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王府出大事了,二爷周峻与四爷周岐打架,差点给槐园拆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陆氏与姚侧妃,毕竟打架的是她们俩的儿子,姚侧妃是从周峻伴读口中得到的消息,陆氏则是听了徐柔嘉姐妹俩的转述。
陆氏很着急,周峻比老四大了两岁,好色归好色,一身武艺可是得过王爷的夸赞,老四怎么打得过他?到了这个节骨眼,陆氏什么都不顾了,拔腿就往槐园跑,徐柔嘉想也不想跟了上去,陆宜兰犹豫片刻,也跟在了后面。
陆氏民间出身,身板好,跑得飞快,没出小月居多久就把两个侄女甩下了,等徐柔嘉与陆宜兰气喘吁吁赶到槐园,就见两位尊贵的皇孙还在打。陆定拉着陆氏不许她下场搀和,教书先生郭老正瞪着眼睛训斥两个学生:“住手,都给我住手!”
周岐先停手。
周峻趁机,抡起手中的椅子砸了过去。
周岐闪避不及,椅面一角腿擦着他眼角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徐柔嘉闭上眼睛!光看着就觉得好疼!
陆氏睁着眼睛呢,眼看亲儿子受伤,陆氏尖叫一声,猛地挣开侄子跑过去,双手紧紧抓着儿子的肩膀:“老四你没事吧?”
周岐眼帘低垂,看眼母亲衣摆上的花鸟绣案,他摇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碍。”
说完,周岐面无表情地躲开了陆氏的手。
陆氏目光紧追儿子,见儿子还是冰块儿一样,额头却在往下流血,陆氏怒火暴起,指着周峻就骂:“亏你还是当哥哥的,看你把老四打成什么样了?”
周峻:……
他捂着被周岐踢了无数次的左腰,难以置信地盯着周岐。怎么回事?郭老来之前,明明是老四占了上风,左一拳打他,右一脚踢他,打得狠,避得快,为何郭老一来老四的身手就没那么敏捷了?
周峻不傻啊,发觉郭老对着他摇头时,周峻立即懂了,该死的老四故意受伤的!
“你怎么不问问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一生气,周峻回吼了陆氏一嗓子。
陆氏闻言,瞪圆眼睛将周峻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后就更生气了,周峻那小白脸光溜溜的,分明一点伤都没受,她就知道,自家老四是弟弟,怎么可能打得过哥哥?
“让你打人!”陆氏冲过去就想替儿子打周峻一掌。
徐柔嘉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姨娘。”周岐及时拉住陆氏。
陆氏不干,愤愤地瞪着周峻:“你别管我,不教训教训他,他当咱们娘俩好欺负!”
周峻气得浑身发抖,好欺负个屁!
“你想教训谁?”
就在周峻以一敌二时,槐园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气势十足的质问,陆氏偏头,就见姚侧妃领着两个丫鬟快步赶了过来,姚侧妃一身紫色华服,乌黑的发髻上珠宝闪耀,但此时此刻,姚侧妃的眼睛瞪得更亮。
陆氏抿了抿唇,王府的四个女人,淳王妃的娘家世代簪缨,姚侧妃有个当吏部尚书的亲爹,李姨娘是从十四岁起就伺候淳王的贴身丫鬟,算来算去就她身份低份量轻。
不过,今儿个这事她有理,闹到王爷面前她也不怕!
“谁打我儿子我就教训谁。”挡在周岐身前,陆氏昂首挺胸地回答姚侧妃。
姚侧妃已经瞧见周岐额头的伤了,再看自家儿子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儿,心里先松了口气,且不管口头争执,儿子没受伤便是赚了。
“陆姨娘好大的口气。”站到周峻身边,姚侧妃轻蔑地看着陆氏:“我儿是堂堂皇孙,你只是一个姨娘,你教训他,那是以下犯上。”
陆氏还想再回嘴,周岐忽道:“一切有先生评断,姨娘不必多言。”
陆氏这才想起教书先生郭老,急忙忙转过去找人。
郭老见众人终于想起自己了,肃容对两个女人道:“教不严师之惰,请侧妃、姨娘先回,老夫自会管教学生。”
郭老乃本朝大儒,王爷请了三次才给请回来的,姚侧妃不敢在郭老面前摆谱,谦逊地道:“郭老不必自责,老二是被我惯坏的,今日他竟在学堂与老四动手,您只管严惩便是,我在旁边瞧着,亲眼看他受罚我才解气。”
言罢,姚侧妃先退到了一旁。
郭老哼了声,说得好听,还不是怕他惩罚太过?
他瞟了眼陆氏。
陆氏忙学姚侧妃的样子走到一旁,嘴里却不放心地解释道:“夫子,老四不是故意与二爷打架的,刚刚阿桃来给老四送豆沙糕,二爷欺负阿桃,老四看不过去才动的手。”
阿桃是谁?
郭老朝徐柔嘉与陆宜兰这边看了过来。
徐柔嘉呼口气,示意陆宜兰站在原地,她神色委屈地走到郭老面前,怯怯地问:“您是表哥的先生吗?”
郭老点点头。
徐柔嘉抽搭一声,看眼周峻,她低下头道:“姨娘说先生教书极重规矩,不许我没事来打扰表哥读书,早上我见先生还没到,才过来给表哥送吃食。可二爷馋我的豆沙糕,非要抢,我不给他就抓我手,我害怕……”
人人都知道周峻好色,但徐柔嘉不能让自己扯进这种桃色风波中,将争执源头换成周峻抢吃的就没关系了。
她委屈哒哒的,装得像模像样,周岐扯扯嘴角,周峻则气得俊脸通红!
“谁馋你的豆沙糕了?”周峻指着徐柔嘉怒问,他分明是馋她!
徐柔嘉转身就躲到了离她最近的周岐身后,很怕周峻打她的样子。
周岐皱眉,念及此时的情形,这才没避开。
那边郭老见周峻竟敢当着他的面威胁小姑娘,顿时更生气了,指着院子里阳光灿烂的空地喝道:“二爷身为兄长却欺凌幼弟表妹,且在学堂动手不敬师长,罚站一个时辰,去吧。”
周峻握拳,然而他也不敢忤逆郭老,只好指着周岐道:“老四也动手了。”
郭老看看周岐,语气同样不善:“四爷先回去处理伤口,处理完了也过来站一个时辰。”
周岐随手擦擦额头,道:“一点小伤,学生可直接领罚。”
“不行,你都流血了,跟我回去。”陆氏一把攥住儿子的手,拉着就往外走。
女人的手心布满了一层薄茧,掌心温热,将他握得牢牢,周岐看着前面的身影,却记不起上次母亲牵他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他只有五岁,周岐会乖乖地给母亲牵,可他都十五了。
周岐挣了挣,没挣开。
谁让他的母亲不是普通的弱质女流呢。
周岐无奈,开口道:“姨娘,我自己走。”
陆氏怕的是儿子不肯跟她走,听到这句,她忍住笑出来的冲动,松了手。
陆定跟在娘俩身后,陆宜兰也要去,徐柔嘉看看已经到齐的女夫子与周家三姐妹,她叫住陆宜兰:“姐姐,咱们还要上课。”今日是她们来学堂的第一天,不能旷课。
陆宜兰“哦”了声,往后堂走的时候却心不在焉。
徐柔嘉目视前方,直到拐了弯,一直追随她的那道视线才消失了。
徐柔嘉知道,那是三表哥周峪,上辈子周峪就常常用一直毒蛇似的阴寒视目光窥视她,直到周峪不知怎的染了疟疾,被送到庄子上治病,最后病逝,徐柔嘉才彻底摆脱了他带来的阴影。
好像就是今年秋天的事吧?
……
教姑娘们读书的女夫子姓崔,今年三十岁,温婉可亲,并没有因为徐柔嘉、陆宜兰的身份而轻视她们,见过礼后,崔夫子先给周家三姐妹讲课,稍后再来查看两位表姑娘的功课底子。
陆宜兰读书少,默默地做着准备。
徐柔嘉前世也算是个才女,眼下只需藏拙就好。
听着崔夫人清润的声音,徐柔嘉坐姿端正,思绪渐渐飘远。
周峻欺负她,周岐竟然会出手相救。
就凭前几次见面周岐冷冰冰的态度,徐柔嘉绝不认为周岐对她有什么好感或兄妹情,他出手,是因为她代表的是陆氏。
徐柔嘉第一次认真琢磨周岐这个人。
今日之前,她对周岐的了解全部来自道听途说,别人说周岐阴狠冷厉,贴过周岐的冷脸领教过周岐折磨谢晋的手段,徐柔嘉深信不疑,所以别人说周岐嫌贫爱富冷落生母,徐柔嘉也不曾生出怀疑。
可如果周岐真的嫌弃生母,他为何要介意周峻抢走陆氏做的豆沙糕,为何要护陆氏看重的干侄女?
事实证明,周岐很在意生母,他少与陆氏亲近,要么是因为他另有顾虑,要么是因为他天生冷脸,不懂得如何去亲近生母。
不管是什么原因,徐柔嘉都看到了希望,一个有血有肉的周岐比冷冰冰的周岐好对付多了。
第一堂课结束,周家三姐妹跑去前堂看热闹,陆宜兰不敢乱走,坐在原位没动,徐柔嘉领着玉环光明正大地去了。到了前堂,就见周岐已经去而复返,与周峻并肩站在院子里晒日头,周峻一脸不爽,周岐面无表情。
徐柔嘉站在廊柱后面,暗暗咂舌,日后威风凛凛的新帝也有被罚站的时候啊。
就在徐柔嘉担心周岐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时,冷不丁后背传来一股大力,徐柔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人就从走廊上跌了出去。事情发生的太快,背朝天趴在地上,徐柔嘉愣了很久,才扭头往后看。
“呸!”三姑娘周芙狠狠地唾了她一口,旁边二姑娘周芷面带讥讽。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我二哥?”周芙盛气凌人地骂道,她才不相信二哥会抢这个乡巴佬的什么吃食。
徐柔嘉这才明白,周峻因她与周岐受罚,周芙姐妹俩不敢招惹周岐,就来拿她出气了。
“姑娘没事吧?”玉环迅速将徐柔嘉扶了起来,满脸担忧。娘娘让她保护这位主子,可欺负人的是娘娘的亲孙女,她该怎么办?
玉环很为难。
徐柔嘉不用她为难,等玉环替她拍完身上的土,徐柔嘉蹬蹬蹬就绕到走廊上,来到了周芙面前。
周芙兀自凶巴巴地警告她:“以后再连累我二哥,休怪我……”
她没说完,徐柔嘉一提气,双手使劲儿推向周芙!
谁也没料到她竟敢动手,周芷救助不及,周芙“啊”地跌出走廊,摔了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