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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战前的乡愁

交了子时,阿骨打才上炕睡觉。打从金辽两国交兵,这松亭驿就变得可有可无了。两国的信使与达官贵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几乎再也没有到这里来过,管理松亭驿的大部分官员也都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无家可归的老军卒守着这一片庄园深宅。阿骨打住进来时,院子里冷清得听不到一声雀噪,屋子里清静寡静,连耗子也见不到一只。炕上冷冰冰的,同旷野上的凄凉没什么两样。亏得宗望命令手下四处搜罗,才弄到几大筐干马粪,水老哇把炕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填进干马粪烧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炕才热了,屋子里也有了一些生气。

大约三更天刚过,阿骨打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陪着他睡觉的是大夫人乌古乃。阿骨打有两位老婆,大老婆是乌古乃,二老婆叫迪雅,阿骨打出来征战,总是带着这两位老婆。他身边的大小臣僚三军将士都把这两位女人称为夫人。略有不同的是,他们称乌古乃为大夫人,迪雅则只称为夫人。

乌古乃并不会睡觉,阿骨打头一挨枕头就嘴里拉风箱鼻子里响炸雷,乌古乃用两根指头塞住耳朵眼子也无济于事。她很想用脚踹踹阿骨打,刚伸开脚又缩了回来,心里想:“这老爷们明天要打恶仗呢,如果他跑山路呵哧带喘的,那可不像当皇帝的。”等到她迷迷瞪瞪刚睡过去,阿骨打突然身子一挺坐了起来,又把她惊醒了。她揉揉眼睛,问坐在她身边愣神儿的阿骨打:“干吗爬起来啊,是不是炕太凉?”

阿骨打摇摇头:“这炕烧得热咝呼啦的,水老哇这是糟蹋马粪呢。”

“那你怎么睡不着?”

“我被梦惊醒了。”

“噩梦吗?”

乌古乃心吊到嗓子眼上,这时她完全清醒了,一想到即将攻打居庸关,生怕丈夫的梦会带来不祥之兆。

阿骨打起身倒了一碗凉茶,咕噜咕噜喝下去,用手背擦擦嘴巴说:“不是噩梦,但这梦还是挺邪乎的。”

“都梦见啥了?”

“鱼,全是鱼。”阿骨打忽然龇牙笑了笑,“你还记得,咱阿什河里头,都有些啥鱼吗?”

乌古乃想了想,数道:“华子鱼、雅巴沙鱼、雷鱼、泡子虾,啊,虾不算鱼,还有哲罗鱼,啊,还有狗鱼。当家的,你是不是梦到狗鱼了?”

乌古乃说着,便伸手拍了拍阿骨打壮厚的胸脯。乌古乃十六岁时嫁给了二十一岁的阿骨打,一晃过了三十六年。当她第一次把脸蛋贴在阿骨打的胸脯上时,她就被这个男人的英雄气概所吸引。从此,只要一高兴,她就会伸手去拍拍阿骨打的胸膛。这会儿她的情绪突然变得兴奋,是因为她想到了狗鱼的故事。

发源于张广才岭的阿什河,按官书的记载,叫按出虎水。按出虎是女真语言,即金的意思。阿骨打建立王国并国号大金,就源于按出虎水,也就是阿什河。在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及张广才岭三大山脉以及松花江、牡丹江汇流的黑龙江流域之间,散布着数百个女真人的部落,阿什河畔的完颜部是其中的一支。在众多的女真部落中,完颜部算不上强盛。甚至在五十年前,它还算不上女真部落的十强之一。领导完颜部走向昌盛的,是完颜阿骨打的祖父,而后经过阿骨打父亲、叔父与阿骨打本人的三代接力,完颜部才成为所有女真人的核心。在阿骨打的手上,所有的女真部落得到了统一,所有的部落酋长们不再为争权夺利而发动本族之间的战争。他们拥戴阿骨打为首领,阿什河畔的阿骨打居住的皇帝寨,就成了酋长们经常前往朝拜并议事的地方。

在公元一一一五年阿骨打建立大金国之前,阿骨打居住的地方并不叫皇帝寨,而是叫水碾子村。因为完颜阿骨打的祖父定居于此时,曾从数千里外请了一位汉人工匠在村边的阿什河上安装了一台水碾子,方便渔猎种植并重的完颜部女真人舂米并引水灌溉。

乌古乃的祖祖辈辈就是居住在阿什河畔的女真人。乌古乃居住的村子,叫禾花雀儿村,与水碾子村只隔了两三里地。按乌古乃奶奶的说法,禾花雀儿村最值得骄傲的就是禾花雀儿把这里当作天堂。乌古乃七岁时,才在奶奶的带领下,看清禾花雀儿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一个四月末的一天,奶奶把还在熟睡的乌古乃从被窝里扯起来,乌古乃赖床不肯起来,奶奶说:“你不是想看禾花雀儿吗?昨儿夜里,它们都来了。”这一说,乌古乃赶紧一骨碌下床跟着奶奶出了门。

禾花雀儿村前临阿什河,村左村右以及村后头都是一大片平展展的原野,再向外拓展,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这大片原野,有的是农田,有的是草甸子。乌古乃跟着奶奶走出村头来到原野上时,只见沟垄上,草窠子里,到处都是那种栗色的背,黄色的肚腹,翅膀上带有栗白相间斑纹的小鸟。它们密密麻麻的,比夏夜天空上的繁星还要多。

乌古乃惊奇地问:“奶奶,昨天,原野上还没有见到这种鸟儿,怎么一夜间都来了呢?”

奶奶回答:“禾花雀儿聪明,哪儿有春天,它们就往哪儿飞。”

“它们从哪儿飞来的?”

“应该从南朝。”

“南朝在哪儿?”

“很远很远,是汉人住的地方。”

“奶奶你去过吗?”

“不要说我,咱们女真人就没有听说谁去过。禾花雀儿从那里来,应该飞过了千山万水。”

“它飞来了,还会飞回去吗?”

“会的,不等天凉下来,它又会飞走的。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吗,哪儿有春天,禾花雀儿就飞到哪儿。”

“我们这儿春天了,南朝是什么天呢?冬天还是夏天?”

“不知道,”奶奶笑着指了指禾花雀儿,“你去问它们。”

“它们不会说话呀!”

“奶奶只知道,禾花雀儿一飞来,过不了几天,花嗉子就会飞来。这时候,男人们就会扛着花篮子去捕鱼了。那时候,青稞子已经疯长起来了,苤蓝疙瘩、车轱辘菜都脆生生好吃了。一晃夏天了,水泡子里钻出好多好多的荷花儿令箭,紫的、红的、黄的、白的,什么颜色的都有,水耗子也多了,水老哇也活泛了。等到线麻花儿一开,天气就中间热两头凉了。那时候,林子里的花脸蘑、对子蘑像沙滩上的鹅卵石,密匝匝地排列着,酿酒的黑果儿也熟了,榧子也鼓胀了,什么黑琴鸡呀,飞龙呀,都满地里乱窜了。乌古乃,奶奶要告诉你,咱们阿什河畔的好光景,就是禾花雀儿飞来以后开始的。”

奶奶絮叨絮叨地数说,乌古乃听得如醉如痴,她接着问了一个问题:“奶奶,禾花雀儿不到水碾子村吗?”

奶奶回答:“去呀,那里也有禾花雀儿,但没有咱们村子多,所以,咱们这里才叫禾花雀儿村。”

从此,乌古乃对自己居住的禾花雀儿村增添了一份自豪。不知不觉,她长到了十六岁,出落得像一名仙女,名声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小伙子们出门狩猎或者捕鱼,只要有机会,都会绕一腿子到禾花雀儿村碰碰运气,看看能否碰巧看上乌古乃一眼。但乌古乃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漂亮,她喜欢坐在家门口做些针线活儿,不管是谁过来和她搭讪,她都笑眯眯地回答。她妈妈缺心眼,是个憨直的女人,并没有把女儿这种状态放在心上。倒是她奶奶看到眼里,急在心上,并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再不准乌古乃坐在门口。乌古乃不服气,但奶奶一句话就打消了她想争辩的勇气。奶奶说:“小伙子们见了你,十个倒有九个不正经,看到他们盗马贼一样的眼光在你身上溜来溜去,你没有什么,我倒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每年五月初五这一天,完颜部落的酋长都会在水碾子村外的阿什河上举办一场抓鱼的比赛。完颜部落的年轻人,不管远近,这一天都会赶到水碾子村,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只等酋长一声令下,他们扑通扑通跳到河水里抓鱼。要知道,这种抓鱼比赛是很有难度的。因为所有参赛选手都不准用任何捕鱼工具,唯一的工具就是自己的双手。比赛的时间限定一个时辰,到时候,选手们不管抓没抓到鱼,都会上到岸上。凡是抓到鱼的,都会当众过秤,抓到最大一条鱼的就是胜利者。按规矩,这位幸运的胜者会当着所有乡亲的面给酋长提一项要求,譬如说他想得到一匹马、一具铁犁、一只桦木舟什么的。只要这要求不过分,酋长就会当场满足,这也是年轻人踊跃参加的理由。

却说这一年的五月初五,数百名完颜部落的年轻人从方圆百里的地方赶到了水碾子村,头几天连下了两场暴雨,阿什河突然涨水了,往日岸边茂密的芦苇丛,都被淹进水里不见了影儿,河水打着旋儿奔流着,偶尔还可以看到几只被淹死的牲畜漂在水面上。一见到这景象,有那么几个后生当场就打了退堂鼓不肯下水了,但下水的后生还是占绝大多数。一时间,河面上像是浮游着一片又一片的鸭群,那时完颜部落的酋长还是阿骨打的父亲,他怕发生意外,还特意弄了两条船划到河心,承担救援的工作。

虽然意外并没有发生,但下水的后生们几乎有一多半空着手上岸了,间或有人抓到鱼,也都不大,三五斤重的就算大鱼了。一个时辰还不到,多数人都上岸了,河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远近村子里赶来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感到失望,甚至慢慢开始走散了。这时,寂静的水面上忽然钻出一个人头,很显然,他在同什么东西搏斗。那家伙很厉害,一会儿把那人拉下水底,只见一团团的大水花腾起,那人被淹没在波涛之中,不多会儿又重新浮出水面,就这样来回七八次,那人变得轻松一些了,看得出他双脚踩水,慢慢向岸边挪动。好不容易他踏上了浅滩,等到他站直了身子,开始从淹及胸口的水到齐腰深,到腿肚子深,岸上的人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原来,这年轻人两手抠着鱼鳃,将一条车轴长短的狗鱼拖上岸来。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酋长的大儿子阿骨打。

当场过秤,这条光滑如冰皮黑漆漆的狗鱼重三十八斤。

阿骨打被乡亲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人群中既有窃窃私语,也有高声赞叹。

“阿骨打真行!在水中逮住这条狗鱼,比在丛林中徒手抓一只狗熊还要难!”

“我从娘胎出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狗鱼。你看看它的牙,同狼牙差不多。”

“老子英雄儿好汉,酋长有这样的儿子,咱们完颜部落好戏还在后头。”

听到这样的议论,老酋长非常高兴,他问儿子:“告诉我,你怎么逮住这条狗鱼的?”

阿骨打回答:“潜水下去,在芦苇丛中找到它,但这家伙嗞溜起来比蛇都快。”

“你又找到它,并把手塞进它的鳃,让它无法逃脱。”

“是的。”

“很好,你让我这当爹的有脸了。吩咐下去,把这狗鱼用大锅熬汤,在场的人都喝上一碗。”

立刻有两位年轻后生上来,把这条大狗鱼拖走了。

老酋长拔腿欲走,想了想又停下来,问阿骨打:“你也会给我提要求吗?”

阿骨打忽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小声问:“我能提要求吗?”

“你是今天的胜者,你可以提要求,但你要求什么呢?一匹马,一把刀,一张弓,你什么都有啊!”

“父亲,这些我都有,但我还是有一个请求。”

“请求?”老酋长笑了笑,“到底是请求还是要求?”

“既是请求,也是要求。”

“说吧。”

“我想找一位妻子。”

老酋长盯着儿子,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爱,他仿佛自言自语:“你今年二十一岁,从你满十八岁,我和你娘就操心你的婚事,可是提过三次亲,你都瞧不上人家姑娘。告诉我,现在你瞧上谁了?”

阿骨打紧张地说:“父亲你可得答应我。”

“父亲会替你做主的,告诉我,你看中哪家姑娘了?”

阿骨打也不搭话,只是拿眼睛在人群中四处睃巡,他终于在人缝儿里看到乌古乃,她是跟着奶奶和妈妈一起跑过来看热闹的。阿骨打跑过去,将乌古乃从人缝儿里拉了出来,走到父亲跟前。

老酋长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高挑个儿,皮肤白皙,小巧而隆起的鼻翼上闪射着玉一般的光芒,也许是激动或者害羞,她的双颊绯红,把一双湖水一样澄净的大眼睛衬托得更加动人。老酋长心里嘀咕,这是谁家的女儿啊,生得这么俊俏。正在这个时候,乌古乃的奶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酋长大人,你万福!”乌古乃奶奶向老酋长行了一个女真人晋见尊者的托手礼。

老酋长认识乌古乃奶奶,她六十岁以前一直担任萨满女祭司的助手,在萨满教仪式大典上,她担任领唱的角色,歌声嘹亮动人。因此,人们都习惯称她百灵鸟婶婶。

“百灵鸟婶婶,没想到你的腿脚还这么硬朗。”老酋长指着乌古乃,“她是你的孙女吗?”

“是的。”乌古乃奶奶笑着说,“酋长大人,现在,人们都叫我百灵鸟奶奶了。”

“如果我喊你百灵鸟奶奶,你就真的老了。”老酋长不想扯闲话,抄直了问,“你孙女叫什么?”

“乌古乃。”

“好孩子。”

“我的孙女可是天仙。我年轻时,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你的父亲还打过我的主意呢。”乌古乃奶奶说着,自己先咯咯咯地笑起来,老酋长也跟着笑。乌古乃奶奶打住笑声,把孙女的脸蛋儿摸了摸,神秘地说:“我说过,我的孙女儿是天仙下凡,我年轻的时候可不如她。”

“这一点我已经看到了。”老酋长忽然严肃起来,问,“我的儿子阿骨打想娶你的孙女,你答应吗?”

“乌古乃,你听到了吗?酋长大人的儿子要娶你。”

乌古乃奶奶的声音很大,听得出来她很高兴,也很骄傲。乌古乃臊得脸色通红,头低低地埋了下去。

乌古乃奶奶不舍不弃地追问,不过这回她收了嗓门,只是附在孙女的耳边小声问:“这小伙子,你看得上吗?”

乌古乃轻轻点了点头。

乌古乃奶奶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他可是抓住那条大狗鱼的英雄,即使他不是酋长的儿子,单凭抓狗鱼这一条,你嫁给他也值。”

乌古乃轻轻搡了一下奶奶,撒娇地嚷了一声:“奶奶!”

“好了,奶奶不说了,奶奶闭嘴!”

乌古乃奶奶话头一落,老酋长开始说话了,他的嗓门很大,在场的人都听得见:“我现在宣布,我的儿子阿骨打,要娶百灵鸟婶婶的孙女乌古乃为妻。阿骨打是今天逮鱼的英雄,作为酋长,我必须满足他的要求;作为父亲,我非常乐意接受乌古乃当我的儿媳妇。”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阿骨打兴奋地将乌古乃抱了起来,人们簇拥着这对新人开始唱歌跳舞。直到深夜,水碾子村与禾花雀儿村两个村的乡亲们,一直在喝酒嬉闹,载歌载舞不肯离去。

现在,躺在热炕上的乌古乃,回忆起三十六年前的那一天,嘴中突然还生出了狗鱼汤的香味,她咂咂嘴唇,感慨地说:“奶奶说得对,你就算不是酋长的儿子,我也会嫁给你的。”

阿骨打默不作声,他在思考着什么。

乌古乃继续说下去:“世事变化得太快了。现在,阿什河畔的水碾子村没有了,改名叫皇帝寨了,我当时真没有想到,我嫁的抓狗鱼的英雄,竟然变成了一个皇帝。奶奶说禾花雀儿的故乡在南朝,隔着千山万水,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了。”

阿骨打接过话茬:“可是我刚才做梦,抓的不是狗鱼。”

“那是什么鱼?”

“哲罗鱼。”

“天啦,怎么会是哲罗鱼呢?”乌古乃倒吸一口冷气,“哲罗鱼喜欢吃淹死的人肉、牲口肉。所以它很凶猛,咱女真人,称哲罗鱼为鬼鱼,碰上它会倒霉的。”

阿骨打继续说道:“我在水里抓到那条哲罗鱼,似乎比当年那条狗鱼更加凶猛,我好不容易把它弄出水面,却发现这条哲罗鱼长着一颗人头。”

乌古乃吓得惊叫一声,一下子扑到阿骨打的怀里,阿骨打抚慰她,让她镇静下来。

半晌,乌古乃余悸未消地问:“那个人脑袋是谁的?”

“扁扁的,没见过这个人,但他说话的声音是阿适的。”

阿适是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乳名。自从辽金开仗后,阿骨打不再称天祚帝,只叫他阿适。

“阿适,他怎么会变成哲罗鱼呢?他说了什么?”

“他在水里挣扎着,看到我的手抠住了他的鳃,他说:‘你弄死我吧,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英雄好汉。’他就说了这句话。”

“后来呢?”

“后来我醒了。”

“为啥会做这样的梦呢?”乌古乃仿佛是在问自己,又像是替丈夫寻找原因,“天一亮,你就要率兵攻打居庸关,现在做了这样一个梦,究竟是凶还是吉呢?”

“你说呢?”

“应该是吉。”

这时候,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走到房门口又停住了。

“谁在外面?”阿骨打问。

“是我,水老哇。”门外回答。

“怎么还没睡觉?”

“我好像听到大夫人叫了一声,不知道有啥事儿没有,就起来看看。”

“没事儿,你去睡吧。”说这话的是乌古乃,听到房门外脚步声又响起,她又问,“水老哇,老夫子睡得安稳吗?”

水老哇答:“回大夫人,陈老先生的房子里灯亮着呢,他还没睡。”

“啊,既是这样,你去告知他,过一会儿,皇帝要过来。”

“好咧,我这就去告知。”

听到脚步声出了厅屋,阿骨打问乌古乃:“你要我去老夫子那儿干啥?”

乌古乃:“让他替你解解梦。梦连大运,可不敢马虎。”

阿骨打笑了笑,一下床就穿起盔甲,找陈尔栻去了。 ewdmQ6YT7HIzNGPFO4sH7St3yxsmrnF+qQvhN/4MiwLU7cP4XFRZmsQNVOUdyd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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