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裘公

【原文】

披裘公者，吴人也。延陵季子出游，见道中有遗金，顾披裘公曰：“取彼金。”公投镰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处之高而视人之卑！五月披裘而负薪，岂取金者哉！”季子大惊，既谢而问姓名，公曰：“吾子皮相之士，何足语姓名也。”

披裘公的故事是书中极富镜头感的一则，这个人物的心理在所谓的高士群体中也很有代表性。故事中的人物、道具的设定都很符合后人的心理定位。首先是配角延陵季子，他是吴王寿梦的第四个儿子，有的书上也称之为季札、公子札。他的著名事迹有很多，对吴国的王位坚辞不受是其中最著名的。但就这一点来说，不接受王位的做法已经接近于巢父、许由了，只不过他是一个贵族，不能因此进入高士行列，而现在让披裘公光芒万丈地把他贬下去，这种反衬效果是不言而喻的。披裘公这个裘，基本上就是今天的皮草，在古代，那可是奢侈的日用品。高士出场，身穿裘衣，仔细想来，确实有些令人费解。能穿裘皮衣服，无非是两种情形，一是有地位、有声望，二是有钱。可是，所谓高士，不就是淡泊名利的吗？既没有隆崇的地位，也没有很多的闲钱，怎么能穿裘衣呢？再看故事里的对话，披裘公一句话就把延陵季子问闷了：“我五月份披着裘衣扛着柴禾，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吗？”五月初五端午节，那也算是仲夏季节，穿裘皮衣是反季节行为。另外，裘皮衣是贵族穿的，一件的价值至少抵得上千百捆柴禾，这身打扮去亲自扛柴禾也是反常的。披裘公的话无非是这个意思：你不长心眼啊，看我这么反常，早该知道我是个高士，还诱我去捡金子，真是蠢透了！按照故事的需要，延陵季子毫无悬念地没话说了。可是，千百年之后的人们却不能不有话说，乾隆皇帝读了这段之后就大大地不以为然，说这个披裘公要不就是趋炎（一语双关，可以理解为趋炎附势，也可以理解为怕冷好热），要不就是沽名。这也可以算作是明白人的精到点评吧，在故事情节的设计上，确实有失做作。

画面的表现就比较怪了，披裘公确实披了裘，但那捆柴禾却放在地下，大致情形差不多，但主人公正扭头望着什么。按文章中的说法，披裘公是投镰于地，柴禾应该还在身上扛着的，现在这个画法倒好像是要让延陵季子去扛柴禾，似乎和文意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