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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月下酌

“尘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容彻清点完账目,经过院外,看他孤坐着喝茶,伸了个懒腰迎了上来。

刚坐下就忍不住抱怨:“你啊,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每每出来应酬一番,咱们家就有接不完的生意单子,是想累死我们吧?你四姨母脾气一上来,开春就躲出去逍遥了,可怜我还得挑起长兄的担子,把她的铺子都接来管着。”

容彻在外沉稳,于自家人面前却亲切许多,许是年前如愿娶了心爱之人,夫妻和睦,性子便也一天天柔和,都能同人说起玩笑话了。

“让舅舅辛劳,是尘儿的不是了。”容尘为他添了茶,融融笑意落在唇角,袖口抵着指腹,遮盖了新伤。

“知道就好。”容彻也跟着笑。其实哪里是真的怨,只是心疼容尘自小无双亲,因当年那场剿杀而对容家心怀愧疚,奔波来回都是为了将容家撇清在乾坤盟之外。

有朝一日若乾坤盟倒下,容家既已舍了凤音山自立门户,又有商名在外,金钱加身,老少一大家子也不必忧心被牵连。

“容扬说你近日在调查白家?”

茶是孟州三宝之一的“踏春”,产自外海的婆娑国,整个孟州只白家店铺中有售,自是被炒出了一番高价。

容彻接过茶盏在鼻间轻嗅,染了清香满面,倒也的确是好茶。

“一些小事,舅舅不必挂心。”和往常一样,容尘只一句带过,温和嗓音叫人不忍逼迫。

“注意身子。”容彻也没再多问,倒是说起另一件事来,“这几日父亲又提了,你究竟打算何时成家?寻常人家十五六岁便有了议亲的念头,怎到了我们家,一个个光棍打到底。”

“咳咳,他还说,是不是等他两腿一蹬见阎王老爷了,也见不着你给他生个曾外孙?”

容尘难得愣住:“大舅舅您都娶妻了,外公还不满意?”

要说容烈自出了凤音山,卸了山主的重责,在徽州便过起了养花逗鸟的自在日子。终日里与那些年纪一般大的老人下下棋,钓钓鱼,难免会谈论起儿女亲事。

眼见着别人家里年年添丁,承欢绕膝,偏他生的这几个,除了容嫣早早嫁人之外,谁也没再有动静,好不容易盼来了容彻娶妻,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想催促其他几个快快跟上脚步,连才满十八岁的外孙容尘也不愿放过。

“父亲也是盼着,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好姑娘贴身照顾你。”就算尘儿身边少不了帮衬的,暗奴隐卫总是比不上软香温玉来得贴心。

“外公怕是太闲了。”容尘低头品茶,舌尖抵着一片漂浮的茶叶,微微泛起清苦。

容彻察言观色,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还在等那个叫阿虞的?”

目光探向他的袖间,那里常年不离身地带着一块女儿家的头巾,要说无心无意,总有些说不过去。

“舅舅为何这样问?”

许是三年来一直在寻找阿虞的下落,众人因此生了误会,容尘不禁莞尔,“她若还活着,而今也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我要真对她有那份心思,岂不是太禽兽了些?”

殊不知多年以后,他便当真对阿虞存了这般禽兽心思。

床笫温存间,偶然忆及这夜信誓旦旦的话,从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他,竟也狼狈地从中尝出一丝挫败来。

南屏窄巷里是亲人间的相互宽慰,金河巷的白家则是彻夜没能安宁。

先是白巧柔闹了脾气,醒来后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胡乱砸东西,哭闹着寻死觅活,直把一干丫鬟奴役吓坏了。

纵使她从前就娇惯跋扈,这事倒也真委屈。

换成谁家小姐都是不乐意的,前头盛宴招待着四方宾客,后头主人家的小姐就衣衫不整地晕倒,虽及时遣散了宴席,可昨晚刘员外也在宴请之列,却是最后一个才走的,还特意走的是后头的小门,据说让打更的给看见了,刘员外还把人给骂了一顿。

那更夫觉得憋屈,今儿用早点时说漏了嘴,经过坊间添油加醋的一番转述,转眼就成了花街柳巷的一桩风流韵事。

白家花容月貌的二小姐,尚未出阁,清清白白的身子就便宜了刘员外那糟老头子!

白岐山便是为此着急上火,一大早就去了刘家,如今日头都上来了,也不见他人影,兴许是事情太过棘手,一时难以商定。

院门紧闭,晨光落在墙外的老树上,树杈间支着一个老巢,几只新生的雏鸟正大张着嘴嗷嗷待哺。

墙外夏景独好,墙内却鸡飞狗跳。

“我不嫁!打死我都不嫁!要是再逼我,我就不活了!我……我不活了!”闹了一通后,白巧柔作势就要往院中水井冲去,被忠心护主的丫鬟死死抱住:“小姐!您冷静一点!”

“让她去。”北宫湘坐在正堂上,见状只冷眼看着,任由女儿在那儿鬼哭狼嚎。

白巧柔停住了,苍白着脸站在院中,心下一片灰冷。

“这……”连白天磊都觉得母亲太过冷漠了,饶是和这个妹妹感情不算多深,也忍不住替她说了句,“母亲,妹妹毕竟是女儿家,以后该如何是好?”

不提倒好,一提这事儿,白巧柔顿时大哭出声。

她是没想到自己一腔情意会被人这般践踏,更没想到自家父母当着众人的面最先关心的只是库房里的东西,不仅让她落了笑柄,怕是容郎知晓父母如此不重视她,定是更加不愿与她往来。

白、容两家同为商贾,本该是门当户对的,只是容家素来清高,白巧柔便百般设法想让自己多读些书,多背些词,可她终究不是那块料,半吊子吟了几句,药效就上来了,身子里烧着一把难耐的火,烧得她理智全无,心想自己长得也不算差,总归不至于被拒之千里,谁曾想……一切都乱了套了呢?

“她上赶着和容家那位牵扯不清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是个女儿家了?”北宫湘面色森冷,已是怒极。

北宫堡是北地第一大堡,从堡主往下,各个都刚毅果敢,走出去都能独当一面,何以她远嫁孟州,生出的这一对儿女,净是不争气的?

儿子外强中干,自家宴席上被人揍了都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女儿就是一绣花草包,倒贴男人都成不了事,还把自己赔个干净,如今事情闹大了,光在家里头闹,连门都不敢出去。

可那又如何?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只有赶紧嫁去刘家,把暗亏化成两厢情愿。

毕竟容家那位可什么都没做。

药呢,是白巧柔下的,酒呢,是白巧柔喝的,连幽会的地点也是白巧柔定的,骂走了下人,清退了洒扫,穿得花枝招展又浴火焚烧的姑娘家,如何能不被蠢蠢欲动的男人盯上!

如今倒是好,刘员外正房刚死,白巧柔嫁过去还能当大的,要是能把对付容家小公子的心思多用点在刘员外身上,往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多难过。

只当她白家送个顺水人情,好让刘员外把西郊的地皮当聘礼乖乖奉上来。

白巧柔哪里知道母亲已经将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都算计清楚了,还在痴傻地念想着容尘,她扭头看着院门,稍稍冷静了下来:“父亲怎么还不来?”

比起母亲的冷漠,那位寡言的父亲却是真心疼爱他们的,白巧柔如今也只能盼着父亲可以硬气一点,能多花点钱把人嘴巴堵上,至少……至少容家远在徽州,孟州城里日日都有新鲜事儿,再过些天,便无人再谈起这桩丑闻,她也可以借故散心,找个机会寻去徽州,便可以与容郎……

蓦地,白巧柔眼睛亮了起来,只见白岐山正阔步往这边走来。

她立即破涕为笑:“父亲可是处理好了?”

白岐山现在见着她就头疼,挥挥手叫人把院门看好。

“都进屋去,杵在这里像是什么话!”

白巧柔以为是谈妥了,欢欢喜喜跟随父亲进了屋,就见他掏出一张纸来,神情疲倦道:“刘家列了礼单,问我们可还有添补的,若是没有,下个月就来下聘。”

“父亲!”唯一的希望覆灭,白巧柔不受控制地尖叫,“你这是要我死吗?刘员外都五十多岁了!比你都要老两岁!”

就算是酒后误事,可这才去了一趟刘家,就把女儿的亲事草率决定了,哪怕白天磊花天酒地惯了,也觉得看不过去:“父亲,刘员外他家里都娶了十房妾室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刘员外花名在外?”白岐山愁眉苦脸,袖口微敞,里头实则还藏了一份东西,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往下说。

北宫湘看出丈夫另有隐瞒,便寻思着把白天磊先打发走:“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去外头铺子盯着,这几天来采买的外商海客多,让底下的机灵点儿,别死咬着价钱不放,免得因小失大。”

“母亲……”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只关心生意,白天磊怔怔看着高高在上的母亲,觉得有些寒心。

“别让我说第二遍。”北宫湘在家里地位颇高,白天磊就是有心想替妹妹争取幸福,也只能讪讪离去。

北宫湘见白巧柔还是撅着嘴不肯服软,把她叫到身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叹了口气:“那个容尘有什么好?都说是个短命鬼,你要真的嫁进容家,早晚是要守寡的。” wYhqbbmXydy0yudDhzzSS1Bq/R9EKByCZmsrmMAbeJAOQ40MbUmnN7f3tbDEMO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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