实挺失败的,连个球也接不到,还不如身边的学姐得分多。可是仔细想了想,我好像确实十分渺小。

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感情,实现不了的愿望,可仔细想想,这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常态。学会接纳自己的不完美,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表扬的事情,而是我们成长过程中的一门必修课。

关于迷茫又彷徨

如上状态的改变,大概就是这本书的到来了。可以说这本书改变了我,改变了当时和后来的我。

当时我读大二,努力地参加学生会,努力地攻读第二学位经济学,努力地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努力地谈恋爱和周末逃回家。我和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并没有像高中时期待的那样拥有轻松的大学生活,而是一直在复杂的世界里挣扎着。

其实劳累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迷茫,根本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我学的是国际政治,每当有人问我未来是否要从事外交工作的时候,我都会和提问者一样,充满疑惑地作答——“好像我们学院很少有人去做外交官”。接下来,就又会被问到:那你学这个专业做什么?那你将来想做什么?那你能做什么?

后来为了逃避这些问题,我直接在面对第一个问题时就给对方以肯定的答案,这样就结束了。然而我知道,对方的问题少了,我的问题却变多了,我丝毫没有停止对自己的拷问——不仅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严苛地逼问自己——我的未来在哪里?

于是我拼命地让自己变得更好:参加学生会时就竞选学生会主席,拿“三好学生”“五四标兵”奖,考个好成绩争取拿到奖学金,攻读第二学位,参加实践团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然而我发现,我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努力,比起那些目标明确的同学,我就像一只迷路的鸟,到处乱飞。

我真的了解自己吗?我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在大学的这些迷茫日子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变得与众不同,这可能真的是命运最神奇伟大的地方了。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出版了一本书,叫作《愿我的世界总有你二分之一》。由于是新人,因此我的稿酬待遇非常差,每卖出一本三十多块钱的书,我只能赚到一块八的稿费。签合同的时候,我的保底印数是八千册,谁也没预想过加印的事情。第一次签售会,我坐着地铁去活动现场,没想到来了很多人,有些人甚至在地铁里就把我堵住了。去外地参加读者见面会的时候,偶尔住得很差,我几乎整晚都睡不着。那时候哪有化妆师,我都是到附近的发廊,让理发师做一个一点也不好看的发型。我被主办方要求录各种各样的视频,包括婚礼祝福;被要求在我的分享会里加很多他们的流程,比如店庆和开业仪式……

后来有一天,一位编辑在微博上给我发了私信,说想约我出书,并且说她所在的公司实力强大,会帮助我打开一扇写作世界的大门。

我们约在了北大小西门外的Zoo Coffee。我一生都难忘那个见面的时刻,我紧张得像个孩子,客客气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编辑姐姐。她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有信心做好你的第二本书,也希望你能信任我。”

当时的我傻傻的,满脑子都是疑问,诸如:为什么我会被选中?这是真的吗?

人大抵是不自信的,不管你处在顺境还是逆境。

后来很顺利,我签约了,于是有了五年前的这本《我们都一样,年轻又彷徨》。现在的我成了一名青年作者,越来越有能力去维护自己的合理权益,也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喜爱和最基本的尊重。

感谢那些迷茫日子里的隐忍,我知道每一个黑暗都在等待黎明的破晓。

关于失望又希望

每个人都会有不那么自信的时候,坦白讲,过去的我就这样;每个人也都会有迷茫的时候,根本不了解自己,还要佯装坚强,五年前的我就这样;每个人更有感到失望和沮丧的时候,看不到光亮,身陷痛苦之地,我也曾如此。

然而我们的生活,不只有失望,还绝对拥有希望。

承蒙大家的支持和喜爱,这本《我们都一样,年轻又彷徨》已经出版了越南语版、韩语版,在海外发行,这是希望。

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糟糕和精彩并存,失望和希望交互,悲伤和快乐共生。当你明白这个真相的时候,你就会懂得,面对那些负面的情绪,你没有一点理由责备,而它如同正面的那些美好一样,有着存在的理由和意义。

所以,当有人再错怪和误解我时,当我再遇到不喜欢的事情和人时,我会跟自己说,要平静,这是生活的常态。

如何在迷茫里找到坚持下去的勇气,如何在困难时找到逆流而上的力量,如何在落败时找到不放弃的决心,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面对这本即将再版的《我们都一样,年轻又彷徨》,坦白讲,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它的文字和故事、语言和构架确实是现在的我不怎么喜欢的,也一定会有读者买了不屑一看,甚至是充满鄙夷和嫌弃;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对内容做太多的修改,我尊重五年前的自己,所以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去破坏它,不敢去弄伤它。它就像一只天真的瓶子,兀自编织着自己的小梦想,我根本不忍心去唤醒它。

是啊,它曾是那样不完美,也是那样赤裸裸,可我又何曾不是这样的呢?

甚至,更大的真相是,我们都曾是不完美的小孩。

但是亲爱的,请你相信我,过去的存在都是为了让未来更好,而正因为我们曾经不那么完美,才能奔去更远的地方。

愿这本书如此,愿我如此,愿你也如此。

一时之间,五年匆匆过去。过去就像碎了的纸片一样,轻薄、无情。

然而我始终坚定地相信,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且会越来越好。

我们都一样,年轻又彷徨,可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站在最亮的地方,活成自己渴望的模样。

2019年8月2日 NtYd7n/rsMvAiNOVAIV441c45a2wUnW/xFDNPGKCvHByDz9dSAXd2g8Txg/jA39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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