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别人想请你帮个小忙时,你有多少次毫不犹豫便同意了?你拒绝过多少次?你曾有多少次因为自己轻率地答应而事后生气?你又有多少次后悔自己拒绝了他人帮忙的请求?
多年前,我曾针对这些问题进行过个人统计,并意识到自己在面对诸如讲课、写文章、采访等小小的帮忙请求时,同意得太过频繁了。我投入了过多的时间,而真正给他人带来的帮助却远不如自己预期的那般重要。我想要帮别人,这最终导致我没能为自己做什么事。
这种“取悦他人之疾”从何而来?20世纪50年代,生物学家曾试图探究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动物为何仍然能彼此合作,比如黑猩猩为何会与其他黑猩猩分享食物,狒狒为什么会花力气为别的狒狒清理皮肤。如果它们有血缘关系,那么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它们有大量相同的基因,合作有助于维持它们共同的基因库,即便它们会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即便某些个体在合作过程中需要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因此而丧命。
然而,为何毫无血缘关系的动物也甘心承受这一风险呢?换个问法:没有血缘关系的动物为何有时会展现出利他行为?
黑猩猩为何不把食物留给自己吃,而是选择与陌生的同类分享呢?
狒狒为何不懒洋洋地躺着,而是花费宝贵的体力,来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同类捉上几个小时的虫子呢?
这些问题并非毫无意义。
问题的答案在数学之中,更具体地说,是在博弈论之中。美国人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曾经举办过一场程序博弈竞赛,让不同的计算机程序之间彼此竞争。每一个程序与自己的竞争对手交互时,都会采用一种具体策略——与对方合作,欺骗对方,表现出利己行为或不断让步。从长远来看,一种被称为“一报还一报”的策略表现得最为成功,即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这是一种简单的策略,操作方式如下:首先合作,然后在剩余时间内模仿你的竞争对手。举个具体的例子:假如在我迈出第一步之后,对方选择合作,那我也会继续合作。然而,如果在我迈出第一步之后,对方拒绝合作,或者对方利用了我,那我也将停止合作。假如对方在接下来的过程中重新开始合作,我则会重新开始与对方合作。
这正是我们在动物王国中观察到的行为方式,人们称之为“互惠主义”。黑猩猩与同类分享自己的食物,因为它认为,下次如果对方有食物可以分享时,也会投桃报李。它知道,哪怕在一次觅食之后空手而归,自己仍然会有食物可吃。
互惠主义仅会发生在有长期记忆的动物身上。只有当黑猩猩能够记起对方是否曾经将食物分享给自己时,它才能够运用这种卓有成效的策略。
其实,只有少数几种高度进化的动物才拥有回忆能力,主要是猿类。当然,黑猩猩并没有进行“战略思考”。相反,进化令这种策略成为它们的先天行为,因为未采用“一报还一报”策略的猿类,如今已经从基因库中消失了。由于人类也属于高度进化的物种,所以这种互惠主义的冲动在我们身上同样存在。
“一报还一报”策略令全球经济持续发展。我们每天会与很多不沾亲的人,甚至是来自地球另一端的人合作,这种合作为我们的富裕生活做出了巨大贡献。
但请注意,互惠主义也隐藏着风险。假如有人帮了你,你会觉得自己有义务回报他,比如帮他一个忙,这会让你变得易被他人操纵。
此外,你还面临一个更大的风险:“一报还一报”策略每次都是以预先支出的劳动和信任开始的,即本能的、率先说出的“可以”,而令我们事后生气的,恰恰是这个“可以”。一旦我们本能地答应了他人的帮忙请求,往往会为自己的决定找理由。我们会去思考,对方提出的请求有哪些合适的理由,却不会去想自己需要付出多少时间才能满足对方的需求。我们认为这些理由比时间重要,然而这却是一个思维错误,因为理由是无限多的,而时间却是有限的。
下意识地说出“可以”是一种深层的条件反射。自从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便开始采用芒格的“五秒说不”策略来对抗这种条件反射,“想找到世间美好的事物并非易事,然而如果你能在90%的时候说‘不’,那么你便不会错过很多美好”。假如别人找我帮忙,那么我只会允许自己用五秒钟时间来考虑这个请求,随后便会做决定,而大多数时候我的回答是“不”。我宁愿冒着失去其他人“欢心”的风险来拒绝大多数请求,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你为什么不试试呢?只有极少的人会因此马上将你归入“麻木不仁”的群体。事实上,大多数人会在心中羡慕你的坚定。
2000多年前,罗马哲学家塞内卡曾写道:“让你远离自我的,正是那些召唤你前去的人。”对此,他显然是有先见之明,因为巴菲特后来也说过:“优秀的人和卓越的人之间的差别,恰恰在于后者几乎总会说‘不’。”
因此,请学会运用“五秒说不”策略。对于美好生活而言,这是非常好的经验法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