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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郭药师夜袭燕京城

侍卫到保宁殿来报告消息时,郭药师已经率领怨军在燕京东面的迎春门一带与守城的辽军展开激战。

打从九月份耶律淳去世之后,虽然已获得京南防御使称号的郭药师地位并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已经隐约感到接替耶律淳秉政的萧德妃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萧德妃的美艳以及强悍的作风是她统御君臣苦撑危局的利器。也许是郭药师身上体现出来的狡黠以及他丑陋得不敢让人正视的长相,萧德妃打从一见到他就感到腻味,但碍于夫君耶律淳的面子,她还是虚与委蛇。耶律淳死后,对于已经坐大的郭药师,萧德妃为燕京安危计,还是对郭药师表示了友好。在萧德妃升座听政的仪式上,郭药师的位子很靠前,丹墀之下右边第二个位子即是他,排在他前面的是兵马总督耶律大石。站到这个位置的时候,郭药师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诸如张觉等一帮资格比他老的文武大臣,都排在他身后,他顿时对萧德妃充满感激之情。那场大典究竟如何进行,哪些人说了些什么,郭药师全都忘记了,他只记住了他所站立的位置,能够近距离欣赏萧德妃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和微微上翘的猩红的嘴唇,甚至还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郭药师并不知道萧德妃艳丽的衮袍上熏的是龙涎香,他只知道这香味非常特别,它刺激人的嗅觉和味觉,足以让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心旌摇荡想入非非。仪式结束后,郭药师故意磨蹭走慢几步,他想获得机会单独与萧德妃说几句话套套近乎。他向目送群臣离开的萧德妃使了使眼色,萧德妃也看懂了他的眼神,瞬间的迟疑之后,抬手示意让他走近前来,问他:“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郭药师开口说话之前,先习惯性地龇了龇牙,然后压低嗓门说道:“德,啊不,太,太妃,如果你觉得末将适合拱卫燕京,我愿意换防。”

萧德妃强忍住心中的不快,问道:“大将军,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郭药师扭头瞟了瞟正在离去的大臣们,发现耶律大石停下脚步,正用充满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于是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皇上刚刚仙逝,这燕京城危机四伏,末将怕你势单力薄,受人欺侮。”

萧德妃恨不得朝郭药师脸上啐一口唾沫,但她却勉强挤出笑容,回答:“感谢将军为我担心,但我希望你为辽国的前程多费一点心思,你在防御南朝的前线,这可是先君对你的信任,还望你更加谨慎,燕京南面的安全,就仰赖将军你了。”

萧德妃说罢,在几位亲兵与侍女的簇拥下,绕过丹墀后的屏风,下殿走了。郭药师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忽然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丹墀前的龙涎香味还未完全消散,郭药师使劲嗅了嗅,感到鼻子发痒,禁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这时,他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但见身材魁梧的耶律大石站在他的面前。

“啊,是总督大人。”

郭药师应了一声,又把脑袋扭过去,朝屏风的方向瞟了一眼。

“太后已经走了。”耶律大石说话的口气充满了揶揄和嘲讽。

“是的,走了。”郭药师又龇了龇牙,忽然没来由地朝耶律大石摇了摇头,补了一句:“希望她比那一位萧妃的命要好一些。”

“哪一位?”耶律大石问。

“天祚帝的祖母哇!”

郭药师这一说,耶律大石没有接腔。因为这是辽国皇室的一段伤心往事。四十多年前,由于时任国相耶律乙辛的挑唆,辽道宗相信自己心爱的皇后菩萨哥与宫廷伶官赵惟一私通,于是下旨让菩萨哥自缢并诛杀赵惟一全族。菩萨哥姓萧,因长期在贵妃的位子上,宫里人习惯称她为萧妃。她色艺双绝,擅诗词,她的诗词每写一首,都会谱成曲子传唱。而伶官赵惟一,每次谱曲与演唱,皆为萧妃所欣赏,所以为耶律乙辛的诬陷构成了说辞。

菩萨哥自缢前,曾写《绝命词》一首:

嗟薄祐兮多幸,
羌作俪兮皇家。
承昊穹兮下覆,
近日月兮分华。
托后钩兮凝位,
忽前星兮启矅。
虽衅累兮黄床,
庶无罪兮宗庙。
欲贯鱼兮上进,
乘阳德兮天飞。
岂祸生兮无朕,
蒙秽恶兮宫闱。
将剖心兮自陈,
冀回照兮白日。
顾子女兮哀顿,
对左右兮摧伤。
……

据说太子耶律濬看到母亲的《绝命词》后,一读而晕厥。斯时他已总摄朝政,耶律乙辛深恐太子报复,又向道宗皇帝进谗,密告太子不满母亲之死,决定谋反。道宗皇帝再次震怒,也不管父子之情,竟下旨处决太子夫妇。这是大辽建国一个半世纪以来最大的冤案。太子夫妇一死,他们唯一的儿子,只有四岁的耶律延禧顿时成了孤儿。几年后,道宗皇帝才醒悟过来中了耶律乙辛的离间计,于是将耶律乙辛满门抄斩,并重新给太子修建陵寝,给太子的生母,自己曾经非常宠爱的萧妃平反昭雪,立耶律延禧为太孙,让他承继皇位。尽管太子夫妇最终获得了清白,但人死不能复生,道宗皇帝直至临死前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天祚帝的祖母萧妃曾经是辽国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女人,她的无辜赐死,给辽国朝野之间留下无尽的痛惜。郭药师现在将相隔近半个世纪的两个萧妃进行类比,耶律大石心里头升起不祥之感,他瞪着郭药师,问道:“你这乌鸦嘴,怎么会突然想到天祚帝的祖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郭药师嘀咕着。

“这两位萧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两人都是咱们大辽国最漂亮的女人。”

“你有资格评论皇后吗?谁给了你这个胆子?”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保宁殿外。暮秋的天气,石阶上飘满落叶,有气无力的阳光洒在上面,不但没有增加温度,反而生出了寒意。也许是郭药师肆无忌惮的问话激怒了耶律大石,他浓密的络腮胡子簇起如戟,双手下意识地抱成一个拳头,骨节挤得咔吧咔吧响,那样子很瘆人。

“总督大人,你?”郭药师愣住了。

“我瞅你的眼神,全都是狡黠,看不出一点正经。”耶律大石攥着劲,伸出皮靴蹍碎了阶上的一片落叶,狠狠地说,“我把你的烂肝烂肺都看清楚了,你这只癞蛤蟆,想吃一口天鹅肉!”

应该说,这一场不愉快的谈话,为郭药师的叛变种下了祸根。还不等郭药师回到沧州的驻地,耶律大石就紧急求见了萧德妃,禀报了与郭药师谈话的情况。萧德妃也将郭药师视为心病,于是找来哥哥萧干,三人一起商量,遂决定削弱郭药师的兵权,将原来归他统辖的京南六州一拆为二,郭药师只统辖涿、易二州,余下四州另派奚王部落首领穆章努率两万人出镇。当穆章努自朔州率部前来办理防区交接时,郭药师知道自己在萧德妃那里不但得不到赏识,反而受到排斥。经过权衡,他觉得投靠宋朝可能对自己的前程更为有利,于是派手下心腹前往雄州与驻节于此的河北宣抚使童贯秘密接触。

却说宋金两国自订立南北夹击辽国的密约之后,大宋徽宗皇帝赵佶立即任命心腹重臣童贯以太尉衔领命河北宣抚使,并任命王黼为宣抚副使。其时王黼任职枢密使。他与童贯都是徽宗跟前的弄臣,可谓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由这样两个人领命出征伐辽,足见徽宗皇帝赵佶对这件事的重视。童王二人也志在必得,认为旌旗所向,必定望风披靡。但是,当他们率三十万精锐部队渡河北上进攻燕京,却没想到白沟一战,郭药师以两万兵马,将大宋军队打得卸甲丢盔尸横遍野。童贯只得下令部队后撤三十里布防,将宣抚使行辕安置在雄州城内,再也不敢贸然进击。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大金军队在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从蒙古高原一路攻城拔寨横扫而下,如今已兵临居庸关外。而大宋的王师却始终突破不了大辽军队沿永定河一线构筑的防线。童贯与王黼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一方面不断地编造虚假捷报呈送汴京,一方面也刻意搜求打破僵局的破解之方。但是,战争这玩意儿的残酷无情,在于它不接受任何的花拳绣腿,阵地推进唯一的方法只能是枪林弹雨与铁马金戈,而这恰恰是大宋军队的软肋。贪生怕死畏惧强敌的情绪在军队中蔓延。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童贯王黼这两位最高的军事指挥官,既不懂排兵布阵,又无法凝聚军心,故瑟缩在雄州城内一筹莫展。恰在这时,郭药师派人来投石问路表示出归顺之意,童贯王黼等怎能不喜出望外?他们立刻安排了与郭药师的秘密会见。

那一天,郭药师带领少数心腹乔扮成一队商旅从涿州来到雄州。为避免走漏风声,会见安排在较为偏僻的州学堂的廨房之内,并提前清走了所有的生员和闲杂人等。双方见面一番寒暄介绍之后,童贯睨着郭药师上翘的下巴,问道:“郭将军,你知道我们最近正要发动总攻吗?”

“攻哪儿?”郭药师反问。

“进攻你的阵地。”

“怎么,太尉大人,你们还想来一次白沟之战?”

郭药师话中有骨头,且口气轻蔑,童贯很不受用,但“白沟”这两个字又的确让他心惊胆战。他竭力想保住尊严,于是转了话题问:“听说郭将军有归顺之意?”

“不知南朝皇帝会如何对待我?”

“如果郭将军率部归顺,我朝皇帝绝不会亏待你。”

“空口无凭,太尉大人说点实在的。”

“你有多少兵马?”

“八千。”

“八千?”

“太尉大人嫌少?”

“白沟之战,你们只有八千人参战?这不可能!”

其实,白沟之战郭药师指挥的是两万人,但由于萧德妃的嫌疑又解除了他的部分兵权,现在归他领导的,只有属于自己的八千常胜军。但郭药师不愿意说出这个变故,便编造故事讲:

“当时与你们作战的,就是我麾下八千常胜军。当然,还有萧干率领的两万人在外围支援。”

“你是大辽国的重臣,怎么会想到背叛呢?”

“因为天祚帝不知去向,秦晋王耶律淳也死了。”

“听说萧德妃是个强悍的女人。”

“不但强悍,还非常漂亮。”

“哦!”

“但她不欣赏我。”

“于是你就与她决裂,弃暗投明。”

“太尉大人,说说条件吧。”

“你带你的八千常胜军归顺我朝,并将你辖制的涿、易二州献来,我会奏明皇上,封你为河北招讨使,如果你能得到攻陷燕京城的首功,皇上一定会给你封侯。”

“这两个条件都不是什么难事。第一个条件,我现在就能答应,第二个条件,过几天就能答应。”

“郭将军爽快,来人!”

话音刚落,只见厢房里抬出几个盖着红绫的大礼盒,童贯起身亲自揭开红绫,只见其中两只礼盒里满是黄灿灿的金铤,一只礼盒里是十几件上等的玉器,还有一只礼盒里摆放的是一把宝剑。

童贯对郭药师说:“这是一百斤黄金;这是于阗玉器,西夏国进贡的宝物;这把剑叫天龙剑,剑上阴面镶有一颗夜明珠,阳面黄金镂刻的‘御赐’二字,乃今上的手书。我朝欢迎郭将军的归顺,先送几样见面礼。”

郭药师贪婪地看着这些宝物,一时傻了眼,兴奋地说:“都说南朝遍地珍宝,果然名不虚传!”

这次会见,让郭药师铁心反水。当下与童贯密议,一回到涿州,他就率八千常胜军偷袭燕京,童贯率援军随后赶来支援。

分手之后,郭药师回到驻地,就迫不及待地率部向燕京进发,一路上并无障碍,因为他旗幡戎衣依旧。但到了燕京城下,他命令部队立即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大宋军旗,鼓噪攻城。

萧德妃率耶律大石、萧干、左企弓一行在保宁殿外上马,急驰来到迎春门,登上城楼一看,但见城外杀声震天,数十架云梯搭在城墙上,攻城的兵士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斯时天色已晚,虽然城上城下到处都点燃了火堆,但仍看不清攻城的部队究竟有多少。城上城下弓弩对射,几处城头似乎已被郭药师的部队占领,城下的战鼓声马蹄声乱糟糟响成一片,城头上刀枪碰击声、辱骂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闹哄哄,更是平添了战斗的恐怖。

由于部队大部分都在燕京城南北二线布防,守城的部队不足万人,加之对郭药师的突然攻城毫无防备,所以刚刚登上城楼时,萧德妃的心情骤然紧张。萧干忙着调兵遣将,也顾不得与萧德妃研判局势,萧德妃瞪着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仔细察看城外攻城部队的情况。透过隐隐约约的火光,她看到有一支百多人的骑兵,在离城大约有两箭之遥的地方横着跑来跑去,而最激烈的呐喊声正是从那马队发出。

“大将军,这一仗应该怎样打?”萧德妃问站在身边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虽然屡经战阵,但他格外小心,蹙着眉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先要弄清虚实。”

“什么虚实?”萧德妃轻声问,即使如此紧张,她的嘴角依然挂着迷人的微笑,“你的意思是,先要弄清楚攻城的人马究竟有多少?”

耶律大石点点头:“是的。如果只是郭药师的八千人马,倒也没什么,担心的是,南朝的军队跟着一起来了。”

萧德妃朝城楼外瞟了一眼,又朝向左企弓:“丞相,你说说。”

左企弓同耶律大石的担心是一样的,于是回答:“老臣认为,大将军的担心有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我们先要弄清虚实。”

萧德妃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说道:“这个虚实不用去打探,已经清楚了。”

“哦?”

耶律大石与左企弓都不约而同表示了惊讶。

“你们看,”萧德妃指着远处还在奔跑的马队,“郭药师这是在布迷魂阵,他让那些骑兵横冲直撞,骑兵后头还弄了一些人在敲鼓,很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郭药师这狗娘养的,一脑门子邪性,连打仗都没个正经的。”

耶律大石恨恨地骂着,忽然愣怔了一下,又问:“太后,郭药师就这么傻,硬要挺着脑袋朝枪矛上扎?”

萧德妃笑道:“这就是郭药师的狡猾之处,他为何选择晚上攻城,就是不让我们看清楚他的虚实。”

左企弓摇着头说:“他如此胡闹,又能得到什么呢?”

萧德妃回道:“这个魔鬼把咱们当成惊弓之鸟,指望我们一闻战鼓就弃城逃跑。”

耶律大石心里头暗暗佩服萧德妃的精明,又问道:“如果咱们不逃走怎么办?”

“咱们坚决守城,不消两个时辰,这个魔鬼就会自己夹着尾巴回撤。”

“不成,不能便宜这个王八蛋。”耶律大石说着操起他的那柄重约三十斤的大刀,对萧德妃说,“我现在领一支人马,冲出城去擒拿郭药师。”

萧德妃伸手拦住耶律大石,决断地说:“不劳将军出城,我另有主意。”

“什么主意,太后请讲。”

“打开城门,放怨军进来!”

“放他们进来?”耶律大石与左企弓同时叫了起来。耶律大石把大刀朝砖地上杵了杵,问:“太后,你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啊?”

萧德妃银牙一咬,脸上腾起了杀气,说道:“郭药师不是指望咱们弃城逃跑吗?咱们就将计就计,把他诓进城来。只要他进来,咱们再把城门一关,关门打狗!”

脸上一直挂着愁苦的左企弓这时浮出了笑容,由衷赞叹道:“太后身处危难而镇定自若,想出这等锦囊妙计,大辽有幸,大辽有幸!”

大计既出,具体排兵布阵萧德妃再也不费心思,而是交给耶律大石与萧干两人,自己则急匆匆下得城楼回到皇城。

不出萧德妃所料,郭药师此次突然进攻燕京,实在是一场“诈术”的表演。听说完颜阿骨打率大金铁骑逼近居庸关,他就断定,处在南北夹击中的燕京城已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加之天祚帝部分旧臣与秦晋王耶律淳的亲信这两部分人从来都是各扯各的旗号,各打各的算盘,尿不到一个壶里。萧德妃一个女流之辈,哪里有什么霹雳手段统治各路霸主?这燕京城里住着的明着看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小朝廷,实际上不过是一帮随时都会作鸟兽散的乌合之众。郭药师自以为已把燕京政权的底牌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在童贯面前夸下海口,要独自率军前往攻打燕京。他的如意算盘是:若真能捡个便宜占领燕京,对于南朝,他可是一等一的功臣。即便萧德妃方面早有准备,他也不会冒死强攻,带领部队撤回便是。童贯为自身计,也怂恿郭药师前往攻城,但又害怕郭药师有什么闪失,于是建议在郭药师出军之际调五万兵马,进驻涿、易两州,郭药师想到既已归顺宋朝,也就应允了童贯的计议。

但有一点出乎郭药师的意料,即他的部队到达燕京城下,攻城时遭到了强烈的抵抗。他本想趁着夜幕掩护一鼓作气攻陷城池,迫使萧德妃弃城逃走,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异想天开。双方激战一个多时辰,各有伤亡,但怨军却无法攻入城内。郭药师明白如此胶着下去对自己不利,于是决定鸣金收兵。但是,收兵的号角尚未吹响,但见城墙上一片骚乱,刚才还在拼死抵抗的辽兵,忽然撤得无影无踪。而久攻不破的迎春门也忽然大开,有一些散兵从城里涌出逃窜。郭药师不明就里,正狐疑间,前哨来报守城辽兵不战自溃,皆因萧莫娜带着一帮大臣,自北辰门仓皇出逃。

一听到这消息,骑在马上督战的郭药师兴奋地在马背上翻了一个跟头,对身边的人嚷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萧莫娜这娘儿们跑了,刚才你们都还认为她三头六臂呢!跑了,这娘儿们跑了!”

“大帅,咱们进城吧?”一位裨将问。

“对,进城!”

郭药师说着,重新把脚伸进马镫,然后一夹马肚子,箭一样朝迎春门驰去。数千名怨军跟着他,赶集似的朝城门涌去。 R4CxZRDAUFJEHv4UHLV7O+6xHR5jZX4UHwJeKEchBDz3JoUEB3nBn/MAx0kQwjw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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