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师从事中医临床50年,先后任中华中医药学会风湿病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中医药学会风湿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中药新药审评专家。主持或参与国家级、省部级科研项目10余项,临床尤其擅长风湿病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及各种内科杂症的中医治疗。
在《黄帝内经》一系列的理论体系中,天人相应的理论是中医的核心理论之一,贯穿《黄帝内经》的始终。天人相应,是地球的自然环境产生了人类,人类仰赖地球的环境而生存,所以自然环境的异常变化是发生疾病的重要原因,因此养生、治病都要考虑到人与自然的关系,要考虑四时阴阳对人体生理病理的影响。考虑气候对人体的影响,冯老师治疗感冒发热,非一概使用银翘散。有一年,冯老师家人患感冒,皆表现恶寒发热,身体疼痛,舌苔白厚,辨证外感风寒夹湿,用九味羌活汤治疗,很快热退身凉,诸症皆释。邻居发热数日,中西医药用之均无效,余将所剩一剂九味羌活汤送给邻居,服后即愈。在养生方面,冯师尤为推崇《素问·四气调神论》,该论强调养生要顺应四时,其中的道理逐步被现代科学所证实。
在《黄帝内经》中特别重视情志异常变化是发病的另一重要的原因。在《素问·举痛论》提出:“百病皆生于气”的理论。《素问·疏五过论》说:“凡未诊病者,必问尝贵后贱,虽不中邪,病从内生,名曰脱营;尝富后贫,名曰失精;五气留连,病有所并,”即要求医生治疗疾病前要了解患者的社会地位、生活水平的变化,因为社会地位、生活水平对人的情志情绪是有实实在在的影响的。《黄帝内经》的这些理论可以说是西医学模式的肇源。基于此,冯师在总结以往的临床经验基础上,提出“痹证从肝论治”的理论。
《素问·著至教论》在总结“医之道”时指出:“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长久,以教众庶,亦不疑殆,医道论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用现代的语言来讲就是说,作为医生要了解天文气候,地理环境,社会和心理活动对人体的影响。
冯师强调,中医理论是中医的特色之一,没有中医理论,中医也就不存在了,否定中医理论就是否定中医,继承中医首先就要继承中医的理论。中医如不研究中医理论,不能用中医理论指导理论,就不可能成为名医,精深的理论是做好中医师的基本条件。
《黄帝内经》奠定了中医学的理论基础,历代医家在《黄帝内经》基本理论的基础上,依据本时代的气候地理环境,临床多发病,结合自己的经验体会形成自己的学术特点和理论体系。如汉代张仲景《伤寒论》治疗外感热病的六经辨证,金元四大家的理论,明代吴又可治疗瘟疫的理论,清代在温热病的治疗方面,吴鞠通提出三焦辨证的理论,叶天士提出卫气营血的辨证理论等,这些组成、并完善了中医理论体系。学习中医药须学习各家学说,汲取各家之长,不能“终始顺旧,各承家技”。冯师除了学习四部经典著作之外,还经常涉猎古代著名医家的名著,在学习古代医家名著过程中,拓宽了视野。
在学习各家学说的同时,重视其代表性方剂的学习,代表性方剂是各位医家学术思想的具体体现,代表了一种治法,增加了治病的方法和手段。临床中冯师常用的各家代表方剂治疗临床疾病:常用张元素《医学启源》所创的当归拈痛汤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用李东垣《兰室秘藏》中的滋肾通关丸治疗癃闭和淋证;用程钟龄《医学心悟》中的神术散治疗糜烂性胃炎;用陈士铎《辨证录》的清肠饮治疗阑尾炎,用王清任《医林改错》中的血府逐瘀汤治疗呃逆不止、失眠;用余师愚《疫疹一得》中的清瘟败毒饮治疗急性痛风性关节炎,用《医宗金鉴》止痛如神汤治疗痔疮疼痛等,在临床上都取得了非常好的疗效。
路志正、焦树德、朱良春、谢海洲、王为兰等老中医是现代中医治疗风湿病的大师,是中医治疗现代风湿病的开拓者。他们在治疗风湿病方面有各自的经验,冯师在治疗风湿病的临床实践中经常参考这些老中医的经验,用来提高治疗风湿病的水平。
冯师认为,中西医有着不同的理论体系,治疗疾病方法不同,有着各自的优势与特点,谁也替代不了谁。学习中医同时也要学好西医,要了解西医学的进展,利用中医的思维来分析西医疾病的病因病机,用中医药的治疗方法来治疗这些疾病。在临床上治病时,冯师总是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他认为,中西医结合可在几个不同的层面进行,如采用西医辨病,中医辨证,探索中医治疗这些疾病的中医证候转化规律和有效的治疗方药。
中西医结合也要解西医疾病的病理变化及实验室检查结果,依据疾病病理特点及实验室检查结果,进行中医辨证。如在类风湿关节炎急性期,由于滑膜的炎症可以使患者关节腔的积液,在临床上表现出关节肿胀,而中医理论有“热胜则肿”的理论,中药治疗可用清热利湿的方法。随着病情的发展,关节的滑膜内层细胞不断增生肥厚、血管翳的产生,临床表现为关节的持续肿胀,按之如泥,此时治疗是非单独使用清热利湿所能解决的,中医认为是痰瘀互结所致,治疗需药配合化痰、祛瘀、散结的治疗方法。
有些疾病在疾病的某些阶段需要中西医结合治疗,合理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取长补短,可以提高临床疗效。掌握必要西医知识是现代中医不可缺少的,是中医学发展到现阶段的必然,中医学习西医是为发展中医所用,而不是西化,要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依据西医疾病的病因病理使用中药治疗有一定的道理,也有一定的疗效,但这仅是一种方法和思路,不是中医治疗的全部内容。如仅仅依据西医的病因病理用药,势必走向废医存药的歧途。因此,所有的中医师不能忘记中医的整体观和辨证论治。
痹证的病因非独外感风寒湿热,亦可因肝气郁结所致,在以往临床经验的基础上,冯师提出“痹证从肝论治”的学术思想。他认为,肝主疏泄,调理气机,气为血之帅,肝气郁结,气机不利,血行不畅;或肝气郁结,阳气失于敷布;可以出现肢体关节肌肉疼痛等症。肝主藏血、主筋,肝血不足,筋失所养亦可致肢体关节肌肉疼痛。在许多风湿性疾病中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的临床表现,因此在这些疾病的治疗过程中可以配合疏肝解郁法治疗。故风湿病有肝郁证者用丹栀逍遥散治疗可以获得良效。
疏肝解郁方法,可用于类风湿关节炎、系统性红斑狼疮、干燥综合征等疾病合并抑郁临床表现者,能提高其他抗风湿药的疗效。还可以用于纤维肌痛综合征、雷诺症、不安腿、“产后关节痛”、“关节风湿症”等。
关节肿是类风湿关节炎的基本临床表现,类风湿关节炎关节肿胀是由风、寒、湿、热、痰、瘀等邪气阻于关节所致,或因外感风、寒、湿、热之邪,或因“内生五邪”,或因疾病过程中的病产生“痰、瘀”,成为继发的病因,如无内外诸邪侵袭关节,便不会出现关节的肿胀。由此可见,邪气阻于关节是类风湿关节炎发生肿胀的基本原因。因此,冯师认为祛邪法是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基本治法。
当然,类风湿关节炎其病机确有正虚的一面,其正气虚,或因患者素体虚弱;或邪气久稽,耗伤正气;或长期用药,损伤正气;或情志失调,正气暗耗等,正气的虚弱对疾病的恢复是非常不利的,往往使疾病缠绵不愈,治疗类风湿关节炎在疾病过程中使用扶正的治法,不是为扶正而扶正,扶正的目的是为了祛邪,即所谓“扶正祛邪”法。
强直性脊柱炎(AS)发病部位主要是腰骶部和脊背部,两者皆属于肾。肾为先天之本,藏精主骨生髓。肾精充实,则骨髓生化有源,骨壮脊坚;肾精亏虚,则骨髓生化乏源,阳气不能温煦,阴精失于濡养,故腰背疼痛。AS患者先天禀赋不足,肾精亏虚,督脉失养,故肾虚为其本。“至虚之处,必是留邪之所”,风寒湿热之邪乘虚内袭,内外合邪,邪气内盛,正气为邪气所阻,不得宣行,因而留滞督脉,则使肾督亏虚之证加重,影响筋骨的荣养淖泽而致脊柱伛偻。
《素问·痹论》说:“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开阖不得,寒气从之,乃生大偻”。AS患者有腰膝冷痛,畏恶风寒者,亦有外周关节红肿热痛,舌红,苔黄厚者,AS寒湿、湿热痹阻为标。强直性脊柱炎的患者多有脊柱的夜间疼痛、晨僵,这证实了血瘀证的存在。由此,冯师提出,强直性脊柱炎的基本病机是肾虚为本,寒湿、湿热、瘀血为标。血瘀贯穿AS发展的始终。
强直性脊柱炎的治疗勿忘调肝。AS被称为“不死的癌症”,给患者精神上造成很大的压力,以致肝气郁结,脾虚失运。此时仅仅治疗原发病疗效往往有限,需在这些疾病的基础治疗上加疏肝健脾的方药才能收效,临床选用逍遥散,脾湿重见纳呆、脘腹胀满者合平胃散治疗。AS在疾病过程中常常见到目赤肿痛的症状,西医诊断突然红肿疼痛,虹膜睫状体炎、急性结膜炎、急性软骨炎,患者耳郭红肿疼痛,“肝开窍于目”,耳郭为肝胆经脉所过之处,中医辨证为肝胆湿热,治以清肝泻火,除湿消肿。
在系统性红斑性狼疮(SLE)治疗方面,虽然西药起到主导地位,但中西医结合治疗可以减少糖皮质激素的用量和减少其副作用,有助改善症状,促进病情缓解。该病病机以热毒炽盛为标,脾肾不足为本,治疗当“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SLE可分为四种常见证候,分别为热毒炽盛证、阳虚水泛证、阴虚内热证和脾肾气虚证。热毒炽盛证多以清热解毒、凉血活血为主;阳虚水泛证多以温阳利水为主;阴虚内热证多以补益肝肾之阴为主;脾肾气虚证多以补益脾肾为主。需强调的是,SLE临床表现多种多样,故临床上应该秉承“辨证论治”的原则,因人施治,不必拘泥。
系统性红斑狼疮多见于中青年妇女,这与妇女的生理特点有关,女性以精血为本,精血不足,肝肾阴虚是该病之本,当这些疾病出现上述证候时则需补益肝肾。
干燥综合征(pSS)的病因病机可归纳为:素体阴血不足,感受燥热毒邪,燥热伤阴耗气,阴虚虚火内生,瘀血痰浊互阻,累及脏腑经络。中医认为五脏主五液,pSS与五脏相关,脾开窍于口,涎为脾之液;唾为肾之液,唾液为脾肾所化生,脾肾阴精不足,必致生化唾液减少,而为口干;肝开窍于目,泪为肝之液,在液为泪,肝精不足,而致泪液不能生化,而见眼干;肺开窍于鼻,涕为肺之液,心肺居上焦,心在液为汗,肺在液为涕,“肺主皮毛”,开窍于鼻,心肺阴气不足,鼻窍皮毛失养,而见鼻腔、皮肤干燥、瘙痒。
治疗pSS症状,冯师法取益气养阴,清燥祛瘀。养阴有养胃阴、养肺阴、养肝阴、滋肾阴之别;益气有益胃气、补肺气、补肾气之分;清燥有清胃、清肺、清肝、降火不同;化瘀需兼通络、散结。治疗口干,冯师常用自拟方加味玄麦甘桔汤(玄参、麦冬、桔梗、金银花、连翘等);治疗眼干,冯师常用自拟清肝养血汤(菊花、黄芩、当归、白芍、石斛、枸杞子等)。pSS临床表现极为复杂,如累及血液系统,表现白细胞、血小板减少;累及消化系统出现继发胆汁淤积型肝硬化等,则要随证治之。
干燥综合征眼干日久,眼睛干涩无泪。肝开窍于目,干燥综合征日久肝阴暗耗,下汲肾水,一定要重视滋补肝肾,在用养肝阴的同时需补益肾水,法取滋水涵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