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冶子满目怜惜,伸出手掌抚摸乘黄脑袋,却什么也无法碰触,他长叹一声,“老朋友,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今天还能再见一面,我心满意足。”
乘黄哽咽出声,悲痛万分。
周冶子将目光转到战凌天身上,挑起大拇指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周冶子生平所学由你传承下去,我很放心。只是,我还有一件未了心愿,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战凌天心思玲珑,略微思索,便猜到他要说什么,试探问道,“是关于‘缚龙索’的事?”
周冶子点点头,长长叹道,“缚龙索锁我一生,我到死都无法将其斩断。 我本来想在这里做最后尝试,没想到中途竟然中了屠狂徒的诡计,身死道消,一切皆是命中所定,我半点不怨旁人。只是缚龙索是我一生心结,若不能开解,恐怕永不能瞑目,所以我希望小兄弟可以帮我完成夙愿,令我死也甘心。”
战凌天神色郑重,“请前辈放心,我战凌天定然不负所托。”
周冶子满脸欣慰的点头,“太和矿与青桑木我已经采到,就由你来替我锻造出最后一柄‘斩龙器’吧。”
战凌天点头同意,水魃在湖底找到周冶子的骸骨,脚上带着一副锁镣,显然正是那锁住周冶子一生的“缚龙索”。
战凌天将周冶子骸骨带回石室,周冶子神魂虚弱,只怕不能久留阳世,好在他曾经打造过一只魂器,便是石桌的那只宝莲灯,可以暂时做他的栖身之所,延长他存留的时间。
接下来几天,战凌天一边锻造斩龙器,一边接受周冶子神魂的悉心调教,当面授课的效果自然比自己琢磨效果来得更好,之前战凌天尤有存疑的地方,经过周冶子讲解,自然而然融会贯通,豁然开朗。周冶子也惊叹战凌天天赋过人,较之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周冶子神魂更加衰弱。这一天,他矗立在宝莲灯内,宛若一根半透明的灯芯,对战凌天道,“我恐怕时日无多,去看看斩龙器如何了。”
战凌天点点头,举着宝莲灯进入铸造室内。尚未走近,便有一股炽烈热流迫面而来。战凌天默运真气护住周冶子的神魂,免得他被这热流吹散。
踏入石室内,热浪更甚,熊熊火光把整间石室照得一片赤红,但石室中央那铸剑炉中的火焰却是一片纯青,俗语云“炉火纯青”便是指此。
一条约二指宽,三尺长的黑色铁条插在炉火之中,如此炽烈的火焰,无论什么金属也该化成一滩铁水了,可这铁条甚至不见变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唉!”见此情景,周冶子长长一叹,“这太和矿与玄寒金晶、天外神铁的合金,就连青桑木的火焰也烧不动,一件毛坯如何能斩断缚龙索?”
战凌天宽慰道,“前辈无须焦急,可能再过几日,就会有转变。”
“我的神魂越来越虚弱,只怕撑不过今晚。”周冶子满脸忧虑,沉吟半晌之后,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毅然道,“我决定燃烧我的神魂铸剑!”
战凌天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前辈,万万不可,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周冶子语气坚决,“斩开缚龙索,是我一生所愿,假若无法亲眼得见缚龙索断开,纵使还有来生,又有何意义?永世不得超生便永世不得超生吧,我无怨无悔。”
“既然前辈心意已决,晚辈自然会尊重前辈的选择。”
“我残魂入剑,可能无法支持太久,你抓紧时机铸剑。”
战凌天默然点头,周冶子站在宝莲灯内,瞧着剑炉中那黑漆漆的铁条,似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了上去,他已赌上今生来世,大喝一声,“莫再让我失望!”
话音落毕,“咻”的一声,化作一道银芒头也不回的投入剑炉之中!
轰!
剑炉之中,火焰顿时暴涨,整个石室内气温陡然升高,热风宛若一道道燃烧着的刀子在脸上乱割,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火焰此时形状,正是周冶子其人!
“快!”
此时周冶子的残魂承受着烈火的摧残,犹如狂风中的灯芯,处于将灭未灭的阶段。
铁条迅速变红,如此之高的温度,恐怕任何辅器去拿铁条,都会被融化。时间稍纵即逝,战凌天已顾不得其他,默运玄功,护体罡气笼罩全身,将手伸入滚滚熔炉之中去拿铁条!
下一刻——
铁条入手,与他的护体罡气相触,发出惊心动魄的“嗤”声后,冒出大量浓烟。
战凌天心中估计罡气最多只能撑五个呼吸,否则罡气一破,自己这只手也就废了,他毫不迟疑,挥动星溅一顿猛砸!
当!当!当!
火星四溅,宛若一场场流星雨,金属相撞之声,无比刺耳。
五!
四!
三!
二!
一!
五息时间转瞬而过,战凌天在这五息之内,竟砸出了数千锤之多,只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铁条并没有将他烫伤,反而迅速冷却下去,又变成黑漆漆的铁条。
无法淬火,自然是无法锻造,但好在几千锤后,铁条已成了铁剑的毛坯,也不算徒劳无功。
而这时,剑炉中的火焰变得黯然无比,周冶子已然是油尽灯枯,即将魂消魄亡。
“给我开!”
战凌天怒目圆瞪,运起剑坯朝缚龙索一剑斩落!
星火四溅!
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撞击,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缚龙索,一分为二!
“哈哈!无憾!无憾!”
石室内传来周冶子解脱的笑声,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终于看到禁锢了自己一生的缚龙索断去,他心满意足,再无遗憾,化作一道有形的清风在空气中盘旋一阵,最后消弭无形。
剑炉火焰渐渐微弱,发出“噼啪”声响。
战凌天手持剑坯,剑尖斜斜指地,剑炉中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眸中,闪烁出复杂的光芒。
“前辈,抱歉……”他看着地上断为两截的缚龙索,呢喃自语,“抱歉,我撒谎了,这不是真的缚龙索。”
“但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当着那些人的面,替你断开缚龙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