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室是整个山洞最大的一间石室,占地大概有三百平米左右,四周山壁凿空,整整齐齐的放着铸造所用的全部工具,并且按功能分类,中间位置便是一个大熔炉和一个大铁砧。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是铁砧之旁倒放着的一柄铁锤,通体纯黑,锤身呈长方体,上面刻有雷霆、火焰、怪石、火神的图象。锤柄约有三尺,呈圆柱状,恰恰一握大小,上面刻有两只栩栩如生的吐火神兽,四目之中,各自镶嵌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整体墨黑的背景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这柄锤子名叫“星溅”,是周冶子亲手锻造,用于打铁之用。
“星溅”的名字起得很有讲究,根据周冶子的神识灵玉记载,一是因为“星溅”的材料是由天外陨石提取的金属,再加上万种合金所制,二是因为打铁时,锤子与铁器碰撞,击出的火花便如同星辰溅落,是以才将其命名为“星溅”。
周冶子在神识灵玉中夸口,星溅“无所不锤,无所不锻”,是他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作品,并且没有之一。
战凌天怀着崇敬心情,走到铁砧之前,心中默祷,“周冶子前辈,晚辈有幸得你传承,今后一定尽其所能,将其发扬光大,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也可安心瞑目了。“
忽又想起一事,又补充一句,“啊,是了,还要宰了外面那毒害你的凶手,为您报仇!”
乘黄望着天空呜呜低鸣两声,似乎在说:老周,这小子挺靠谱,值得信任,你就闭眼吧。
默祷完毕,战凌天升起炉火,已是满头大汗。
原来这个世界铸器、炼丹,都不能用普通的火焰,有专门的"器火"、“丹火”,均以秘法燃烧修行者体内真气才能将炼器、炼丹的特殊木材点燃。
木材品级有高有低,可以烧出温度不同的火焰,直接影响器具、丹药的成败,越高级的碳,越难点燃,周冶子身为王朝宗师,家底雄厚,所用的碳都是顶级木材,以战凌天目前淬灵境七重天的修为,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点燃木材,已算是难能可贵。
熔炉中的火焰很快燃烧起来,战凌天拉动风箱,火势熊熊,周围温度随之高涨,大火照亮战凌天的脸庞,双眸之中火焰跳跃,充满兴奋期待的神色。
虽然一开始就不太容易,但总算是开始了。
大坩埚里原本冷却的铁水很快沸腾,咕噜噜的冒泡,战凌天打算先铸一口剑,将模具找来,把铁水灌入模具,冷却半个时辰之后,变成了一根大铁条。
战凌天将铁条用钢钳钳住,放到剑炉中烧红,然后搁在铁砧之上,与此同时,伸手去拿那星溅,一提之下,竟然没能拿动,心中暗暗一惊:好家伙,这铁锤恐怕有四五百斤重。
默运一口真气,“嘿”的吐气开声,浑身肌肉瞬时膨胀收缩,将星溅提起,重重一锤,击落在铁条之上。
“当!”
铁锤与铁条相击,发出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清亮悦耳,火星顿时四射,真如星河四溅,炫目迷人,烧红的铁条因为锻打立刻改变了形状,战凌天心知“打铁需趁热”,提起锤子又是一顿猛砸,数十次后,手臂渐渐感觉酸软,虎口也隐隐生疼,只是丹田处的气息,却因他打铁的动作自然而然的运转起来,像是一条火龙在体内各处气窍游动,令他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手臂的酸软之感,也抵消了大半。
战凌天心中大喜,“原来打铁竟然能练气?当真是意外惊喜!”
他很快专注其中,好像满世界就只剩下了铁条与铁锤。火星四溅,热浪滚滚,他不断用理论指导实践,不断用实践印证理论。他并没有急着要造一柄剑一出来,因为他更享受的是这个学习的过程,而非最终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铁条已初具剑的雏形,但战凌天却突然停手,“今天就这样吧,贪多嚼不烂。”
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要做的是,将这一项技艺吃透吃精。
方才一心一意专注在锻造剑身之上,放下锤子,这才发现浑身已肌肉酸疼得要命,就像一个久未运动的人,突然一天做了剧烈运动,身体难以适应。
只不过,他的精神层面与体内气息却恰恰相反,充满蓬勃生机,甚至隐隐走到破镜关口。战凌天扭了扭脖子和腰杆,顺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不觉腹中饥饿,乘黄衔来黄果和肥鱼,一人一兽用了餐,战凌天例行打坐修炼,轻轻松松突破淬灵境七重天的关隘,步入淬灵境八重天。
这是他踏足武道以来,最轻松的一次破境,然而他并不喜欢这样。
武道一途,修身修心,走得太顺,并非一件好事,就譬如平坦大道走得太多,再去走那崎岖山路,再去过那独木桥,自然就会觉得千难万险,千辛万苦。
不过话说回来,武道修行,就像是成年人的世界,根本没有“容易”二字,一旦踏上修行之旅,要么以大意志,大智慧一往无前,要么就一切随缘,走到哪里算哪里,走到山脚就看山脚的风景,走到山腰便看山腰的风景,若有幸走到山顶,就吹吹山顶的风,看看能否摘到日月星辰。
后者相对轻松,但也绝非“容易”。
学海无涯苦作舟,武道无涯亦是苦作舟。
只不过真正醉心武道之人,有谁不想攀到武道最高峰,看看那极致巅峰的风光?只要终能会当凌绝顶,再多的苦也都是值得的。
只不过武道一途,永无止境,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真正的武道极致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走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上,大道的风景独好,你不知道目的地,只知道往前,但你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路的尽头,可你偏偏想知道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这是武道最残酷的地方,同时亦是武道最浪漫的地方。
战凌天现在才上路,当然不会去想那么深远,但无论如何,修为提升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解决外面的麻烦,他又多了几分信心。
整天高强度劳作之后,战凌天略有困意,便躺在周冶子曾经睡过的石床上睡了,乘黄则趴在床下与他相伴。
他向来睡得浅,入睡很慢,侧卧在石床上呼吸吐纳,将睡未睡之际,突然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了一声:“救我!”
声音清清楚楚,而且十分惶急急促,就像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将脑袋冒出水面呼喊一声救命,又沉了下去被水堵住喉咙。
战凌天蓦地惊醒,低头一看乘黄正在呼呼熟睡,但他确定自己真真实实听到一声救命,绝对不是梦中错觉。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山洞之中长久不熄的夜明珠突然黯淡,一阵阴风四起,令人毛骨悚然,石室门口一道白影急速掠过,战凌天低喝一声,“是谁?”
立刻起身去追,那白影快若鬼魅,凭空出现又立刻凭空消失,门口处只留下一滩水渍。
乘黄亦被惊动,跑到战凌天身边,低头嗅了嗅那滩水渍,不由面色大变,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低鸣,急急咬住战凌天的衣角,将他往山洞某处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