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根来到,对有些病人就是鬼门关,好多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家属砸了钱,期盼着“能过了年就行啊,”可是常常不能如愿,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哭喊声。病房里一下沉默下来。
通常这个时候,关平总会想,活着真好。
过了许久,魏湛道:“我小的时候和她家是邻居,我妈妈经常回来很晚,大部分我在她家。”
“我六岁上的小学,整个小学期间,我的脖子上一直挂着钥匙,那挂钥匙的绳子都是章青给我的。我的晚饭几乎都是在她家吃的。我每天最心安的事情,就是放了学,看到她站在那里等我。”
他顿了顿道:“你不会明白,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魏湛想起自己那段几乎无家可归的日子。
关平问:“你的父母呢?或者爷爷奶奶呢?”
魏湛道:“妈妈演出,要挣钱养我,每天回来很晚。她生我的时候,并没有结婚。”
魏湛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关平说这么多,仿佛不说出来就对不起她。
关平直愣愣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接腔。他妈妈未婚生子?关平想起了上午在骨科病房那个人说的话。他是私生子。
“你想的对,我妈妈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了。在这方面,女人总是比男人勇敢,或者说疯狂。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娶她,即使有了我。所以在有些男人面前,他如果不想,任何要挟都是笑话。”魏湛说的漫不经心。
魏湛的突然交心让关平猝不及防。
“你喜欢章青,是不是?”
魏湛不说话。
章青道:“你第一次到我的心灵氧吧来的时候,一直在徘徊是不是要进去,那时候,你在纠结什么?”
“隐私。因为那是别人的隐私。”他垂下了眼睛。
关平道:“你并没有说实话,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你。你开始说的朋友是章青,那时候你的表情很纠结,后来你说到要送病人去医院的时候,神情突然放松了,那个时候,你说的是孙鸣,所以你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章青。”
魏湛沉默了一会,点头:“是的。以前的确喜欢她,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但她只把我当成亲人,和我没有男女之情,我便死了心。”
关平问:“那么孙鸣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那么亲密的关系,是吗?”
魏湛点头:“是的。”
“为什么?”
魏湛停了一会道:“孙鸣是我的同学,他第一次将他女朋友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发现那是章青,可她装作不认识我。我想她不愿意孙鸣知道我们的关系。后来,就一直没有说开,便不再说开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关平问。
“章青很善良,你认为的那些,她不会做。我会守护她,不会让别人伤害她,也不会让她走远……”
他突然住了嘴。
关平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守护就能守护的。比如范星星的事,比如王强,比如我被人袭击,甚至养老院大火,这几件事,我都认为不是事故。我相信我的直觉,我会找到真相的。”
魏湛吁了一口气,淡淡地说:“真相是什么,有那么重要?你说好人和坏人如何界定?法律是规范我们行为的界限,但并不能绝对地评判对错。走在阳光下的一定是好人吗?进了监狱的一定是坏人吗?真相重要还是挽救一个灵魂更重要?”
关平道:“当然是真相重要,真相是评判一切的基础。无论恶还是善。我们总要有一个行为标准。”
魏湛眼睛看着窗外道:“你善恶分明,你的童年一定是在呵护下长大的,不是所有人会像你这样幸运。不过你这些都是自己的想象,有证据吗?你又不是警察。有时候,警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没有证据,警察很快就会放人。”
他似乎累了,出神地看着窗外。
关平道:“只要做过,总会有痕迹,所以证据会有的。还有,维护一个有罪的人,本身就是在犯罪!挑衅人类规范,不知道天高地厚!”
魏湛嘴角微挑,似乎笑了,又似乎在嘲讽:“谁都是来世上头一遭,管什么天高地厚!我只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不会让她……”
魏湛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道:“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走吧,护工照顾我就可以了。”
他躺在那里又闭了眼装死,不再说话。
关平从医院出来,心情很复杂。最近的经历有些多,有些乱。仿佛在梦中,熟悉的陌生的脸孔从她的脑海中一一滑过。有些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回到温暖的办公室,田丰正在窗边浇花,她最近迷恋上了多肉,买了很多摆在窗台上,奇形怪状,零零碎碎。关平并不喜欢,她喜欢高大的植物。
看到她进来,田丰立刻指了指她的办公室,低声道:“那个警察帅哥又来了。”
“啊?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说打了,你没接。”
关平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杜未然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一直腿搭在沙发沿上,看到她进来,连忙放下腿,坐直了。
关平一边放下自己的包一边问:“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万一我不在呢?”
“我打了你的电话你没接,我又打了你座机,这小美女告诉我,你晚上六点有个预约,我想,你在这之前肯定会回来的。别忘了,我是一名警察。”
杜未然站了起来,“走,出去吃饭。小美女,我让他们给你送一份外卖?”
田丰连忙摇头:“不用,我一会下班了。晚上有约。”
关平跟着杜未然走出来,路上,杜未然道:“是郑伟的叔叔要见你,他在前面的酒店等着。”
关平道:“我不是全权委托给你了吗?”
“他叔叔将赔偿金加到了十万。毕竟,你没有受伤。也没有证据指控他是故意的。郑伟在看守所里犯了病,晕倒了,他叔叔已经提了保释申请,没有别的理由,我也拦不了。那个魏湛没有意见。同意和解。”
关平冷哼一声:“魏湛当然没意见!这赔偿的有点多啊,如果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
“他们家不缺钱。”
“可是,郑伟在这以前肯定是认识我的。”
杜未然道:“那是你将这定义为一场谋杀的基础上。所以会觉得一切都很可疑。如果真的是意外呢?”
关平看了看他:“你不相信我吗?”
如果是林迅,他会相信她的。
杜未然道:“姑奶奶,我要说服我的领导认同,刚才这句话,是他对我说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起蓄意的车祸。没有动机,没有原因,你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也知道,我们办案只讲证据。”