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的果子没有卖成,被老周吃了个干净。
“下次要记着往向阳处摘果子,味道会甜爽得多。”
酸涩的果肉塞着牙缝,他剔着牙,瞧人小姑娘拿一双黑亮圆溜,会说话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掩嘴咳嗽两声,拉着她一同坐在墙角,老皮滑秋地一顿鬼扯:
“这个命格之数,倒也不是不能解,只是吧,凡事都要看机缘,这个机缘又要看你的造化,至于造化嘛……”
“十文钱。”阿虞摇了摇手,白嫩嫩的掌心朝着他,食指上已经挂着一吊铜板,“谢谢。”
老周一摸空荡荡的腰间,顿时愕然,这……这丫头什么时候偷的?
阿虞做成了生意,转身便走。
“站住!”周子留来了劲,三两步上前将她拎了回来,入手才发觉这小丫头看着也有十岁上下,身量竟轻得不像话。
阿虞肃着小脸,不言不语地盯着他。
嘿,都被提着领子了,还能慌也不慌,怕也不怕,好家伙,这丫头是块宝啊!周子留越瞧阿虞这张不喜不悲的小脸,越觉着顺眼。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谄媚诱哄道:“丫头,你这手偷东西的本事哪里学的?”
阿虞理了理领口,弯腰捡起篮子,慢吞吞地挂在背上,周子留见她还是不肯说,干脆从脚底板里又拿出几颗味道熏人的碎银:“给你!都给你!”
阿虞望着碎银子,说:“你刚才问我要果子的时候,我就看到你腰上有钱了。”
“善观察,好苗子!”周子留乐了,转而又觉得愤愤然,“哼!枉我以为你是个善心的孩子!原来是看中了我老周的钱!”
“这是正经买卖。”阿虞接了钱,往就近的成衣铺子走去,周子留赶紧亦步亦趋追上:“是是是,我吃你果子,是该给你钱。”
他守在店门口,见阿虞踮着脚同铺子老板说了几句,又无功而返。
“怎么了?不买衣服啦?”言语之间,像是和阿虞已然很是熟稔。
阿虞瞥他一眼:“钱不够。”
周子留一听更开心了,拉着阿虞的手,挤眉弄眼地问:“我有办法叫你拿到更多的钱,要不要试一试?”
孟州城中要说谁家最富,莫过于金河巷的白家。
“白家可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他们靠着海运发家,可为什么同是做海上生意的,那汝州的柳家和通州的余家都比不过白家呢?这事啊,还得从北宫堡说起。”
是夜,周子留带着阿虞坐在白家后院树上,捋着半白不灰的胡子,啧啧有声:“白家祖上破落户,一路穷了三代,直到当家的这位娶了北宫堡的大小姐才算是转了运。这大小姐是个厉害货色,海运吃的是什么?吃的是那风,那浪?”
阿虞拧眉想了想:“是海寇。”
周子留抚掌大笑:“嘿,聪明娃娃!”
“北宫大小姐手里有一份白纸黑字的契约,是与那些终日劫船掠货的海寇签订的,契约暂时定了七年,上面写着,每月逢五遇十,都往海寇船上送人。”
“送什么人?”阿虞狐疑地向下方看了看,她怎么隐约听见假山那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还能送什么人?当然是女人,还得是漂亮的女人。这一个个漂亮女人送了过去,这才有了白家如今顺风顺水的海上生意。”
阿虞听出蹊跷:“你怎么知道?”
“嘿,这天底下没有我老周不知道的事。”
周子留得意极了,“一年前,我在白岐山书房里见着那契约了,啧啧,这白家瞧着平日里又是行善又是积德的,暗地里真是蛇鼠一窝。也不想想一旦上了海寇的船,那些娇滴滴的女人哪有什么活路?保不齐就是玩腻了丢海里喂鱼去了,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啊,白家也不怕遭报应,咱们今晚啊,就是替那些可怜的姑娘报仇!”
阿虞又听出蹊跷:“这就是你说的,劫富济贫,盗亦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