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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年》杂志的创办

1915年的夏天,在中国留日学生因反对“二十一条”纷纷回国之际,曾经参加过革命工作而流亡在日本的陈独秀 也回到了上海,创办《青年杂志》。这个杂志在五四运动期间,扮演过极其重要的角色。陈独秀曾参加1913年反袁失败的“二次革命”,随后他协助章士钊编辑著名的《甲寅杂志》 ,然而,在1915年由于袁世凯的压力,杂志被迫停办。从1913年开始,袁世凯一直压制反对他的报章杂志,唯一例外的是那些在“二十一条”谈判期间对他的声望有利的报刊。在谈判结束以后,许多反对帝制的报纸杂志便都被查禁了。

陈独秀创办杂志时,社会环境颇为不利。出版自由受到许多严苛的法律限制。名义上,1912年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规定,公民有言论、著作、刊行及集会、结社的自由。 2 这项条款是参考日本宪法(第二十九条)而定的,因此,《临时约法》也在另一条内规定,如有认为增进公益、维持治安或非常紧急必要时,人民的权利就可以受到法律的限制。 3 由于这种变通条款可以做各种广泛的解释,而且当时总统和他一手操纵的国会可以任意通过并颁布法令,所以在1912年到1914年间,北洋政府公布了一系列的法律和命令,以限制人民的权利,包括《戒严法》 4 、《治安警察条例》 5 、《预备戒严条例》 6 、《报纸条例》 7 和《出版法》。 [1] 根据这些法律和条例,总统或地方的军事领袖可以宣布“戒严”;可以干涉公民的人身自由,以及居住、言论、集会、结社、通信、迁徙、财产等自由权利;警察有权控制所有政治性或社会性的结社,以及其他出版物;可以禁止女子参加政治团体或出席任何涉及讨论政治的集会;此外,如鼓励工人“同盟解雇”、罢工、要求增加工资或“妨害善良风俗”等都在被禁之列;还有缺乏明确定义的“破坏社会道德”“妨害地方利益”等行为,也都被定为罪行;所有出版物一定要向警察局备案,缴纳保证金,必须获得同意才能发行。若是触犯了以上这些规定,就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所有以上这些法规,在袁世凯统治时期,以及“五四”时期的大多数时间段里都是有效的。由于政府的高压,中国的出版业在1915年以后便不幸地大幅萎缩。实际上,1911年的辛亥革命曾使中国出版业一度极速发展。当时全国约有500家日报社,包括北京50家、上海15家、汉口6家。然而在袁世凯的帝制运动期间,北京报社的数量锐减至20家左右,上海减到5家,汉口则只剩下2家了。1912年之后的两年之中,全国报纸发行总数也由4200万份降到了3900万份。 9

这就是《新青年》开始出版时的背景。陈独秀从一开始就是热心的反袁分子,但他由“二次革命”的失败经验中总结出,只有在中国人民,尤其是青年觉醒之后,只有在旧社会和旧文明有了根本的改变之后,中国才有摆脱军阀桎梏的可能。他认为,若没有一种新的出版物,这种解放是不可能达成的。后来,他和汪孟邹(即他的侄儿汪原放)商讨这件事,汪氏是陈独秀的旧友,是上海群益书社和亚东图书馆的经理。 10 在这位出版家和其他人士的资助之下,陈独秀于1915年9月15日在上海出版了《青年杂志》,这个月刊一年后改名为《新青年》,法文名为 La Jeunesse 陈独秀是唯一的编辑。《新青年》的许多早期撰稿人,如李大钊、高一涵,都曾为当时被查禁的《甲寅杂志》供稿。

《新青年》的创办时间恰逢现代第一份中文杂志诞生的100周年 [2] 。由于当时严苛的政治环境,陈独秀避免刊登直接的政治评论。他宣称,创办《新青年》杂志的目的是改造青年的思想和行为,而非进行政治批评。在第1号的“通信”中,一位署名“王庸工”的读者建议,杂志应当警惕民众、反抗帝制运动,陈独秀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事实上,反抗帝制的尖锐评论却随处可见,尤其是在“通信”“国外大事记”“国内大事记”三个栏目中。

依当时陈独秀和胡适的观点,中国政治问题的根本症结所在,要比一般人平常所想的深刻得多。胡适主要致力于学术、教育和文学等方面的改革,而陈独秀却强调推翻腐朽的传统和唤醒中国青年思想的必要,因为建设新中国的希望是在青年们的身上。《新青年》第1号的发刊词《敬告青年》由陈独秀执笔,他在文章开篇提到:

窃以少年老成,中国称人之语也;年长而勿衰(Keep young while growing old),英美人相勖之辞也:此亦东西民族涉想不同现象趋异之一端欤?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发于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新陈代谢,陈腐朽败者无时不在天然淘汰之途,与新鲜活泼者以空间之位置及时间之生命。人身遵新陈代谢之道则健康,陈腐朽败之细胞充塞人身则人身死;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

准斯以谈,吾国之社会,其隆盛耶?抑将亡耶?非予之所忍言者。彼陈腐朽败之分子,一听其天然之淘汰,雅不愿以如流之岁月,与之说短道长,希冀其脱胎换骨也。予所欲涕泣陈词者,惟属望于新鲜活泼之青年,有以自觉而奋斗耳!

自觉者何?自觉其新鲜活泼之价值与责任,而自视不可卑也。奋斗者何?奋其智能,力排陈腐朽败者以去,视之若仇敌,若洪水猛兽,而不可与为邻,而不为其菌毒所传染也。 13

陈继续说,中国需要的,是要青年能够“发挥人间固有之智能,抉择人间种种之思想—孰为新鲜活泼而适于今世之争存,孰为陈腐朽败而不容留置于脑里”。 14 他建议,要处理这个问题,应该不妥协、不犹疑,要像“利刃断铁,快刀理麻”。又提出六项青年行动的大原则:“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页2—6)。这篇文章的根本目的在于攻击守旧主义,并提倡打倒没有价值的传统。他在第二项末尾,用达尔文主义的论调写道:

于此而言保守,诚不知为何项制度文物,可以适用生存于今世。吾宁忍过去国粹之消亡,而不忍现在及将来之民族,不适世界之生存而归消灭也。

呜呼!巴比伦人往矣,其文明尚有何等之效用耶?“皮之不存,毛将焉傅?” 世界进化,骎骎未有已焉。其不能善变而与之俱进者,将见其不适环境之争存,而退归天然淘汰已耳,保守云乎哉!(页3)

陈独秀做打倒传统偶像的努力时,也清楚地陈述了他的理由。他认为,由于帝制运动与其他守旧集团利用传统的教条,尤其是儒家理论来支持他们的观点,所以如果仅只批评他们政治认识的浅薄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摧毁他们的根基,因为不通过破坏的阶段,在这个社会和经济制度已腐化了数百年的中国,绝不可能有积极的建设。《新青年》的读者常乃德,后来成为少年中国学会的领导人之一,曾询问陈独秀,为什么他不干脆鼓励中国人实行西方的小家庭制度,而只鼓吹传统大家庭制度的崩溃?陈的回答是,由于大家庭制是基于儒家的伦理观念,因此只要儒家的教条不被推翻,小家庭的观念根本不可能生根。儒家的教条认为,若是儿子离开父母自组小家庭,那他就是不孝、不德。 15 陈独秀所要攻击的,是许多基于这些传统伦理观念的中国社会制度和风俗;家庭制度和帝制运动只不过是传统伦理影响下的两个例子罢了。

这项旨在批评传统、唤醒青年的庞大计划在1917年之前,都是由陈独秀和几位撰稿人来推动。1915年到1916年年底之间,陈独秀的活动中心在上海,当时新式知识分子领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明确,也没有什么组织,这群人包括国内外的吴稚晖、胡适、李大钊、高一涵和刘复。但到了1917年年初,文学革命就逐渐成形了。1916年12月26日,继任袁世凯成为大总统的黎元洪,任命蔡元培 [3] 为国立北京大学校长; 17 蔡可说是新式知识分子的精神领袖,他是现代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和自由主义者之一。在蔡元培的鼓励和庇护之下,新式知识分子的精英人物于是云集北京大学,而改革运动也因此能大有进展。 jifxeceLQTKbEes20onTzIPFUKnEqEWoLsBIsJPamV5VdfHOBvKdaBmQZFzGKE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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